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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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藏着掖着一点不敢让对方看，脸色也忽白忽黑的，甚至于刺激大了，还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恐惧。
两个人本来坐得非常接近，但害怕被颜广白看到，故而迅速拉远了距离。
细微的动作在颜广白眼里几乎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颜广白投射过去视线：“给我看看。”
苏小蛮觉得他有些强势，且不讲道理，但他反抗的力度着实有些小。
颜广白拉进了彼此的距离，苏小蛮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身高，他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身体骨骼也比自己要大，他像是一座不可攀登的山峰，而苏小蛮窝在他身体投射的阴影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保护。
苏小蛮往后缩了缩脖子，四肢血液骤然减少，他好像看到梦境里的那个被冻僵的自己。
他无法拿捏自己和颜广白之间的关系，可到他现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可以宣吐他的悲哀、无措了。
他眼瞳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手指倔强而认死理的捂着手下的字体。
颜广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握住苏小蛮的手背，坚硬的手指从他的指缝里挤进去。苏小蛮不愿意松，睁着无措的眼神湿漉漉的望着他。
颜广白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以试着多依赖我一点，不用那么要强。松手让我看看。”
苏小蛮已经真的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
只是一句软和的话，就让苏小蛮手指和内心有了空隙。
但这点空隙也足够了，颜广白一根一根的手指挤进去，再翻转过来，将他的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
苏小蛮灵魂仿佛冻僵，无法利用自己大脑控制身体。
手掌被紧紧握在对方手心里，温热的躯体触碰让他觉得安心，虽然不合时宜，可他很喜欢，连他冰冷的躯体也逐渐温热起来。
他真的可以相信颜广白吗？
他已经没有办法承受生命的重量了。跟上城区的人比起来，他的个人简直像是个发育不完全的高中生，他的肩膀很瘦弱，穿什么都空空荡荡的。
他生命里经历了太多的意外和变故，他又那么弱小，已经没有办法承接下一次的变故。
所以，骨子里他是希望有人帮帮自己、救救自己的。
而现在，也许那个人出现了。
他眼眶里划下的一行泪，他想藏，可有藏不住，他比谁都希望有人发现自己的弱小。
颜广白盯着体检报告好一会儿，薄薄的唇抿起来。
苏小蛮且失落：“你要杀了我吗？杀我的时候能不能快一点，我挺怕疼，又害怕等待从活着到死亡的时间。”
颜广白指骨用力，夹着苏小蛮的手指狠狠用力。
苏小蛮有点疼，眉毛疼得皱起来。
颜广白：“还知道疼，平时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发育迟缓、胃病……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对待自己？”
苏小蛮平时吃得是有点少，他身边不乏吃得多的人，但无一例外粗鄙脏污。
甚至于他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果在别人家的吃得太多，会让人觉得没有教养。
苏小蛮没有自己的家，他无论在哪里，都是别人家。
时间一久，自然而来形成了他不敢多吃的习惯，家里只买阿太喜欢吃的菜，长期下来养成的饮食习惯非常单一。平时忙着学习，他饱一顿饿一顿的，没有胃病都不正常。
苏小蛮顾影自怜，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方在意的是这些，难道那么大一行变异等级，他一点也看不到吗？
他性子是这样，心里一旦藏着事情，就像怀里放了个青蛙，横冲直撞怎么样都藏不住。换句话说，他是个不需要鱼饵，自己就能上钩的蠢蛋鱼。
“所以你为什么不在意，那么大两个字的变异程度，难道看不到吗？”
说完就自闭，现场简直堪比自爆。
苏小蛮欲哭无泪，脸蛋皱皱巴巴，恨不得撕裂自己的嘴巴，直来直去又藏不住话，当真是在最肮脏的地方摸爬滚打无数年，归来把自己养成了最简单的样子。
颜广白被他直白的傻愣也给吓到了。
他将苏小蛮上下看了个遍，忽然就明白了。
