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不分》三千鱼527

23、放手

　　后来我才知道，韩东言和我哥的约定，也是等我24岁之后，谈婚论嫁。
　　我的生日很快也到了，24岁。
　　这两个月韩东言似乎触发了禁欲的开关，一发不可收拾。601也不回了，夜夜留宿在了401。我都是在活了死，死了活的情欲中，慢慢沉沦。像帆船失去了舵手，像航线没了灯塔，我只能紧紧地抓着韩东言，跟随他迎风启航。
　　这两个月，刻骨铭心，意乱情迷。肆意调情，抵死缠绵。
　　我生日过后的端午节我回了安城，奶奶情况愈发差，不得不在这个时候住进了医院。医生说的很隐晦，家属自行理解。救也是在勉强维持，奶奶的时间不多了。
　　我匆匆回了北城，收拾了衣服，给王全胜递了辞职报告。万般不舍，王全胜给我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一声王哥珍重，夏至，这一天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白天最长的这天，这天，我正式离开了毕业后唯一的一份工作，告别了我的四年青春。
　　我跟韩东言分别也不过半个月，也听说了他因为给别人担保贷款惹上了麻烦。借款人不还，银行只能找有同样责任的担保人。他去年马不停蹄的奔波，换来这么个结果。就着家里的阴葑，借着父辈的拼搏，一向顺风顺水，风轻云淡。遭此劫难，他不太好，近期都在忙着处理这些糟心的事。
　　我力所不及，帮不了他。男欢女爱，情意绵绵。最后一次激情褪去，他趴在我的肩颈处，轻轻撕咬着。
　　情潮消退，意识初醒。我用我最大可能安慰他的心烦意乱，用沙哑的嗓音说没事我养你。
　　漫长安稳的睡眠，窗外吱吱的蝉鸣，太阳照常升起，分别就要到来。
　　韩东言抱歉地看着我，不能陪在我身边。我回抱他，拙口拙舌的不知道讲什么好，只能说奶奶好了我就回来。
　　我开车离开，倒车镜的韩东言越来越小，消失不见。
　　在医院陪护了一个月，我和韩东言联系的很少，微信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半个月前。奶奶的情况一直反复，我心力交瘁，无暇顾及旁的。
　　张行行和小文来过一次，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张行行最后的拥抱让我觉得有些莫名，也懒得去想。
　　7月末，爸妈和舅舅舅妈被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事情发生的突然，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奶奶还在医院，大人们又出事了。
　　我用一个大大的红包拜托护士替我照看奶奶，然后去找了爸爸的朋友们问问情况。给我的回复都是只是调查，时间不确定。左不过是水上明珠的遗留问题，配合调查就是了。半信半疑，却又无能为力。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医院，昏迷不醒的奶奶就这么躺在床上，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机器，泪流不止的双眼。
　　我想告诉韩东言，又怕给他添乱。他的情形应该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表哥远在上海，因为计划年底要回北城发展，他今年也是自顾不暇。
　　就这么熬吧，已经是大人了。疾风骤雨过后总归是阳光万里，虹销雨霁，气贯长虹。
　　担忧，忙碌，心哀。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他，想他在干什么，事情是否已经解决。
　　立秋这天，奶奶最后一次抢救，医生说要尽快决断。这么一直硬撑下去，病人也是在受罪。我这段时间又是瘦骨嶙峋，频频呕吐，在医院晕倒了。护士发现的及时，给我做了检查。然后告诉我，我怀孕了。已经7周，还是双胎。说我太瘦了，要多注意营养，不能劳累。
　　这两个月像陀螺一样，转啊转。我都没想起来自己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
　　我的肚子里有了两个小生命，回到病房看着还是沉睡的奶奶，想起来过世的爷爷。无助悲哀，难以取舍。表哥就是这个时候跟苏梦姐一起回来的，在我刚刚查出怀孕之后。亲人永远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永远永远。
　　原来是隔壁好心的刘爷爷看我总是一个人，医院家里两头跑，大人们又出事不在，眼看着我一天天又累又瘦，对我满眼心疼。他不知道表哥的手机号码，只能在网上查到表哥公司的电话，就这么一个个打着，总算是找到了表哥，告诉他家里的情况。难为他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邻居，费尽心力。
