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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警惕的小黑猫 ...

  •   英仙座流星雨。

      城郊的野营地上挤满了天文爱好者和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据说塘城今夜多云,观测流星并不理想,但这并不能打消市民们对于流星雨的热情。

      方凯混迹在这群热心市民里,因自己的不热心而感到格格不入。

      手机响了。

      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遥远的的动次打次和打碟声,一个优美不羁的男声带着一丝愧意道:“嘿嘿嘿我最最亲爱的凯凯啊!你现在一定在营地吧?这个这个、我知道前几天是我非要拽着你看流星,但是怎么说呢,现在我吧,这个情况略有些复杂……”

      方凯一听,这人明显是待在某个回声效果很好的地方,佐以听筒里的冲水声,这显然是一通有味道的电话。

      对方尚在解释:“你看哥哥我今年也不小了,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可偏偏这么多年没碰见过合适的,就这么耽误了,直到今天哥哥我才感觉到那种久违的、难耐的、见到爱侣般的喜悦,怎么能就这么失之交臂呢?这么说着,我都觉得我自己真是又悲惨、又幸运……”

      电话那头,看样子还真有泫然而泣的意思。方凯听不下去了,只觉得这通电话黏糊糊的,简直恶心透了:“你可快停吧,以后琼瑶剧没你我不看啊!”

      “……予哥?夏予?”电话那头不远处模糊地传来一个声音,“你还在里面吗?”

      夏予试探道:“那……”

      “得得得,快离我远点,”方凯嫌弃道,“赶紧去追求你的‘盾’吧!”

      说完,他赶紧挂了电话,仿佛再晚一秒,对方就会从手机里钻出来,杜比环绕声地恶心他。那画面感太强,方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就在收起手机后的两秒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此时此刻,他身旁正伫立着一架星特朗CGX 1100HD天文望远镜,本来是夏予——他的发小兼唯一好友借来泡汉子用的,因为看起来格外专业,所以在亮相的那一刻就受到了万众瞩目的待遇。

      夏予虽然只是个附庸风雅之徒,但好歹还知道一点天文有关知识,不至于轻易露怯,可方凯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文白痴,典型“小的是星星大的是月亮”选手。

      让他独处在一堆天文爱好者中间,简直就像是世界杯决赛夜,让他捧着罗纳尔多亲笔签名的足球招摇过市一样,又心虚,又尴尬。

      “……好的朋友们,现在流星雨虽然还未来临,不过城郊已经聚集了很多天文爱好者,我注意到其中一些朋友还专门带来了自己的设备,看起来也是很专业,让我们来聊一聊……”

      身后不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平台正在直播。

      这种类似于上学时老师说“我有个问题找人来回答一下”的恐惧,瞬间让方凯浑身僵硬——

      “先生您好!”主持人欢乐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方凯两眼一闭,完了,“我们是冬瓜视频的,我注意到您的观星设备好像与众不同,格外专业!可以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方凯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十分干涩。

      “我是租望远镜的,”只见他面不改色道,“这款望远镜功能十分强大,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们也可以用它来观测其他的星星……呃当然,还有月亮,效果非常好,有望远镜租赁需求的可以联系我,只要380……”

      **********

      奥米维耶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就好像有人把他浑身的骨头揉开了掰碎了,一片一片蘸满藓类粘液,然后又泡在罐子里发酵一样,抓心挠肝地难受。

      他想大吼,可是发不出声音,他想换一个姿势,可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他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看看自己在哪,却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深夜,还是他已长眠。

      他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从他身上流逝,飞快地藏进脑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军营、刀锋、烈火、鲜血……仿佛只是一场漫长无垠的梦,于是在痛苦中,又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流星!流星!”他听到远方传来这样的声音。

      无论如何,快点结束吧,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再次陷入了布满流光的、失重的深空。

      **********

      你的回答十分机智。做得很好,不要再想了。

      方凯一边启动车一边安慰自己,但尴尬仍然围绕着他,最后实在没忍住,抓过副驾的抱枕,硬是捶了好几拳。

      “呼——”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流星来了!流星!快许愿!”远处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流星,人类的浪漫。纵使方凯再不懂天文,此时他也忍不住好奇地向车窗外望去,停了车,打算迷信一把。他闭眼默念道:“希望我爱的人们身体健康,今年都有好事发生……”

      还没等念完,就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方凯车身猛烈震动,安全气囊糊了一脸,警报狂响!

