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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寒风穿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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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承影见四人集合好,便起身前往七层了。
楼梯上的人络绎不绝,众人碰面时也都互相点头示意,毕竟和人搞好关系,总比和孤魂野鬼搞好关系容易。
陈尽雪一行人压点儿到的,但好在七层会客厅面积够大,仍有空余的桌椅,三十多个人稀稀落落的坐在偌大的厅内。
陈尽雪四人坐得离主座有些远,穆承影美其名曰不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但在一楼出尽风头的那个人好像也是他。
陈尽雪看着坐在主座上的雇主,怎么看也不像是被邪祟困扰的样子。
春风得意,身宽体胖,一身不菲的西装勒着滚圆的啤酒肚,连发型都是精心梳的背头,怎么看怎么像获得九位数拆迁款的暴发户。
“那不是周名吗?”张庶平脱口而出。
穆承影问道:“你知道他?”
淳于枫道:“穆老板,但凡上上网,看些花边新闻的,都认识他。”
穆承影道:“嚯,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名?”
陈尽雪答道:“周名房地产大鳄,哪哪都有他的楼盘。头些年还是一副勤恳企业家的模样,只是这几年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按说有钱人都挺在乎自己脸面的,可他却放任自己的小三小四小五小N各种蹦哒不管不顾,倒是让各种花边杂志赚的盆满钵满。”
穆承影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前笑道:“呵呵。”
张庶平见穆承影若有所思的样子,沉下声音问道:“穆哥,你是看出些什么吗?”
陈尽雪与淳于枫也都欠了欠身子,洗耳恭听。
穆承影道:“他肾真好。”
三人哑然,穆承影盯着安排佣人的周名说道:“坐好,准备听他编的故事。”
站在周名身旁的佣人是刚刚引众人进楼的那个老人,老人掌了掌双手示意在座众人安静。
众人随之噤声,周名整了整西装,并挥手示意厅内的佣人给在座的众人斟酒。
“我想大家也都认识我,但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周名。”周名说话竟然没有想象中有钱人的傲气,相反还有些平易近人。
“鄙人诚心感谢诸位能赏脸莅临寒舍,只是近些年总有一桩心事始终困扰着我,使得我寝食难安。”
“寝食难安,还那么胖。”张庶平小声嘟囔道。淳于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想必各位都知道在下的发妻已经……只是已过去了这么些年了,她仍旧没放下人世间的俗事,每当夜半梦回时,鄙人总能看见她带恨意的脸,说是要拉鄙人一道去下界。”
……
“鄙人也未尝没想过再建一个家庭,发妻也未曾留下个一男半女,家中老人自然是着急万分。”
“就试着找了些好人家的姑娘相处,说来难以启齿,我也曾找名医检查过身体,医生说并无毛病。但到现在膝下仍无子女。联系之前种种,不由的联想到这是发妻的遗念。”
“这盛秋楼其实是鄙人发妻祖上留下的家业,她从小也是在这楼内长大,却未曾想到最后她竟烧炭死在了这楼里。”
……
周名在主座讲的声泪俱下,只是如果不照着桌上的稿子念,就显得更好了。
陈尽雪瞟了瞟楼下的石英钟,发现周名竟然将一句话就能说明的事儿,说了足足快三个多小时,听着他与其亡妻的罗曼蒂克史,陈尽雪只觉得头晕目眩。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超度其亡妻,以此方便他继续沾花惹草。
陈尽雪扭头看向穆承影,想看看他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见他早已歪着头睡着了。
陈尽雪心中不由感叹,这穆承影究竟靠不靠谱?
陈尽雪将双臂抱在前胸,挺了挺前胸,听着周名的语气大致是讲完了。
只听周名最后轻飘飘的说了句:“恳请诸位鼎力相助,以超度家妻之魂。当然,如万不得已,诸位可使其烟消云散。”
陈尽雪心中一惊,只听身旁穆承影呓语般的吐出一句话:“好狠的心。”
周名起身拿起面前的酒杯,邀请在座所有人共饮,众人皆随着周名站起。
陈尽雪犹豫着要不要喝眼前的这杯酒,像周名这种精明生意人,当真信的过么?
只见穆承影没有半点迟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穆承影道:“喝吧,他真要害你,还急在这一会儿吗?”