帝国制度落差很大，明明是人人都应该有权知道的变异现象，以强权压制下来，处于遥远贫困落后的下城区，不仅发展缓慢，甚至连变异都不知道。
上层网络随时监控网路信息，部-队处决知情者，目的就是将下城区作为“牲畜的伊甸园”，他们需要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以自身条件达成变异。
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就让他们如同旧时代人类一样生存且憎恨着，在无知里淘汰，甚至连基本的变异知识和世界观都不告诉他们，还要在基因上自动消除他们的认知和想法，让他们变成“正常人”。
可惜，计划是很美好的，只是随着记忆消除的暴走，情况早已经走向未知。
颜广白：“因为每个人都存在变异的可能性，E级代表的是正常人。你不用担心。”
苏小蛮震惊：“如果是正常人，为什么不直接标注正常，非得以变异来标注，这样不是很容易搞混吗？”
颜广白：“变异有自己的标准，不用担心。”
苏小蛮总算知道自己没有变异，心乱如麻更如麻，他糟糕的人生总算是有了点值得高兴的事情，好像活下来以后，总会有些不错的事情发生。
庆幸之后，他猛然又想起那句“质疑你身边存在的一切”，他还是觉得奇怪，就算要做区分，也应该是“正常”“变异”加上等级，假如全上城区的人都是“e级”且存在变异风险，所有人在变异条件上是一样的，那不就等于所有人其实都可能是变异低等级、没有完全进化的变异物吗？
……怎么可能呢？这也太好笑了吧。
苏小蛮觉得自己的念头相当离谱。
但知道自己没有变异，他还是很高兴，他知道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确定苏小蛮没事儿以后，两个人往学校走。路上颜广白买了大一堆吃的，似乎是想起了苏小蛮营养不均衡的事情，他精心挑了些食物。
两个人并肩走在科技感点满的街道，街道路灯照得天空璀璨。
夜晚的道路上，人身寥寥。
但往来无一例外，或是有人陪伴，或是一家子出行，苏小蛮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几乎都是幸福松弛的。
苏小蛮特别羡慕，他想到自己，想到自己什么也没有。
以他所受到的教育来说，淡泊名利、不能虚荣、不能攀比、耐得住孤独寂寞……饶是以各种优秀品质灌满躯壳，仍旧没有办法抵挡住灵魂里的羡慕。
苏小蛮不敢想象，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凝视着月亮的时候，脸颊上会落下如何冰冷的眼泪。
但因为旁边有颜广白，让他走向冰冷的感觉消失一空。
也让他意识到，原来他也能跟别人一样，一样走在通往幸福的大道上。身边有人，手里有菜，心里还有人惦记着。
苏小蛮觉得这样的生活。
配上光幕，哦不，现在他给取了个“小天才电话手表”的名。
这样的生活，真好。
他知道未来不一定好，甚至因为无知而恐惧，但他想，只要颜广白陪着自己，一切就不会那么恐怖了。
只是，一个人真的会永远陪着一个人吗？一个人出于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永远陪着一个人呢？
苏小蛮得不出答案。
那天回去，颜广白亲自下厨——他完全犯不着自己动手，毕竟这里有高端的厨师机器人，颜家还有厨师。
他去厨房里笨拙的煮着鸡蛋，苏小蛮过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上城区高贵的大少爷，笨拙手艺，什么都不会。
他专心致志盯着两个鸡蛋，认真得像个专注的研究学家。
苏小蛮做饭虽然一般，但因为经常被萧一鸣强迫做饭，技术还可以。
他凑进去，看到颜广白囧迫的挑鸡蛋，他觉得可爱。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颜广白，那让他惊喜——每个人都会因为看到完美的神不完美的一面而惊讶。
完美属于所有人，而不完美独属于他。
颜广白有些羞敛，不算麻利的处理鸡蛋。
“别站在旁边笑，出去等着，等着吃就行。”
苏小蛮如同只骄傲的猫，在颜广白的地盘上逡巡片刻。
那时候颜广白旁边的光幕上播放着“红糖鸡蛋”的做法，后面很多年，当他想起红糖鸡蛋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颜广白在厨房的情景。
他坐在沙发上，颇有点得意忘形。
他在等一碗属于他的红糖鸡蛋。
红糖鸡蛋哪里需要什么技术？
两分钟的事情。
年轻的男人在里面忙碌了半天，最后端出来一碗稀碎的红糖鸡蛋。
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端上来的时候就带着层雾气，雾气后面是男人无措的笑。
苏小蛮哪里吃过红糖鸡蛋啊。
整个兰花街也的找不出几个年纪轻轻就吃红糖鸡蛋的人。
红糖很甜，是清甜的味道。
“至少应该是好吃的吧？”颜广白在乎着苏小蛮的想法。
苏小蛮觉得很甜，也不知道是嘴里甜还是心口甜。
苏小蛮舔着唇瓣，唇瓣像是抹了蜜：“我好高兴。”
颜广白脸颊有点红，目光不敢看苏小蛮：“都是拿糖浇灌出来的，总不可能难吃。”
苏小蛮的甜从口腔到肺腑，眉眼间也像甜糖般软腻，这种甜冲淡了他刻意练就的淡人人设。
