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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间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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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某一瞬间,我对文才兄的□□,有那么一丢丢的的想法。但这绝不意味着,我是一个会因为美色而丧失一切底线的人。
陌生的时空,我清醒意识到,瞒天过海,犹未可知。
在等级森严的东晋,在士族子弟横行的尼山书院,想办法保护自己,才有立足的可能。
万一回不去,我的身体便将作古,消失于历史回溯的尘沙中。
捶着肩的双手愈发沉重。
我当下转移话题。
“文才兄,梁某突然想起来,夫子布置的任务尚未完成”
“明日夫子检查,不合格的要挨戒尺。”语气中满是担惊受怕。
从身后看不清文才兄的侧脸,他的左臂膀支着眉心,整个人散发出烦燥的气息。
“夫子今日布置课业不多,你竟如此懒散”
我一下子噎住,内心有点凉嗖嗖的,这一天又要给你磨墨,又是为你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哪来的空闲时间?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嘛”
他挥挥手,示意停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打扰我休息”
我弯腰,小心翼翼问“那,还暖床吗?”
他一瞥,嗤笑道:“你洗澡了么?”
原来还有洁癖呢。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逃脱猫咪魔爪的仓鼠,翻过身来,又是活蹦乱跳的。
书桌靠窗,笔架上几副狼毫笔,窗户大敞,阵阵徐风吹过。
我将夫子布置的几篇论语眷写一遍,夜还未深。生怕文才兄出尔反尔,转过头来悄悄观察。
文才兄坐在床上,左手捧着经书,右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一敲一敲。
烛光下看美人,越看越生动。
马文才察觉到我的视线,一双含情眼望过来,似骄非嗔,似怒非怒。
“写完了?”他嘴角上扬,又似亲切又似不怀好意。
我受蛊惑般点点头。
“写完了过来给爷捶腿。”他敛收视线,重新放在书上。
我充满笑意嘴角一僵,扭过头,别扭地说:“还...还差一章呢”
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整个人如坐针毡,愤愤地咬着笔头。
正纠结间,冷不丁窗边探出一个扯着嘴巴笑的人头来。
我吓得往后一靠。
“你在干嘛呢。”王蓝田突然窜出来,扒着半人高的窗户,胳膊伏在窗边。
“抄书,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扮鬼?”我盯着他脸上一道红一道白的印记,煞是惹眼。
他一脸等待邀功的自信神秘,压低嗓门说:“我有重要情报来向老大禀报。”
他得意地挑眉,咻的离开窗边。
“梁远道,开门。”
“老大,我能进来吗 ?老大~”
卧室门外王蓝田鬼哭狼嚎,将门敲得砰砰作响。
马文才递给我一个眼神,我心领神会去开门。
“王蓝田,再敲下去夫子要被你吵醒啦。”
我快步走到门边,放下门栓。
王蓝田如同脱缰野狗般冲进来,直奔卧室。
一只脚刚踏进卧室,王蓝田兴奋的声音直冲耳膜。
“老大,那个祝英台真的有问题”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一绊。
王蓝田回过头来,脸上刻满不爽:“我和老大商量事情,你凑什么热闹,出去出去。”
我收起即将踏进去的右脚,一脸乖巧,准备转身离开。
心道王蓝田的声音大得像喇叭,听墙角就像开了扩音器似的,出不出去有什么区别?
“站住”马文才居高临下睇着王蓝。田,从榻上走下来,衣袂翻飞,似是不悦。
“王蓝田,谁给你的胆子,使唤我的人?”
马文才走到王蓝田面前,清冷殊丽的面容,一脸不可一世,仿佛横行霸道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情。
王蓝田一脸不可置信,他疑惑的目光射向我,眼睛好像在说:自己人?这么快?就凭你?
我挺直腰杆,小步跑站到马文才身后,一脸嚣张。
王蓝田撇嘴,控诉道:“老大,你当初要对我有一半好,我怎么会舍得和梁远道换宿舍呢?”
呃,我实在看不出文才兄对我好在哪,除了不再对我的小命下手外。
但当着马文才的面,这些话,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王蓝田慌忙拉开距离,解释道:“我今天来有正事儿的。”
他贱眉一挑,端的一副挑事精模样。
王蓝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控诉祝英台的怪异行为。
“进了澡堂,捂得严严实实。大家同她玩闹,做势要扒他衣服,他当即便甩脸子。”
“平日不与同学玩闹,只同梁山伯交好,梁兄来梁兄去的,两人天天黏在一起。昨日宋厨娘烹炒一桌鹿肉,他一筷未动,只捡些酥酥脆脆的点心入口。”
我觑着文才兄,听着王蓝田的话,心跳如鼓。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量娇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越看越不像个爷们。”王蓝田的语气愈发笃定。
马文才一脸凝重,目藏猜疑,忽尔一笑,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姿态。
“祝家三郎,有意思。”他嘴角微翘:“他的做派倒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梁远道,你觉得呢?”