陈尽雪想了想也是,毕竟以后几日的食物也全是庄园来提供,不吃就得饿死,陈尽雪三人也紧跟着把酒喝尽了。
穆承影想了想对陈尽雪说道:“这酒没七几年酿的有劲儿,应该是新醅,这财主有够小气呢。”
座谈会后,佣人给每桌都上来了菜,卖相都挺好的,只是在座的人都有些吃不下去,零下十几摄氏度的环境里,使用筷子也是种技术活。
陈尽雪夹了几筷子便算是吃饱了,淳于枫也只是尝了尝汤的味道。
张庶平一开始倒是吃的挺开心,只是还没吃几口,鱼刺就卡了嗓子眼儿,只得让佣人取了碗陈醋来化刺儿。
总的来说,这顿饭除了大快朵颐并且讨厌鱼的穆承影以外,吃的都不愉快。
用完午饭也就下午三点了,临走前,老佣人告诉众人晚饭是在七点半开始,听完老佣人安排,众人也就散去了。
穆承影轻车熟路跟三人说道:“走吧,各位,也别歇了,看看能不能找些线索。”
穆承影继续说:“四个人别绑一块儿,俩人一组,趁天黑前多搜寻些消息。”
陈尽雪只觉得穆承影图谋不轨,为啥老是莫名其妙的想和他凑一块儿。
穆承影应该是看出了他的犹疑,笑笑道:“我对你没恶意。放心,你打不过我的。”
“真有恶意,你早栽了。”
陈尽雪依旧面带微笑,内心却感觉有一群不明生物呼啸而过。这种安慰虽然气人,倒是还挺让人放心的。
“走吧。”穆承影拍拍他的肩膀。
穆承影走在前面一身轻松,甚至从后脑勺都能看见他脸上的洋洋得意。相反,陈尽雪的背影则沧桑多了,好像能完美融入这老佣人天团。
淳于枫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两条缝,捂着嘴笑道:“穆老板的幽默真是从始至终呢。”
张庶平瞧着二人的背影,仿佛想到了若干年前,穆承影拉他入伙儿的画面。
穆承影在前面领着,下了楼走到盛秋楼正门口,转身问道:“打算先去哪边逛逛?”
陈尽雪说道:“先往庄园门走吧,万一打不过,也能熟熟路,跑的利落些。”
穆承影笑道:“行。”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从盛秋楼到庄园门口,靠脚程约莫花个半个钟头。路上有几株合抱粗的枇杷树,只是在这隆冬,叶子落了个精光,枝干全都光秃秃的。
穆承影问道:“腊月底还不收手?不回家过年了吗?”
陈尽雪道:“年底多少比平时挣得多,家里没人等着过年,不打紧。”
穆承影道:“都不容易。”
陈尽雪驻足问道:“这是周名的发妻吗?”
穆承影抬头,一塑雕像便映入眼帘,雕像栩栩如生,夕阳从西方洒落,泼洒在雕像齐肩的秀发上,雕像背光立在余晖中,显得十分端庄温柔。
穆承影道:“我想是的。”
“看着面相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变成厉鬼呢?”陈尽雪惋惜道。
穆承影看了看腕表道:“快五点了,趁着天黑,早些回去吧。”
俩人看着庄园内同来的人们,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找着些有用的东西。
四人在七层汇合,淳于枫用饭盒打了些饭,以便在卧室边吃边共享信息。
简单的填了填肚子,听张庶平二人说,一楼正殿并不只有一个门,在正殿两侧还嵌了两个耳室,各有一扇侧门。
并且楼里的老佣人们说,这两年常常有佣人在楼内离奇死亡,闹鬼确有其事,而周名这些年也几乎不曾回来住过。
由于是刚到庄园,众人也并没抱着获得更多信息的期望。加上赶了一天路的缘故,四人便两两分开,各回各的房间了。
房内只有一张床,所幸陈尽雪与穆承影都是男的,彼此间也就没那么多的忌讳了,只是从小到大陈尽雪一个人惯了,身边睡着个人多少有些不适应。只好闭目养神,一只又一只的数着羊。
“睡着了吗?”睡在另一头的穆承影发来诚挚的问候。
陈尽雪以为对方也是不习惯:“还没。”
穆承影用娇羞的语气说道:“我好想上厕所。”
穆承影说道:“你陪我去呗?”
