《旦逢吉日，未遇良辰》半支桃李

19、欧阳上君扇高台

　　三人终是到达了那门口，只见这楼并不怎么高大，也就三层的样子。
　　原本三人听着“听海阁”这么个名字，心中想着大概是个高得不能再高的重楼，可现在瞧着，心中不免让人有些落差，若不是牌匾上分分明明地写着‘听海阁 ’三个字，三人都有种走错地方的怀疑。
　　只见这门口并无夸张之处，若是实在要在这当中寻什么奇特之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那通底红墙了吧。
　　这楼不大不小，除了房顶有着这么几块褐色瓦块还有那块褐色的牌匾之外，其他的，都是彻彻底底的红色，只是这红漆许是因为年岁稍久，被日晒雨淋已久的缘故，显得有几分岁月的痕迹。
　　霎眼望去，这楼就坐落在这正街之处，不免让人心头一怔。
　　不过，虽然这楼就这么表面儿上看着确实是无甚特别，可从门内冲挤出来的嘶吼声、尖叫声、欢呼声，如雷贯耳，势如轰雷。
　　又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子男子从门内迎出，道:“上君恭候各位多时，请。”
　　千寻稍稍点头，随即跟着那人走进了楼中。进了楼中，三人皆是一怔。
　　这哪里是刚刚三人在门口站着怀疑了半天的楼，只见那人引着三人向下走了几步阶梯，又向前走了几十步之后，出现在四人眼前的，是一道金色华丽无比的大门。
　　那阵阵欢呼声，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只见黑子男子也是将一块像是有着某种样式图案的碧玉，放于门凹凸出，嘴里默念着什么口诀，念完之后，那门便开了。这门内之景，愣是让三人真真的是杵在了门口，一动不动。