      他懵了几秒后,拨开气囊,只见引擎盖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坑,他脑子瞬间“轰”地一声——流星?外星人?高空抛物?

      这飞来横祸让缺乏社会经验的方凯呆住了,愣了好几秒后,才赶忙下车调查,然而车前除了引擎盖上那个大坑以外,什么都没有。

      方凯懵了,这么大个坑……他抬头看看路边的一排树,难道是树上掉了个人参果?他摸摸彻底变形的引擎盖,怀疑自己陷入了某起魔幻事件。

      就在这时,警报停了,车底传出了一点声音,方凯壮着胆子俯身下去看,只见一只黑色大猫疯了一般尖叫着撒腿挠着地跑了出来。

      不祥之兆。方凯抬脚躲开,而那猫三两下就钻进了路边的树林,看不见了。

      猫砸的?方凯觉得此事既离谱又倒霉,这时他注意到车底还有一团什么东西,打开手电筒一照,那里竟还躺着一只猫!他吓了一大跳,赶忙倒车,把那小猫露了出来。

      原来这也是只黑猫,体型比刚才那只还要稍小一点,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理,方凯并不清楚,但是借着月色,他看到小黑猫还在艰难地呼吸。

      还活着。过了两秒钟,他将小黑猫抱了起来。

      **********

      “哟!伤成这样!”医生惊呆了,“你确定这是两只猫打架的后果?”

      宠物医院里,英俊的宠物医生刚刚结束了对小黑猫的检查,纵使他在社会上这么多年也见了许多世面,也不禁有些怀疑这些密密麻麻、不同类型、不同深浅的伤口的来历,但他盘问了方凯几句,看方凯那眉清目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的样子,又不像是那种奇怪的人。

      “简单来说,外伤很多,失血也多,脏器还好,就是左后腿要赶快做一下手术,这个最要紧,这里签字。”

      医生翻出张手术知情书推到方凯面前,却不见人接,一抬头,就看到方凯清秀的眉头紧蹙着,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满脸担忧,干净的白衬衫上都沾到了污渍,那模样就像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初次直面了社会的风吹雨打后,受到了一万点惊吓。

      于是医生心里一软,宽慰道:“没事,现在猫咪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你先签字,然后在这里写上猫咪名字。”

      方凯心中转过千头万绪:“可我不知道这只猫叫什么。”

      医生一愣:”不是你的猫?”

      “不是,刚捡的。”

      医生怀疑:“捡的?伤成这样你还捡回来治病?”

      方凯不解:“……不应该这样吗?”

      医生看了他一会儿,意识到这个人有点不一样,终究是自己俗了,于是笑道:“应该应该,做得很好,我就是惊讶,很多人怕花钱,自己养的都丢一边……看来还是要相信社会上好人多,对吧!”

      医生感慨了两句,从抽屉摸出张卡片递给方凯,只见上面写着:

      康世宠物医院
      院长、主治医生
      莫舒

      “拿这个结住院费可以打折。”

      方凯受宠若惊:“这……”

      “都是缘分,不要客气,”莫舒挥挥手,“来,给猫咪赐个名字?”

      小猫?黑猫?小黑猫?就在方凯词库匮乏之际,只见莫舒桌面上丢着一本宠物书籍,作者叫……

      “Larry,就叫Larry吧。”

      ******

      方凯挤了一泵又一泵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搓洗着双手,就在双手搓得开始发红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手臂浅浅的划痕上——浅粉色,并没有破皮,连消毒都不需要,是那小黑猫昏迷中抓的。

      那么一只小野猫,每天风餐露宿,时刻保持警惕,还敢跟大猫打架,昏迷中还要亮爪子,就像一个小战士。

      虽然莫院长说问题不大,但如果……如果下雨,伤口感染了,那该怎么办?如果真的瘸了腿,以后要怎么觅食,要怎么对付别的野猫呢?