锐利的视线停在我身上,我紧张一笑,为她辩解:“英台兄不过个子不高,气质温和些。再说,世上笑起来有酒窝,气质清瘦的少年郎,何止祝英台一个。”
“那他说话声音细细的,怎么解释”王蓝田追问。
我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男子一般十三岁处于变声期,声音会骤然变得低沉,唱戏的称之为倒嗓。但有的男孩子呢,没有经历这个时期,声音清脆些,属于正常现象。”
马文才和王蓝田对视一眼,齐刷刷看向我。
马文才握着书,放手里一敲一敲,一起一落,审视中带着探究:“你的声音倒不似寻常男子粗嘎,莫非和祝英台一样?”
他目光锐利,盯着我的脖子看。
所幸里衣半裹着脖颈,倒也看不出衣领下有无喉结。
我哀叹一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低头委屈道:“是又如何,文才兄有所不知,只因我少年时,嗓音不如其他男子粗哑,身材也不如其他男子高大伟岸,又贪玩”
“每当背不出文章来,父亲便半是恐吓半是威胁说,读甚么书,不如去戏院唱戏。”
我倾诉着半真半假的话,疏忽回想起老爹的严厉教育,毫不留情的打击,又回想起爷爷的袒护,一时之间,思亲之情如波涛席卷,声音逐渐低落下来。
未曾注意到文才兄忽扇的眼睫毛以及他眼底汹涌的惊涛骇浪。
“梁兄,男子岂能因这点小事落泪”王蓝田一皱鼻子,语带嫌弃:“行大丈夫该行的事,乃是真正的大丈夫。伤春悲秋,可不是男儿行径。”
我只是想家而已。
我忍住落泪的冲动,抬起头,装作刚刚无事发生,将眼泪逼回去,眨眨眼,恢复平日的淡定。
每次一哭,眼角鼻头便会浮现瑰艳的红。
王蓝田斜斜地扫向我,打趣地说:“梁山伯身边跟着一个娘娘腔,这下倒好,文才兄,你身边也有一个娘娘腔。”
“才不是。”我强撑气概反驳道:“方才梁上的灰掉进我眼睛里罢了”
窗外一阵风吹来,空气中一阵沉默。
我逞强的目光飘过马文才,他低头轻咳一声,不忍拆穿。
得,看来我女扮男装的功夫,离炉火纯青四个字还差的远。
我下决心要扳回一局。
站起身来,走到王蓝田跟前,围着他转两圈,边打量边开口道:“王蓝田,你处处挑人毛病,以为自个儿很完美。”
王蓝田一仰头,脚步不移,抬起下巴高傲地说:“如你所见,”
窗户外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泛起阵阵香波。
香味竟是从王蓝田身上飘出来
我十分怀疑,揪起他的衣袖,凑近嗅一嗅:“你身上哪来这么浓的脂粉味?”
实则并不浓郁,需得靠的近方能闻到扑鼻的豆蔻香气。
我这么说无非是因为报方才的揭底之事,找回场子。
然王蓝田脸颊呼煽一红,顿显十分可疑。
我眼疾手快扯下他腰间的香囊,香囊里装的是桑覆子小籽和沉香木片,与他衣袖上所沾染馥郁的豆蔻香气不同。
“土包子”王蓝田见我一脸不解,面上的霞红褪去,一把抢回去。
“胭脂虫”我回敬道。
王蓝田收香囊的手一顿,一低眉,眼神玩味。
“胭脂虫?哪个男人不好脂粉之色,不流涟烟花之地”
“你长这么大,不会没去过青楼吧”他促狭眯眼。
我沉默地坐在文才兄旁边,喉咙一哽。
王蓝田拍拍我的肩,哈哈嘲笑道:“梁远道,你真不愧是个读书人。两耳不闻青楼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宽敞的客厅,烛光吡吡燃烧,屋内明亮堂堂。
马文才已不知何时侧身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
他不甚在意地观看我和王蓝田斗嘴,手中摩挲着一把剑。
剑鞘握柄处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华贵异彩。
“下次去青楼带上你,开开眼界”
王蓝田连捣三下我的胳膊,像是天大的恩赐。
“不去,没兴趣”
我翻白眼,心中升起赶人的念头。
“你为何不去?”他双手一摊,诧异又不可置信。
我一脸正气道:“王蓝田,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不贪女色不慕风流的男子”
“是吗?比如你?”他一挑眉,啧啧摇头。
“嗯哼”我点头。
噗嗤,王蓝田笑出声,他笑的双肩颤抖,喉咙止不住的笑意。
许久未歇。
他背对我,朝马文才戏笑道:“要么他不|举,要么他不是男人。文才兄,你瞧着他像哪一个?”
我像你爸爸!
我朝王蓝田的背影翻个大大的白眼,内心却腾地升起羞耻感,虽然此刻我的身份是个男人,却着实有被羞辱到,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