　　门开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豪不夸张的说，像是有数以万计的人就在这里，朝着楼阁之上不断地欢呼、雀跃，除了正前方是一座数丈楼阁之外的三墙，各墙壁画皆不重样。打开门之后正对着阁楼的左边的那面墙。
　　只见那精美无比的壁画之上，镶着一位相比起墙上壁画下方的万千众人来说比较大的一个男子身形，右手提着一把宝刀，看起来凶悍无比，但左手却拿着一支扶桑，红得刺眼。
　　而那画中男子提着的宝刀并没有多大的动作，看起来只是朝着那太阳目不转睛的望着，整体看来，倒像是在一番披荆斩棘之后将手中的扶桑献给太阳。
　　包括那巨人身后的万千众生，也是随着那巨人的目光，像是所有人都在追着那太阳，不用说，这壁画上的巨人，定是那沪都的立城先上君，而他们追着的太阳，就是沪都人的信仰，他们觉着有太阳的地方，就是光明，就是生命，是新生。
　　而扶桑，乃上古神树，传言扶桑所长之地，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所以，沪都之人一直觉着太阳升起的东方，是个能实现每个人毕生所望之地。
　　而右边的那面墙上，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画，但是，与左边的又有些区别，只见万千众生之中仍旧有个巨人，不过那巨人手捧着太阳，光芒刺破黑暗，众生都依护在那巨人身旁，也伸着手向着那巨人手中的发光之物，像是膜拜，像是诚服。
　　可再定睛一看，那发光之物并不是太阳，更像是个具有某种形状的东西，——那是个婴儿的躯体形状，只是这婴儿周边都被画得光彩夺目，让人一时不好辨认，但它确确实实是个婴儿的身形，错不了。而这一幅画，却是以一棵巨大的扶桑树形为背景。
　　三人面对着那阁楼，自然也不好再回头看身后那幅壁画，只是随着引路人往前挪步。
　　就在三人艰难从人群中前行时，楼阁之上像是有一身形格外显眼。
　　只见那人身着墨青裘绒大衣，衣面上还用金色丝线织成的精美暗纹，腰间横系着明色玉环，眉间那根细细的红钿依旧分明，只是系在那如漆的黑发中的红色发带已变成了一顶金黄色镶着深蓝玉石的发冠，手中一把扇骨为深蓝与鲜红相交的白扇，在那修长且毫无血色的手中挥洒自如，只见他微微探出头来望向三人，纤眸莞而一笑，即刻用宝扇挡住了下半张脸，如此只露出了眉目与半截鼻梁，还有眉间那一条细细的红钿。
　　但此时看来，只露出上半张脸的欧阳韶仿佛更加多了几成魅气。
　　楼下万众齐欢，惊呼不已。
　　——欧阳韶。
　　看着刚刚从门口进来的三人，他还是如往日那般，只是今时今日站在此地，众人齐聚，这笑又仿若多了几分魅气，惊艳无比。他只稍稍向着引着三人来的那人瞟了一眼，那黑衣人便对三人道:“上君让三位上去”。
　　由楠枫向前带着，千寻与云中一齐，三人便也上去了，刚刚在楼下也只见着那欧阳韶微微从楼台中探出半个身子出来，那下边的人的欢呼声仿佛是要把这楼都给震碎了。
　　甚至有多人还说起：“十三年前黎少主‘红衣璨璨椅高台’为一绝景，今日‘上君半露半遮羞’定为第二绝！”
　　三人也想不出若是那欧阳韶当真走进人群中，怕是真的要被那群人给生吃了不可，想想便也觉着可怕，但仔细想来也是能理解，毕竟这沪都确实是在这欧阳韶手中，如日中天，富裕得让人膨胀，单看这灯会，就长了见识。
　　这般景象，怕是在上一代湘城黎老城主在湘城鼎盛之时也未达到这般景象。
　　三人行至，终是到达了欧阳韶所在的那一层，这个角度，恰好能完完全全地看清最后一幅壁画：
　　底下万千臣民依旧，似是膜拜，而他们双手捧着一支扶桑，像是要献给他们面对的那人，他们上方悠悠然地坐着一位白面青衣的男子，手执山水宝扇，笑目如春，那壁画上的男子身后的太阳仿佛就是他本身，发着刺眼的光，而那男子却是镇定自若……
　　原来其他各家来的世子小姐都在，千寻怕就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了。
　　欧阳韶见三人到此，引着三人进去内间，果然，这间房内虽然没能完全将那些嘈杂声全全关在外面，但确实也静了不少。
　　二人坐下，欧阳韶收了扇子，放于案上，令人上了茶，
　　千寻道:“上君不与民同乐吗？”
　　“不去”欧阳韶回答，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一分情分也不留。
　　“上君不去，他们该有多失望？”
　　“他们也有让我失望的时候，我为何要时时照顾些没必要的情分。”
　　千寻端着茶杯，轻拂一口后呡了一小口，“在我看来，他们还是挺照顾与上君的情分的。”
　　欧阳韶饶有兴致道:“哦？少主哪里还看出这些？”
　　“外边儿那几幅绝伦精美的壁画足以说明。”
　　欧阳韶道:“哦～是吗，其实我从没好好看过那些东西呢，”
　　说完欧阳韶起身看着那副壁画，“前些日子说是要办灯会，我就撒手让他们自己按心意来，哪成想建个楼都成了这副模样，”
　　千寻:“这样不好吗？上君成为他们眼中的神，估计，各家上君都想像您这般，受人膜拜。”
　　欧阳韶冷笑着道:“若是所做之事顺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得到许多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就是他们的神；但若是你的存在让他们失去了哪怕一点点，那么，你就不配存在于这世上，他们不但要将你从神坛上拉下来，在你跌入谷底之时他们还会对你无情地践踏，或者搬着石头往下砸，兴许还会吐几口唾沫再走。想来真是好笑，可笑至极！”
　　千寻略微皱眉，道:“我不明白”
　　欧阳韶转首拿起扇子，微微起身，走向门口，道:“少主会明白的。”说完侍从推开了门，欧阳韶侧首看着千寻，“少主，可放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