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07 鹤州 ...
-
陆昭皱眉看向“小恩公”。
“小恩公”拼命摇头示意,这混蛋玩意儿才不是她爹!
陆昭顿时明白过来,看着李贵冷漠地道:“你若现在离开,我尚可饶你一命,若否,休怪我不客气!”
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个头虽然比李贵高,但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比不得李贵壮大。李贵看他宛如看个傻子,“就凭你?”
说罢,从地上搬起块石头照着陆昭脑袋砸过去。陆昭虽然受了伤,但身手还在,躲个莽夫不在话下。他稍一侧身,反手将李贵制住,压着他跪在地上。
李贵心知遇到了高手,连忙喊冤求饶。陆昭牵动伤口,忍着不适问他:“日后可还敢作恶?”
李贵忙道“不敢不敢”,陆昭心知这话不过权宜,日后未必就能改好,若依他平日里行事,杀了也不为过,只是……
他看了看旁边的“小恩公”,到底不想在个孩子面前杀人见血,思索片刻后手上用力,“咔嚓”扭断了李贵一条胳膊。
“小惩大诫,日后若再让我知道你为非作歹就不是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滚吧!”陆昭放开人警告道。
李贵心中又怒又恨,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迹象,只说自己再不敢了。
陆昭没理他,走到“小恩公”身边给她解开绳子,整理好衣衫,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没受伤才放下心。
“小恩公”眼圈通红,先前是怕的,现在是气的。她一把推开他,支支吾吾发出一通声音,随即就要跑去追李贵,陆昭皱眉一把拦住,被她撞了一下,“别去!嘶——”
“小恩公”这才发现他脑门上起了一层汗,是伤势未愈强行动手的缘故,只好朝着李贵逃跑的方向狠狠扔了块石头出气。
陆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拍拍她肩膀说道:“你放心,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不想动手杀人污了她的眼睛。
“不过,那人当真与你没有关系?”陆昭追问。
“小恩公”飞快地摇头。
陆昭又问:“是没关系还是不想有关系?”
“小恩公”先是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又连续点了两下。
陆昭明白过来,心下有了计较。
“时候不早,我叉了两尾鱼,你先回洞里去烤了吃好不好?”陆昭揉揉她的脑袋,看她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好又道,“我今日查探地形回来得晚了,并非不告而别。”
“小恩公”这才消了气,只是还是低着头不看他,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捡起地上的鱼跑到溪边,不太熟练地开膛破肚收拾起来。
陆昭笑着摇摇头,心下后怕,若是晚来一点这孩子就要吃大亏了。人,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回头看了眼“小恩公”,随即顺着李贵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李贵瘸着双腿又折了一条胳膊,走得不快,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
不过他脑子也不算太笨,想到山下那群兵痞子在捉拿什么要犯,而那个年轻人受了伤跟“小畜生”一块儿躲在洞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官兵追捕的要犯,就算不是,那小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破了点,可是好料子,抓住说不得也能发一笔横财,想必山下那群兵痞子乐意得很,现在就得想怎么才能让那群兵痞子知道消息,又不暴露自己。
他念念叨叨的,全说出来,陆昭缀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是吗?只可惜你没那个命了。”
冷漠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李贵未及反应,冰凉的剑尖已经贴在颈项上,只要剑的主人稍微用力,他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壮士饶命!”
陆昭冷笑,“饶你一命让你去通风报信?我平生最恨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不不不,壮士,我知道那小畜……那丫头的身世!”身后的少年是真的要杀他,李贵情急之下喊出来。
此人行为不端,又极可能暴露他的行踪,依陆昭本意绝不能留。可涉及“小恩公”,他手下的剑缓了缓。
“说。”
李贵眼珠子转转,那话是他情急之下喊出来的,至于小畜生的身世……为了小命,不知道也得知道!