　　表哥看我瘦成这样，抱着我艾艾地叹了口气，说这个家里还没有差到让我出顶着全部压力承受着一切。
　　夏天我本容易消瘦，再加上最近的事，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我还没有告诉韩东言，不知道怎么开口。表哥建议还是继续维持奶奶的生命，尽量再等等爸妈他们，可以见最后一面。苏梦姐让我不要再继续费心，保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要紧。
　　表哥看我的B超单子，想说什么，还是咽下去了。
　　苏梦姐尽他所能让我吃些东西，吐了再吃，吃了再吐。
　　我开始做起了噩梦，夜半惊醒，满身冷汗。
　　只是天总不遂人愿，奶奶最终还是没等到爸爸妈妈，在中元节这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已经慢慢接受亲人离开的事实，爸妈情况不明，眼下不允许我过度低迷。表哥给我撑起了半边天，我也得尽我所能地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葬礼简单，就我们几个人和一些老街坊。把奶奶跟爷爷合葬在一起，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一起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们，保佑我们，祝福我们。
　　爸妈历时一个半月的审查，在8月31号回到家中，好在有惊无险。面对爷爷奶奶的遗像，磕头痛苦，以表哀思。
　　我怀孕的消息还是选择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告诉了他们，妈妈啪的一巴掌，用尽全力。这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挨打，怒其不争。他们总是能比我先意识到韩东言的情况不对，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可能让我自己在安城。
　　他们不愿我想太多，只劝我好好休息。
　　此时我已经怀孕10周，宝宝们很懂事，很健康。只是我孕吐厉害，什么也吃不下。
　　这期间韩东言一直没有出现，偶尔微信问问我的情况，再无他言。
　　也就在爸妈回来的这个晚上，我收到了小文的微信，是一个微博账号。我想问她什么意思，她把我删了。只留给我一个微博账号。
　　我搜索打开，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好几条微博，好些照片。拥抱的，接吻的，敬酒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照片的主人不是他们，在角落里看见的他们，清晰可见。
　　最后的一条微博是预告明天的结婚盛典，舞台灯光鲜花和背景板。韩东言&叶以星。
　　完全印证了爸妈的猜想，果然是变了。
　　小文显然是想让我知道，又不能告诉我很多细节。该问谁，能问谁呢？
　　直接问韩东言，只会是更难堪的场面。这两个月的一反常态不是没有预兆的，是我没有猜到还是不愿相信呢。
　　我打给张行行，关机了。确定真相就是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苏梦姐来给我送牛奶，看出了我的异样，看见了屏幕上的照片。这个心思细腻的大姐姐，用她羸弱的肩膀给我撑起了一片蓝天。
　　纸终归包不住火，大人们都知道了，表哥也知道了。他在忍，为了我。
　　家里此刻元气大伤，大人刚经历一场调查，我不忍他们为了我去北城厮杀。算了吧，只当是错付了一段孽缘。
　　夜深人静，我从未有过的冷静。开车起步，直奔北城。连夜去了401，收拾打包，只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十二生肖和韩东言送我的东西全都留下，住了几年的房间，带走的东西也就四个箱子而已。关上401的门，转身离开。他送我的车我停在了他结婚典礼的酒店门口，那时太阳稍稍露头，晨起的淡红色的阳光。
　　太阳照常升起，我一早去了医院，去了妇科，挂了人流。
　　韩东言订婚的中午，会收到一支桔梗，一张确诊妊娠的B超单，一张我亲自签下的人流手术确认书。
　　人总要学会告别，告别亲人，告别爱人，告别朋友，甚至告别没来得及见面的孩子。在告别中成长，在告别中放下执念。
　　我无法想象韩东言的表情，就像他无法预知我自己做完手术回到安城收到他送的桔梗一样。
　　我不忍在安城手术，爸妈的眼神会比手术刀更能刺痛我，那时心疼的眼神。
　　这段感情在9月初，盛夏光年，彻底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