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画像》安紫茵

1、第 1 章

　　“午夜降临时，所爱之人会重回我们身边。”

　　哈利返校了。格里莫广场十二号重新回归死气沉沉、阴气森森的状态，所有人来去匆匆，只有小天狼星被迫困在原地。

　　小天狼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两个月前他刚刚度过了他的三十六岁生日。韦斯莱夫人抽时间为他烤了个蛋糕，脸上带着疲惫的、喜气洋洋的表情。她关心着凤凰社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那个脸色蜡黄、头发油腻的“鼻涕精”……小天狼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小天狼星当然知道，现在有好几个魁地奇球队的傲罗正在搜捕他；他当然知道，他现在出去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就好像他人生过去三十几年都待在保险柜里一样）；他当然知道，邓布利多他妈的永远都是对的。

　　他明白一切，可这并不能帮助他从忧郁的状态中解脱。说起来总是很简单，做起来总是很难。

　　小精灵克利切极其不情愿地从外面给他搞回来一堆火焰威士忌，嘴里不断默念着小天狼星禁止他说的那些词。小天狼星毫不怀疑，如果没有种族魔法的束缚，又或者哪位可亲可敬的布莱克重新回到这里，克利切一定恨不得把他这个“伤透了女主人心的与肮脏的狼人泥巴种小偷骗子为伍的不知廉耻的玷污了永远纯洁的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的宅子的孽子”给摁到浴缸里淹死。

　　诚然，对克利切恶语相向能让他获得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小天狼星生来就是一名属于光明的斗士，只可惜造物主给他错误地套了个布莱克的壳子，因此他只能不断反抗。

　　反抗——对曾经高声命令他的沃尔布加的反抗、对非要硬加在他身上的家族责任的反抗、对所有认为他离经叛道的人的反抗、对强迫他留在凤凰社总部的邓布利多的反抗，过去有尖头叉子和他一起，他们大笑着度过了充满恶作剧与冒险的精彩十年，直到他因为他被杀死；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在乎。

　　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他带着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反抗被迫留在原地。小天狼星给自己开了瓶酒，鼻子在昏暗的厨房里灵敏地捕捉到了酒精的气味。他第一次喝火焰威士忌也是在这里，他和一个胆小鬼一起偷偷溜进厨房，搞出来了一瓶酒。他们喝得酩酊大醉……都太久远了。

　　小天狼星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酒瓶，眼神显得空洞、呆滞。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在阿兹卡班的十二年带给他的是什么——人生十二年的空白、不受控制的破碎回忆、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所需的努力。他都明白，可没法说出来。还是那句话——

　　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他被迫留在原地。他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他只能接受现状。

　　小天狼星松开手。他没办法决定自己是否成为一个“拥有无限空闲”、“缩在安全后方”的“懦夫”（斯内普语），但至少，他可以选择不当一名酒鬼。布莱克家早就完蛋了（他一点也不难过），可他还有哈利。他可不想哈利以后提到他的教父最先想到的是一个烂醉如泥的怂包，叉子肯定也不想。他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快十二点了，他该回去睡觉了。也许明天会发生点什么呢，是不是？说不定凤凰社出了什么紧急任务，邓布利多不得不把他派出去。他会发现的，小天狼星·布莱克一点也不比十几年前差。

　　小天狼星离开厨房，几乎是闭着眼睛走到楼梯间。毕竟这是他家，不是吗？他露出一个没人能看得到的嘲讽的笑。他以前做梦也想不到，以后还会被困在这栋阴暗的房子里。那些蒙顿格斯垂涎不已的布莱克家族遗物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垃圾，放在这里只能让他继续做噩梦。

　　楼梯上点亮了零星几根蜡烛。自从克利切消失了一阵又重新出现在阁楼后，他干活就越来越不上心了。即使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小天狼星依然能看到角落里缠成一团的蛛网和那上面的死虫子。

　　可他没有叫来克利切让他打扫干净再顺便把他斥责一顿，因为肮脏、腐烂——这才是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真实面目，他无意维持它的虚假外表，还相当乐意反其道而行之。