他感觉自己变得不一样，他好甜，他好像被颜广白“生了”出来。
他兴许不知道自己那副模样，脸蛋鸭蛋粉似的，透着绒绒的娇意，他好像秋天雨后初晴的芙蓉花，每张开一片叶子，都让他有种需要被保护的气质。
那种气质很美，颜广白觉得。
可留不住，他想留住。
颜广白让他吃了早点写作业，顺便针对这次事件做了个严肃的复盘。
“那个时间点，你应该在上课，为什么会到外面去？”
苏小蛮只好把金默连同他不受人待见的事情说了。
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且只有颜广白这一个朋友。
“根本就没有人待见我，大家都好冷漠啊。”
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变成这样话唠。
那张小嘴巴张张合合，叨叨个不停，像个水龙头。
颜广白就认真的听着他说话，偶尔点头表示赞同。
看他说不出来个解决办法，苏小蛮气鼓鼓的，兴许是吃了点红糖鸡蛋，脸皮也跟着有了血色。
颜广白又说：“你真可爱，我好喜欢你来抱怨这些事情。”
苏小蛮瞪他：“有什么可爱的，嫌我话多，不如直说。”
颜广白澄清：“没有，反而很像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找家长告状的小孩。”
苏小蛮一下子就愣住了。
平心而论，他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跑去跟任何人苦恼。
这样的自己让他陌生。
他从小就是一等一被称为坚强的孩子。就算摔倒、被揍、被烫伤，他都能一声不吭，阿太时常抱怨孩子太乖了，希望他遇到事情至少能跟家里说。苏小蛮知道这个家靠不住，没有任何解决事情的能力，一切都只能自己扛。
他并不是个懦弱的人，可在颜广白面前，他好像满身漏洞的气球，四面漏风。
兴许这就是朋友吧，跟萧一鸣那种虚假的朋友不同，他不需要处处谨慎，他们甚至可以好好坐下来聊聊。
聊聊现状、人生、苦痛和灾难。
他不会嘲讽自己的脆弱，自己从此不再是孤独一人。
苏小蛮闭了闭眼睛，他从此不再害怕教室里那些冷漠的人了。
第二天，他依旧满课。
一大早，他就被颜广白拎起来，颜广白塞给他两个鸡蛋。
天知道颜广白到底买了多少个鸡蛋。
除了鸡蛋，还有两个奶黄包，以及一袋子营养液——上城区都喝这个。
苏小蛮这回走得早，没迟到。
他已经不坐第一排了，他也不想坐第一排——整个教室都没有人愿意坐第一排。
他开始入乡随俗了，他趁着来得早，直接摸到最尾巴的一排。
班级里那些人不拿他当人看，他也不拿那些人当人看。
他们冷漠，他也冷漠，冷漠到极点甚至还有点拽。
教授们依旧上着他听不懂的基因理论，因为他是转进来的，且叠满了buff的“下城区人员”“兰花街唯一幸存者”，教授们总是对他特别关爱。
“苏小蛮，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苏小蛮回答不上，但他如实说。
“我不会。”
当时教授都愣了，甚至于整个班级都愣住了，无数双眼睛带着惊讶看过来，苏小蛮其实不太适应，但他顶住了。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会就是不会，他确实不会，没必要装。
可能他太傲了，连教授都对他刮目相看。
教授让他坐下，苏小蛮依旧做笔记，照抄。
如果不用这样笨拙的办法，他不知道该如何消耗自己的时间。
很快，光幕收到颜广白的消息。
颜广白问他上课如何、交友如何。
频繁的询问和对话让苏小蛮并不感觉到孤独，他期待着颜广白找他，当然他也不会很黏人，但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回复颜广白。
也多亏了颜广白的提醒，苏小蛮总算是想起，还有光幕可以玩。
光幕功能很多，苏小蛮的信息是从登记那天开始的，他无聊翻阅自己信息的时候，看到了一条物流信息。
有个包裹今天到达园区，因为地址不明，先运到了兰花街，后因为无人牵收，又查证后往学校发了过来。
苏小蛮没放在心上，他想好好做个上城区的人，故而一路都在观察他们。
上城区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小飞行器，需要考飞行证书。
这里穿着大多松弛精致，有种大都市的潮流感。
隔三差五会去去体验一下机械骨骼、人体养生。
……
苏小蛮穿着基本土气，头发也是最简单的造型。他恨透自己身上带着的穷酸气息，他希望从头到尾都成为一个上城区的人。
他会留在这里，永远在这里生活。
他并没有多少钱，想去商店里买两件衣服，他想问颜广白有没有时间，还没来得及问，课间摸过来两个年轻男人。
两个人清秀可爱，眼神单纯还带点崇拜。
“哇靠，兄弟你上课真的帅啊！”
“教授老脸都被气裂了，你真的好酷。等会儿下课了要不要去商场一起吃饭？”
这算是……有人主动跟自己交朋友了？
苏小蛮有些犹豫，把这事儿跟颜广白说了。
颜广白好脾气让他去跟朋友玩，他今天正好有工作。
苏小蛮很快把颜广白放在脑后，日子确实变好了，他都有朋友邀请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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