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神探狄仁杰]》苑语琼

29、蝶梦庄生

　　次日一早，狄公几人就在司奕飞的带领下来到了鸿通柜坊。

　　这鸿通柜坊位于扬州城中的永昌坊内，门面虽不大却很精致。进出来往的也都是些衣着体面的富商大贾。

　　狄公一身商贾打扮，下了马车，他抬头看了看柜坊门前的招牌，这才大步向里面走去。

　　经过与柜坊掌柜的一番周旋，又在狄公的软硬兼施下，柜坊掌柜终于同意了狄公兑换现银的要求。可因为数额太过巨大，他请求狄公几人稍等一会儿，自己则先回了后堂。

　　此时柜坊的后门外，一个伙计已经牵着马等在了那儿。柜坊掌柜的和接待狄公的管事快步走了出来。掌柜的四下看了看后，对管事的低声说道：“我先拖着他，你马上向主人禀告，看看到底怎么办。”

　　管事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快速打马而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坐着几个卖梨的小贩，旁边放着装梨的大车和牲口。其中一人推起了头戴的斗笠，此人正是肖豹。他望着管事骑马而去，飞快地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另几个小贩说道：“继续监视。”肖豹说完伸手拉过了梨车旁的战马，翻身而上，尾随管事奔去。

　　肖豹一路跟踪管事的来到了一座府门前。这座府邸朱门高阶，斗拱飞檐，极具气魄。府门大开着，两名卫士站在大门前。远远的，肖豹看着那管事的翻身下马，沿台阶拾级而上，对着守门卫士轻轻说了句什么，卫士点了点头，管事的快步走进府内。

　　肖豹牵马走到门前，假意给马整鞍，偷偷看了一下府门之上悬挂着的巨大匾额，只见上书“颖王府”三个大大的金字。他暗暗记下了地址，而后牵马快速离去。

　　顺利兑换了十万两现银后，狄公命人将银子装上车，带着曾泰几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鸿通柜坊。

　　狄公的马车刚刚回到黜陟使行辕，另一辆马车也正巧同时到达了门口。

　　马车上跳下来一位红衣女子，绝美的容颜可能是因为连日赶路而略显憔悴。女子下车后飞步来到门前，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这位大哥，劳烦替我们向狄春总管通禀，就说狄如燕求见黜陟使大人。”

　　马车内听到声音的狄公一把掀开了帘子，激动地喊道:“如燕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燕猛的一回头，在看到狄公后，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喊了一声“叔父”后快步向着狄公跑了过来，一把扑进刚刚下车的狄公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了如燕？好孩子，先别哭，告诉叔父。是出了什么事了。”如燕如此的表现令狄公心中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一旁，宁无双与鲁吉英也下了车，来到了二人身边。

　　“叔父……元芳他……他……出事了。”如燕哽咽着说道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什么？”狄公一惊，急声问道:“元芳他怎么了？”

　　见如燕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宁无双只好代为答道:“李大哥他可能已经遇难了……”

　　刚刚在后面马车走下来的曾泰、狄春和司奕飞几人在听到宁无双的话后都不由得惊呼出声来。

　　而狄公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顿时头晕目眩，身体摇晃着便向后倒了下去。曾泰和狄春赶忙跑了过来各扶一边，扶住了倒下的狄公：“恩师，恩师。快，快，快扶他老人家坐下。”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狄公扶坐回了马车上。

　　狄公缓缓地睁开双眼，双手颤抖着，强忍着泪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芳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一旁的如燕哭道：“他，他是为了救我，才遭遇歹徒的毒手，是我害了他……”

　　狄公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悲痛，说道：“如燕啊，不要哭，不要哭，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叔父。”

　　如燕点点头，开始把她与元芳及宁无双一同离开驿站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细述给了狄公，说到最后李元芳为了救自己而与虎云同归于尽时更是痛哭失声来，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狄公缓缓地点了点头，霎时间，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悄悄背过身去，掏出手帕轻轻捂住了脸，双肩在微微颤抖着。

　　四周一片肃然，所有人都是一脸悲戚。

　　如燕似乎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哭泣，她向前拉住了狄公的手臂，开口安慰:“叔父，您先不要难过，我想元芳他也许还活着。”