　　小天狼星的房间在顶层。如果他想的话可以让巴克比克带他走，但邓布利多禁止他这样做。那么，如果明天没有紧急任务的话，他又能在这里做什么呢？没有人告诉他，包括英明伟大的邓布利多，他很难不怨恨。小天狼星不耐烦地爬着楼梯，跳过一级塌掉的，已经形成习惯不去看墙壁上挂着的小精灵脑袋。那让他觉得恶心。

　　突然，他的胳膊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一个凸出的画框——它不应该存在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小天狼星敢打赌那个地方以前没有画像。他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了画框中正在沉睡的画像。

　　小天狼星不会知道，他的眼睛在这时候一下子亮了。

　　他折回去，左手揣在口袋里，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毫不客气地倾斜过画框。

　　“喂！”

　　小天狼星故意很大声地叫道，一旁画框里的女巫赶紧捂住耳朵。看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画像为了不掉下去死死扒住画框，他顿时心情大好。画像转过头，对他怒目而视。

　　“松——手——”雷古勒斯·布莱克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小天狼星。你再不松手我就天天凌晨两点跑到你的卧室唱霍格沃茨校歌！”

　　“有本事你就来，”小天狼星懒洋洋地回答，以前雷古勒斯还是个人的时候小天狼星都不怕，更别说现在区区一幅画像了，“你要是不唱，我就把你锁到黑箱子里，让你永远也看不见光。”

　　雷古勒斯毫不畏惧，发出一声冷笑。

　　“就好像我现在能看到一样。你放任他们糟蹋我们家的祖宅，我真为你感到耻辱。”

　　“我们家？现在这归我了，我想放火烧了也没人能管得着。”小天狼星用手指戳了戳画框，对画中的人来说又是一场灾难。这种只用动动手指就能获得的掌控感实在是美妙。

　　“有本事你就烧。让我们来看看你失去最后一点价值后，凤凰社还会不会继续收留你。”

　　“在那之前，你就会被我活活烧死。”小天狼星恶狠狠地说，雷古勒斯面露古怪。

　　“如你所见，我亲爱的哥哥，”雷古勒斯的声音突然放轻，这样的突然缴械让小天狼星措手不及，“我已经死了。”

　　小天狼星的手指像是被电流击中，无意识地缩了回来，画框在贴着深绿色壁纸的墙上摇摆几下停住。黑暗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按照画像传统的绘制方法，本人会在画像画好后与他面对面的交谈。那样的感觉很奇异，如同亲手为自己制作了一个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替身。小天狼星从不知道，雷古勒斯还会给自己留一个画像。他会预知到自己的死亡吗？

　　“我很抱歉。”小天狼星的目光落到别处，语气生硬。他实在是一个很不擅长道歉的人。

　　“我已经习惯了，”雷古勒斯傲慢地回答，“你千万别指望我能原谅你。”

　　小天狼星喉咙里发出含混一声，雷古勒斯重新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不料，小天狼星突然伸手将画框直接从墙上扯了下来。

　　“住手！小天狼星·布莱克！拿开你的脏爪子！你给我滚！”勉强抓住窗帘的雷古勒斯暴跳如雷。

　　小天狼星望着捏在手里的画像，不怀好意地笑。

　　“学的挺像，但骗过我还不够。你不是我的弟弟，你只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画像。你不是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雷古勒斯紧闭双唇，脸色不那么好看。小天狼星朝画像吹了口气，一小股灰尘轻轻扬起；在画框内，雷古勒斯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瞪着小天狼星。

　　“你要干什么？”

　　小天狼星毫不怜惜地将画像夹在胳膊下，完全不考虑这么做画像会不会摔死（反正据他说他已经死了），大步朝顶楼走去。

　　“今天晚上陪我睡觉。”他的语气显示这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被迫暴躁的雷古勒斯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不重样地一路骂到了顶楼，从小天狼星小时候在花园里磕掉了门牙掉了几滴眼泪的糗事一直到他青春期时对麻瓜女孩的想入非非。小天狼星倒不知道他的口才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不是雷古勒斯，只是一幅画像——一幅牙尖嘴利的画像，他对自己说。

　　不过，雷古勒斯那个小混蛋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在这幅该死的画像上。他知道的比他以为的要多不少——梅林的破袜子，有些事连小天狼星自己都不（愿意）记得了。