      野外的生活是很残酷的。方凯甩着手上的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心里突然就很难受。

      “诶诶诶!那猫要跑了!”这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赶快按住!”

      “是不是麻醉不够啊!捉回来补点麻醉!”

      “猫咪腿上有夹板,跑不快,快抓回来!”

      方凯心中一惊,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走廊上,只见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口,跌跌撞撞挤出来一个小小身影。因为要治疗外伤,毛已经剃了,浑身的伤口触目惊心,可能是因为太疼,可能是因为麻药还没完全过劲,一瘸一拐跑得并不快,但是脚步却非常坚定——

      他要离开这里,他不信任任何人。

      方凯向他慢慢靠近,小黑猫警惕地站住了。

      莫舒提醒道:“别离太近!野猫很凶!”

      就在这时,只见很凶的小野猫后腿一滑,一屁股歪在了地上。

      方凯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那是一种很轻的气音,但小野猫几乎立刻就听懂了人类的嗤笑,挣扎着站了起来,在众人中准确地盯住了方凯,绷着身子,隐隐是攻击的前兆。

      哟,还挺会记仇的。莫舒感觉有点意思,开玩笑道:“看见没?这个小没良心的,刚才昏迷的时候还紧紧抱着你不放,现在到医院了,说翻脸就翻脸。”

      就在这时,有护士悄悄给方凯递来一个小碗,里面装着乳白色的膏状物:“猫罐头,先吸引注意力。”

      方凯以前只知道有鱼罐头,这是第一次听说猫罐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东西是给猫吃的,还是用什么奇怪的东西做的,于是他把碗凑近,闻了闻,有点鱼的味道。

      小黑猫鼻子一动,也向前探了探头,像是在模仿方凯的动作。

      “现在把碗慢慢放到他旁边,”莫舒指挥道,“小野猫饿坏了,离得这么远都能闻出来那是吃的。”

      现在方凯和小黑猫之间的距离足有三四米,方凯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动物的感官比人类要灵敏这么多。

      小黑猫警惕地注视着方凯放下碗,又看着他后退到安全距离,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真的是饿坏了,这才终于忍不住低头嗅了嗅那碗里的猫罐头,确认无害后,慢慢舔了起来。

      然后,他抬头望望方凯,发现方凯并没有在进食,也许在他的认知里,这意味着方凯将自己的食物让给了他,在思考了几秒钟之后,他十分克制地又舔了两口罐头,然后,将碗向着方凯的方向推了推。

      四目相对,方凯在小家伙圆圆的瞳孔里看到了某种……真诚——你把你的食物分给我,那我也把我的食物分给你。

      方凯心中某个地方仿佛被小爪子轻轻踩了一下,又酸又软。

      莫舒惊呆了:“他在跟你分享食物!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可怜竟然还跟你分享食物!天呐,你简直捡到了一只小天使!”

      就在这时,护士悄悄绕到小天使身后,稳准狠地抓住了他。小黑猫拼命挣扎起来,嘴里叫个不停,一直扭头看向方凯,眼里写满了求助,直到整个身影无助地消失在手术室门后。

      “你辜负了小天使的信任,会被记仇的,”莫舒回到手术室前耸耸肩,“我猜是这样。”

      方凯怔怔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时,他手机震了震,来了条信息。

      夏予:正正得负[哭泣]我太惨了[哭泣]

      夏予:现在还有流星吗?我去找你吧[可怜]

      方凯:我在医院

      夏予:你怎么了?[惊慌][惊慌]

      方凯:[位置共享]

      夏予:哦哦宠物医院[汗][汗][汗]

      夏予:你在那干嘛?[疑问]

      方凯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手术室,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然后回复:我有猫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警惕的小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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