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逢吉日，未遇良辰》半支桃李

18、卞阳千里灯会5

　　大街两侧齐刷刷地摆满了花灯，青红蓝绿，令人眼花缭乱。两侧酒楼高阁，每一层都挂着各式各样的明灯，在最上一层，也是一条条挂着红灯的绳索将两边的楼阁连接，那红灯映红了整条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恍如流水，络绎不绝。
　　前侧一处只见多人围聚于一处，中心处的摊台之上挂着泛着黄光的明灯，只见糊着这明灯上最外层的宣纸上，附着着几排字，围观的人却是念念有词，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事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相与的几人若有所思，个个摸着下巴左右揣摩，“这是何物？没见过呀！”
　　“莫不是咱们卞阳没有的物件儿，”
　　“也是也是，罢了罢了，下一个下一个，妈的，今儿怎么什么都没猜准过，看来这灯会还需得年年办，让老子多积累积累！！”
　　“呸！什么玩意儿？下一个下一个”
　　站在灯前那位男子有转向灯，又道:“有嘴不能说，有肚不能摸。虽说无胃病，黄水吐得多。”“几位爷，这物件可是天下遍布呀，你们几位爷，试试？？”
　　“这种连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答案的谜，你也有脸拿出来让老子猜，我看你这破烂摊儿是不想要了么不是。”
　　人群中又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粗脚大汉，满脸胡渣子，他这一句话下去，站在他周围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用袖口在脸上左右抹了一把，皱着眉头，满脸嫌弃，
　　“这位壮士，咱们都是一同来玩儿的而已，何必动粗，不妥不妥，有辱斯文。”
　　“是啊，咱们卞阳好不容易今年能把这几十年没办的灯会给重新办起来，是咱们卞阳有这个福气能遇上咱们上君，你这就把这好好儿事儿给搅和了，对大家没好处不是。咱们嘛想玩儿就来猜几把，若是觉着太简单误了你的时辰，你就往别处走，多好不是。”
　　“是啊是啊，”
　　“说的有理”
　　“……”
　　那大汉见无人与他作伍，甩下一句“哼”便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其他人又恢复如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着胡须，左右端倪。
　　千寻三人只是远远看着，并未走近，又调转神色往前行走，
　　“三日灯会不太长，灯丝牵线少年郎。少年若欲寻知己，来此牵灯遇少女。来嘞来嘞，”
　　又在右侧前处，少年倒是没见着几个，但是一群二八少女围着那吆喝之人，杂乱之中，依稀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听说一会儿咱们上君会在听海阁上散金箔片，到时候我们一定要过去，抢不抢得上那金箔倒是不重要，咱们若是能目睹咱们上君尊容，那也是余生一大幸事啊，咱们上君那般凤表龙姿之貌，真是世间之少见呐！”
　　“是啊，咱们也快来牵牵这红灯丝线，说不定上君一眼就瞧上了我也是可能的！！嘿嘿嘿……”
　　“你就得了吧，昨日来我家杀猪的那个刘汉子也未必瞧得上你，白日做梦，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几分货色……”
　　“那上君也瞧不上你，别说瞧上你了，就是能从万人之中憋你一眼都是你是八辈子凑来的运气”
　　“……”
　　“……”
　　……