　　“你当年和一个拉文克劳上床，不到一分钟就不行了。啧，太令人失望了。”

　　“你怎么知道？”小天狼星有点恼怒。

　　“这事全校都知道。谁让你那么有名？”

　　“那是我第——你十八岁就没了小命，大概连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吧？”

　　“你蹲了十二年大牢，估计现在更不行了吧？”

　　小天狼星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和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计较。他伸手捂住了雷古勒斯的嘴。

　　“唔唔——走开！别拿你的脏手摸我的脸！还有你不知道多少天没剪的指甲！”

　　感谢他的提醒，小天狼星用指甲使劲抠了几下画布，又故意往衣服上蹭了蹭。小天狼星都能把柜子里带着家族纹章的银质高脚杯一脚踹进麻瓜的垃圾桶，还会在乎一幅画像有没有掉颜料？

　　“拿开你的爪子！梅林知道你已经有多少天没洗澡了！你知不知道你闻起来糟糕透顶，简直就像是龙粪肥料与鼻涕精的混合体！你现在出去安全得很，因为你肯定能把那些傲罗全都熏倒！”

　　小天狼星因为那个不恰当的比喻皱起眉毛，但仅仅是一瞬，很快舒展开。

　　“你也叫他鼻涕精？”小天狼星失笑道，松开手，顺便把画像往上提了提。梅林的袍子，小天狼星居然有点喜欢雷古勒斯的画像了。

　　雷古勒斯屏住呼吸，安静了一秒，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我还会叫斯拉霍格恩老鼻涕虫呢！”他不以为然地咕哝着，“你再这样我就去别的画框了！”他再次发出强烈抗议。

　　小天狼星一耸肩膀。“你可以试试看。”

　　雷古勒斯勉强透过一条狭窄的缝隙看到墙上那些被吵醒的布莱克先祖全都在冷冷地看着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找其他画框借住一晚的计划立刻泡汤。小天狼星当然无所谓了，身为大活人的他完全可以用咒语让那些肖像闭嘴；可对于身为画像的雷古勒斯来说，就有点惨了。

　　布莱克家的画像们按照出生日期与对家族的贡献论资排辈，不幸的是，无论按照哪一个雷古勒斯都处于金字塔最底端。更加不幸的是，这种状况永远也不会改变，除非他哥小天狼星发了疯非要把自己在死后挂在墙上，这样雷古勒斯的脚下才能踩着点什么东西。

　　如果小天狼星以后得了老年痴呆，雷古勒斯倒是可以尝试着骗他上当，但他很难想象小天狼星有一天会变得衰老、迟缓、白发苍苍。恒星的陨落应该盛大、绚烂、壮烈，安稳地混吃等死不适合一直在燃烧生命的小天狼星，也不适合他。

　　“你已经空虚寂寞到这种程度了吗？抱着你亲弟弟的画像睡觉？”雷古勒斯怨毒地盯着小天狼星的袍子——他现在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你抱着你的杂志封面睡觉也比这个靠谱好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看过什么。”

　　“非要我说实话的话，你比她们更嫩更年轻。”

　　“滚！你这个老家伙！”

　　“闭嘴。你再说一个‘老’字我就伸手把你给掐死。”

　　“你现在的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你好，儿子。”

　　他们到了。小天狼星打开卧室的门，望着房间里熟悉的格兰芬多金红装饰，身体一下子放松。他将雷古勒斯的画像放到墙边，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他今天什么也没做，可他依然觉得疲惫无比，这让他无法接受。嘿，他离退休还早着呢。

　　“你今天晚上休想睡着！”雷古勒斯抱起双臂威胁道。

　　“你随便。”

　　小天狼星完全没放在心上。他脱掉衣服爬上柔软的大床，将被子一脚踹到一边。雷古勒斯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想在深更半夜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直觉告诉小天狼星，雷古勒斯不会那么做，因为那个家伙睡得比谁都死，特别省心、特别没意思……迷迷糊糊的小天狼星想起来小时候听到的睡前故事：午夜降临时，所爱之人会重回我们身边。你看，他这不就碰上雷古勒斯了吗……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谁他妈要爱雷古勒斯啊？”小天狼星在心里嘀咕着，这是他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晚，他睡了半年来的第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