“四年前的冬天,我进山打猎,壮士你肯定不知道是、是哪座山,不是咱们河边上那座山,那山那么矮,说实话没什么可打的,顶多就是野鸡兔子,要想挣银子还得去远点的山……”
他絮絮叨叨,迟迟不说重点,陆昭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拖时间,于是将手中的剑压了压,寒声说道:“长话短说,若再敷衍,我便当你是不知道,直接杀了,她的身世我自会去查。”
“不敢不敢,我说我说!”剑锋压进血肉,血渗出来,李贵不敢再东扯西扯。
“四年前的冬天,鹤州全境下了大雪,没吃的。我这种人家里也存不住粮食,那时候听说鹤州南边有座山,叫凤栖山,山上有银狐、白虎出没,那时候官府张贴告示,说是皇帝庆生要拿瑞兽上供,若是抓住一只能换不少银子。我和隔壁村的几个一合计,反正是没活路了,还不如去试试。”
陆昭听着,想起四年前天子圣寿,鹤州太守邓襄献上祥瑞白虎一只,引得圣心大悦,赐下赏赐无数。原本当年鹤州雪灾,人畜死伤无数,邓襄被弹劾眼看着就要下狱,凭着那只祥瑞白虎竟是“将功抵过”。
后来朝廷颁发赈灾银子下去,可尚未开春便传来消息,鹤州流民遍野揭竿而起,占山为王。邓襄无力镇压,曾请求朝中派兵增援。天子嫌他办事不力,降旨申斥,却未派出一兵一卒。鹤州匪患至今尚未绝清,邓襄也寝食难安。
“到了山上,才发现大雪封山,雪都到膝盖了,踩进去一脚一个坑。别说狐狸、老虎,连只鸟的影子都没有。我们几个不信邪,仗着胆子大就进了山里,结果走着走着,狐狸、老虎没看见,遇见了狼群……”
冬季的狼群正是缺少食物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可不就是送上门的食物。
“十几只狼,个个凶猛健壮,我们几个都吓坏了,谁也顾不上谁,小的就拼命跑,拼命跑,炮跑着跑着一不小心掉进了雪窟窿里。当时小的就想,小命要交代在那儿了。”血=雪窟窿帮他躲过了狼群,但是冰天雪地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雪窟窿里只有等死的份儿。
“后来呢?”陆昭出声道,他既然活到了现在就说明发生了其他的事,事情大概就是跟“小恩公”有关的了。
“也是小的命不该绝,遇见了另一队闯进林子的捕猎者,他们人多还带着武器和猎狗,把小的从冰窟窿里救了出来。但是跟小的一起去的那几个人运气就没这么好,全都没能回来。小的怕了,也不敢再往深处走,就打算下山赶紧离开。可走的时候看见了一匹落单的狼,它被捕猎队打成重伤,小的就想,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就跟上去把它给杀了。杀完那狼以后,听见附近有动静,小的悄悄躲起来,就看见一个小孩子跑出来,跑到狼尸体跟前。小的一想那么小的孩子也可怜,就带回来好好地养起来了。”
陆昭嗤笑道:“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恻隐之心?”
李贵讪讪不敢言语,他当然不是什么好心,就是觉得看那孩子长得挺漂亮,觉得长大了能卖个好价钱。
可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
“有的有的!真的有,真的有!怎么说也养了这个孩子几年……”
“够了,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陆昭不耐道。
“不不不,小的还有,小的还有要说的!”李贵手忙脚乱的从衣襟里掏出个物什,抖着手递给陆昭,“壮士请看,这东西是捡到她时候她戴在身上的,小的怕她小孩子不知轻重弄丢了,就替她收着了。”
陆昭接过细看发现是块羊脂白玉雕刻的玉珏,镂雕了燕归窗檐的图案,玉质纯粹清透,且是整块的玉雕琢而成,雕工精巧绝伦,线条流畅优美,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有。
他当然不会信什么“替她收着”的鬼话,心下思索片刻,问道:“此事可有他人能为你作证?我怎知你不是信口开河?”
李贵连忙哀叫道:“壮士明鉴,小的绝对不敢有任何欺瞒,只是那时候小的吓破了胆子,山间又人烟稀少……对了,那个捕猎队的人,我下山的时候有遇到那个捕猎队的人,他们见过我带着那丫头下山!”
若是有组织的捕猎队倒不是无迹可寻,陆昭心下有了计较,又问:“她是天生不能说话?”
“这……这……小的也不知道,自从小的把她捡回来她就没开口说过话,凶得很,又喜欢咬人,小的养她四年也不容易,求恩公看在小的养了她四年的份上……”
没等他说完,陆昭一掌砍向他脑后,李贵立时晕了过去。陆昭将他拖到一边的草丛里,手中剑挽了个剑花到底没把人杀了。为“小恩公”计,这人留着说不定还有用,若此刻杀之后快,万一将来要用到时岂不难做?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陆昭将剑收回,快步向山洞走去,李贵这人无信无德,待醒来必定会向人透露他的行踪,此处不能久待,须先离开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