　　三人无语，只是瞧着那一堆身着红红绿绿纱衣的女子，云中顿时神情夸张，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赶紧用双手扶住，转移了视线，凑近了千寻，道:“这欧阳上君确实是貌似看起来勉强过得去些，怎么这些人都跟疯了一样，听起来她们连她们上君都没见过，却也能表现出这般模样，真是……，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千寻也是近乎无语地看着云中，道:“先不说她们，你见着那欧阳上君之时，不也是半天愣不回神儿么，都拉你回车内了眼睛都还没回来，所以你确定他的模样，只是看着勉强过得去？？”
　　“我……”
　　“我——那只是被那突然横出来的两辆马车吓到了，哪里是你说的，”“污蔑！！”
　　千寻无奈叹气，道:“是是是，我污蔑，”
　　“这里太吵，咱们过那边去”
　　说完三人转过喧闹无比的大街正道，转向一条小巷，径直往里走，这小巷显显然然的是被这天空勉强照明的，也不是特别清楚。
　　三人有了一小段便瞧着巷子深处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亮，五六小点，三人走近，才勉强看得清楚，远处见着那暗暗放光的，正是眼前这几盏灯不过这灯与别处大不相同，因为这灯，是送给已故之人的，通底发白，素的彻底。
　　见三人听与灯前，屋内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满脸岁月，只道:“三位来错地方了，这儿可不是那繁茂之所，今儿该放的灯在正街，我这儿的灯，是给死人的，三位回去吧”
　　“哦～这儿的灯是给死人的？”楠枫问到。
　　那老人转而笑道:“倒也不全是，其实也是给活人的。”
　　楠枫道:“此话怎讲？”
　　那老人点了两下头，笑道:“活人给死人点灯，灯送不到死人手里，却能送到活人心里，活着的人只是图个心安，能有个念想，但其实谁都明白，这灯也不过只是一盏灯罢了，像人一样，燃着就是光，灭了就是灰。如此而已”
　　楠枫道:“正解，可人还是得点，说明这人，也只是敷衍自己，敷衍故人而已。他们明明知道这样没用，却还是要做，毕竟，这样做了，他们就会觉得别人会信，但其实连自己都不信的东西，真是说不清。”
　　那老人只是笑笑，并无言语。千寻和云中都无言语，听着楠枫与那老人的对话，仿佛颇有考量，云中甚至还偶尔点点头，像是还颇为同意。只是，下一刻楠枫的举动让二人几乎是把双眉都拧成了一团。
　　只见楠枫挑了一盏右手举起那灯，看向那老人，道:“这灯值多少银子？”
　　老人道:“今日上元佳节，别人的灯都是点给活人，我这灯是给已故之人的，年轻人，你确定要今日点？”
　　楠枫仍面不改色，道:“您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好。”
　　老人只道:“五文钱”
　　楠枫笑笑，从怀中摸出一贯钱，给了那老人，那老人看着这贯钱，却道:“你给多了，我这小摊找不出钱回你，你若是实在要这灯，送于你吧。”
　　楠枫道:“不用回找，你老人家收着便好。”
　　“可我这灯值不了这么多”
　　“可您刚刚那番话远不止这一贯钱。”
　　“我刚刚说了什么？”
　　楠枫道:“您刚刚说‘人就像这灯，燃着就是是光，灭了就是灰’，我要这盏灯，是要点给曾经放过光的人。”
　　说完，三人便转身离去，那老人也只是在这冷风中目送三人远去。

　　只见三人像是走出了街市，来到这像是街市与郊野相交之处，身后仍是灯火通明，火光映天，前方却是一片枯草，许是冬日刚刚褪去，那原本该是绿油油的花草并未出土。除去街市中的喧闹之声，三人只听得见前方那潺潺的流水，楠枫回头看向千寻与云中，道:“我在河岸放了这盏灯，立刻回来。”
　　千寻看着楠枫，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只见楠枫走向河岸，将手中的灯轻轻地托入水面，那灯果然随着流水，顺势而下，摇摇摆摆，忽明忽暗。
　　千寻这处忽然来了个人，一袭通底黑衫，脸上附着着一个银色面具，见千寻等三人正在此处，像是正要像千寻说什么，千寻只用食指放于唇部，示意安静，那人便停住了动作，也随着千寻的目光，看向楠枫。
　　待那灯飘向更远处，出了视线，楠枫才回头，向着千寻这处走来。
　　千寻收回了目光，道:“何事？”
　　那人道:“上君在听海阁，邀少主前去。”
　　千寻道:“劳烦你家上君记挂，我们这就去”
　　那人作了礼，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