陈尽雪无语至极,十分后悔刚才没有装睡着:“我觉得上厕所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私密领域,你要诚心的去感受便秘者朝思暮想的升华时刻。”
穆承影以一种娇憨又放肆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出:“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我的私密领域~”
陈尽雪觉得自己同意和穆承影睡在一个房间,不对,是睡在一张床上是一件极其愚蠢且错误的决定。
但按耐住握紧的拳头,黑着脸起身,不言不语的穿好自己的羽绒服,对穆承影恶狠狠的说道:“走吧。”
陈尽雪深知,如果自己不同意陪他去,这个男人能在床上扑腾一晚上。
穆承影一反刚才娇羞模样,对陈尽雪说:“楼里没厕所,下午回来的时候,我留意在庄园门口有一间。”
陈尽雪总算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非要自己陪他去了,毕竟从十八楼爬下去,再走三十分钟到大门口,虽然不知道穆承影会不会害怕,但陈尽雪能肯定,穆承影肯定会觉得无聊。
穆承影点燃佣人送来的灯笼,在前面走着,并不时回头嘱咐道:“别走丢了~”
下到十五层时,穆承影指着对面的楼梯说:“看!可不止有我自己闹肚子,那俩人也提着灯笼下楼呢。”
对面楼梯上两人各提着一盏灯笼,面对面似乎是在闲聊。陈尽雪不禁感叹,心态好的人真多,这种环境都能吃撑到跑肚子。
由于穆承影上厕所是目前的当务之急,陈尽雪当机立断道:“穆哥,别瞅了,咱快走吧,我还是挺不愿意看见你拉裤子里面的。”
穆承影似乎是恍了神儿,笑道:“快走快走,真要憋不住了。”
刚出楼门,陈尽雪就感受到了刀割的冷风扑在了脸上,他揉了揉冻酸的鼻头对穆承影说道:“跑起来吧,暖和些。”
穆承影伸出手对陈尽雪说:“抓紧我,我一会儿跑的太快,你跟不上再哭鼻子。”
陈尽雪知道其中用意,这座庄园说到底也是鬼的地盘,邪祟随随便便设点儿障眼法,两人可能即便打着照面,都看不见彼此了。
陈尽雪抓紧了穆承影的手,穆承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陈尽雪。两个人比想象中跑的要快,甚至带起了风。
晴夜的弦月普照满地白雪,即使深夜也算亮堂。
到大门口后,穆承影用一种挑逗的语气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陈尽雪摆摆手说:“我还是在这等着吧。”
穆承影笑笑道:“灯笼给你。”
陈尽雪道:“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哪儿都不会去的,用不着的。”
穆承影说:“拿着吧。”穆承影将灯笼轻轻的放在雪地上,像远处走去。
“护着灯笼,别让风吹灭了。”
陈尽雪捡起灯笼,刚才跟着穆承影一阵飞奔,竟没有好好的留意自己到底在哪儿。
他提着灯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立在周名发妻的雕像前,陈尽雪并没有感到害怕,慈眉善目的雕像让他感觉到,她不是坏人。
月光洒落在雕像的脸庞,如果她还活着,就好了。由于傍晚背光的缘故,陈尽雪竟没发现雕像的像台竟然刻着女人的名字——苏秋月。
抚摸着雕像上名字的陈尽雪,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的一悸,他赶忙收回了手。
“我回来了。”穆承影完事后,飞奔而来,仿佛有什么事要急于分享。
穆承影说:“你猜我看见谁了?”
陈尽雪抓住穆承影的手,飞快的跑了起来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俩人再次飞一般的跑了起来,穆承影边跑边问道:“你瞧见什么了?跑成这样。”
陈尽雪说:“反了。”
“什么反了?”穆承影不解。
陈尽雪冷冷的说:“你还记得雕像下午是朝哪个方向的么?”
穆承影道:“朝大门啊?所以你是说,雕像的方向反了。”
陈尽雪答:“对,快往楼里跑。”
穆承影说:“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那雕像在后面穷追不舍的。”
“什么?!”陈尽雪震惊的往身后看了看,发现无论俩人跑的多快,雕像总和二人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面朝着二人的雕像表情十分狰狞,好像恨不得立刻捉住二人剥皮抽筋。
陈尽雪心中不禁骂道,你刚才那些慈眉善目都是特娘骗人的吗?亏得刚才还夸她温柔!
两人终于回到了盛秋楼,跨进正殿的一瞬间,二人仿佛听到凄厉又不甘心的哭声,再回头发现雕像已经不见了。
二人说到底也是玄门中人,山精水怪见得多,撞邪其实也说不上怕,只是初次见那厉鬼,摸不清底,到底是不敢正面起冲突。
陈尽雪提着灯笼对穆承影说道:“上楼吧,有什么事等回屋再说。”
两人再次爬到了十五层,发现对面那俩人也回来了,依旧交谈着些什么。
陈尽雪说:“你在厕所碰见他们了吗?”
穆承影说:“没有,那么大一庄园也不可能就一个厕所,人家也能去别的厕所了。”
陈尽雪说:“那俩人怎么还不回屋?在外面有什么好聊的,还穿一样的衣服,感情可真好。”
穆承影应承道:“还提着两盏灯笼,有够铺张浪费的。”
“两盏灯笼?”陈尽雪突然意识到,每间房间只有一盏灯笼,十四十五两层均是只住了一个人,而且那两个人的年龄和身材都相差甚远,无论如何都不存在二人穿相同式样衣服的情况。
穆承影继续说:“他不是不回,是回不去了。”
“你看,他们面对面,像不像在照镜子?”
穆承影接过灯笼说:“别看了,走吧,我们救不了他,他已经没了。”
“今夜真是寒风穿堂,百鬼夜行。”
陈尽雪除厄多了,见多了生死,总是无奈又无力。
到了房间后,穆承影对陈尽雪说:“你睡床里边,真有东西来,你守不住。”
陈尽雪知道穆承影说的是实话,便不再推脱,乖乖照做了。
陈尽雪躺在床上问道:“对了,你说你在厕所看见谁了?”
穆承影答:“我看见……看见了……”
还没答完,陈尽雪就听见了穆承影沉稳的呼吸声。
“搞什么……真是的,睡成这样,能守住就怪了……”
说来也奇怪,睡在床里面的位置,陈尽雪倒是平静多了,不一会儿瞌睡虫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