　　见狄公回过头看着自己，如燕接着解释道:“我们应该先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也就是说，元芳他也许还没有死，是被人给救起来了。而且我有很强的预感，我觉得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的。”

　　听了如燕的话狄公也冷静了下来，他点点头:“对对对，你说得没错，元芳他几次遇难都死里逃生了，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狄公说道。像是说给大家听的，可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此刻他宁可去相信如燕的预感，也不愿理智的去分析元芳生还的可能性有多么渺茫。

　　狄公轻轻拍了拍如燕的手，擦干眼泪，转过身来，让如燕扶着下了马车，他看向了鲁吉英和宁无双，问道：“这两位是？”

　　宁无双屈身行礼，“妾身李翰之妻——宁氏。”

　　“在下鲁吉英，是山阳县的县令。”鲁吉英也自我介绍。

　　“山阳县令？”狄公有些惊讶。

　　他们几日前到山阳县查看了李翰的死亡现场，昨日才刚从山阳县回来。当时接待他们的是衙门里的师爷，那师爷说县令因为重病无法下床，所以委托了他来陪同。可现在这个重病的县令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这让狄公也不由的震惊了一把。

　　“正是下官。”鲁吉英恭敬答道。这里是黜陟使的临时行辕，从几人刚刚的对话中他已经隐隐的猜出了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

　　狄公点点头，“咱们进去再说吧。”

　　一入行辕大堂，狄公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了鲁吉英和宁氏邗沟案的情况。

　　鲁吉英也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给狄公说个仔细。

　　而宁无双则将一直戴在头上的男性发簪拿了下来，扭动发簪的头部，那发簪的头部位置就被拆卸了下来。簪子的中间位置是镂空的，几张信纸被卷起来塞在里面。难怪宁无双几次被抓都没有被找到信件，原来信竟被她藏在了如此隐蔽的地方随身携带着。

　　狄公接过信件，虽然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却依然被这信中记录的内容震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人名还有数字，记载了邗沟覆船前后，扬州官吏的受贿情况。上面有刺史崔亮、长史吴文登、漕运使杨九成以及刺史府衙属中半数以上的官员。

　　看完信件后狄公的心情异常沉重，此时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李翰是被人害死的。可李翰的死却只是本案的冰山一角，若查不出邗沟覆船案的真相，那百姓还是依然无法吃到平价盐，就算处罚了这帮贪官也毫无意义。

　　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狄公抬起头，对一旁的狄春吩咐，“狄春，先带两位客人到后面休息去吧。”接着他看向了如燕说道:“如燕啊，走，陪叔父拜访一位老朋友去。”说完便率先大步向门外走去。

　　“好。”如燕点头连忙转身要跟上。

　　“显儿。”身后，司奕飞唤住了她，自从如燕回来后他就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 。

　　如燕回头对他笑了笑，“师兄，我回来再去找你，等我回来。”说完她便疾步向前追着狄公而去。

　　一上马车，狄公便对着赶车的车夫吩咐道:“走，去颖王府。”

　　一旁的如燕听后一愣，“叔父，您说的这个老朋友不会是颖王元齐吧？”

　　“不错。正是这儿的异性王元齐。怎么，如燕你也认识他么？”

　　“没，就是听当地的人说起过。只是很好奇叔父是怎么与他相识的。”如燕连忙否认道。这是什么情况？叔父怎么会与颖王元齐这个前世邗沟案幕后的最大黑手是老朋友？这么重要的细节她怎么没听叔父说起过。

　　狄公微微一笑，“那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当年他参与平定徐敬业叛乱立下大功，上京受封时我曾与他有过一段私交。当年他可是一个正直而固执的人呢，只是多年不见，他怎么会……”狄公说到这儿微微蹙起了眉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原来如此。不过叔父，您与他毕竟是多年不见了，这个颖王元齐如今可是位高权重，人心总是会变的，若如今的他有了变化，那也不必觉得奇怪。”如燕意有所指的说道。

　　狄公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忧虑却不由的又增加了几分。

　　高大雄伟的颖王府坐落在扬州城中的昌义坊内，狄公将拜帖交给了守门的侍卫。很快，王府的管家就迎了出来，将狄公几人领进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