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理智》卞十七

8、体测

　　临近期末考试，本周的最后一节体育课被安排用来体育测试，当时的体育老师是个中年胖大叔，乐呵呵的，很有意思，管的也松，很招人喜欢。
　　平时的体测平平无奇，坐位体前屈、跳远等，同学总是会围在一起，暗戳戳的比较谁柔韧性好，谁跳的远。仰卧起坐的时候，体育老师直接要求男生来帮助压腿。
　　听到这里，顾乔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平时很少和同学交流，相熟的也只有蒋泽渔、林芊里和白穗穗，白穗穗不用多说，已经蹲在林芊里面前了，蒋泽渔平时又很受女生欢迎，选择范围太广，等会要是没人帮我，岂不是很尴尬。
　　就在顾乔疯狂焦虑之际，蒋泽渔走了过来，蹲在顾乔面前，轻轻把着顾乔的脚，顾乔顿时心生感激，“谢谢！”
　　“没事儿，就当我乐于助人了，一会儿记得英语作业借我一用。”蒋泽渔吊儿郎当的回应。
　　顾乔躺在垫子上，像是能感觉到蒋泽渔的手从鞋面上传来的温度，还来不及多想，哨声响起，一分钟很快就结束了，顾乔坐了起来，心脏疯狂跳动，分不清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眼前的少年。
　　“你数了多少？”蒋泽渔手肘搭在两膝上，直视着顾乔。
　　“你没数啊？”顾乔一愣，带着大大的笑容，像是为了掩盖自己脸上不正常的温度。少年突然沉默，站起来走向体育老师，报告数目。
　　下课之前，老师按照惯例集合，讲话，平时和蔼可亲的体育老师突然严肃起来，轻咳两声，
　　“我今天对男生很生气，在我说要帮女同学计数的时候，怎么这么矫情，就是帮个忙，男孩子嘛，给同学帮忙要义无反顾……”顾乔站在队伍中间，眼睛不自觉地向蒋泽渔看去，高高的少年站在前排，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现在是在自作多情吗？为什么我觉得……或许我可以期待你对我有同样的感情呢？
　　回了教室，班主任看人到齐了，就问到文理分班的事情，因为之前已经收到学生反馈，班级大多数人选理，所以选文科的同学将要离开另组班级。
　　班主任让选文科的同学站起来，最后统计下人数，蒋泽渔跟着站起来，那一刻，顾乔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以后……就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了。
　　忘了是什么时候两人开始熟络起来的，最初见到蒋泽渔，他是什么样子呢？早已经记不清了，要怎么形容他呢？笑起来会露出超过八颗牙齿，不很白小麦色皮肤，双眼皮高鼻梁，他喜欢喝星冰乐，他考过班级第十，他坐在旁边时会歪着头冲我笑，他会在我撕开糖纸后把我的糖抢走，他喜欢在跑步时一颠一颠，我喜欢看他跑步时头发一跳一跳的样子，我记得他说过我们要做好同桌……
　　“圆圆，你……想我留下来吗？”蒋泽渔笑得很是勉强。
　　“其实我很想你留下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坚持你真正想要的，而且你的文科成绩更好，不是吗？”
　　“你不是也文科好吗？为什么这么坚定选理？”蒋泽渔犹豫了一会儿，不甘心的开口问。
　　“这么看确实是，但我学不懂地理，而且我大学想学建筑，所以……我必须选理科。”顾乔笑了笑，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你以后可以常来串门嘛，不要难过。”顾乔扭头看着闷闷不乐的蒋泽渔，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那你，……别忘了我”少年突然娇羞，沉默半天，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怎么会，而且应该是我有这种担忧吧，你这么受欢迎，我还怕你忘了我呢。”顾乔被逗笑，缓解了沉默的气氛。

　　午休的时候，张婉又来了，站在蒋泽渔面前，一贯骄傲的小公主突然害羞了起来，扭捏着衣角，“蒋泽渔，我有话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蒋泽渔收敛起刚刚跟顾乔说话的笑容，对着顾乔轻微点头，“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教室外，“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蒋泽渔。”张婉仰着头，红着脸。
　　“谢谢哦，你很有眼光，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蒋泽渔温和一笑，始终保持着他的礼数。
　　“谁？你告诉我是谁，我哪里比不上她？”一贯教养的小公主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张婉很少遭到别人的拒绝，她本来满心欢喜地认为蒋泽渔会接受自己的告白，毕竟自己在男生之间很抢手，她甚至打算好一旦蒋泽渔接受她的告白，就马上告诉她在班级里的好姐妹，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没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蒋泽渔站在后门，倚着门框，视线温柔的落在顾乔身上，“你看不出来吗？”
　　张婉瞪大眼睛，“原来班上传的是真的！？”
　　“顾乔？她哪里好，成天摆着一张臭脸，对谁都爱答不理，要不是我主动跟她说话，班上都没几个人理她！”张婉气愤地指着毫不知情的顾乔，细数自己对她的不满。
　　“她在我心里，哪里都好。”蒋泽渔收回视线，听到张婉对顾乔的控诉，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还有，同学之间，不要这么恶毒，她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
　　少年忽然低头一笑，“你知道吗？你那个小跟班可是没少在班级里说你的事儿。你以为你在班里很受欢迎吗？那只是你以为而已，别成天把自己当公主，清醒点。”
　　少年看到张婉涨红的脸色，冷笑着，“别去找她，也别对她在暗地里使绊子，我什么都知道。”
　　说完少年就走进教室，坐在位置上，神情又恢复温和，继续着两人的对话。

　　陆沉舟也选了文，她说她将来想学法，在她跟同学说着她的打算时，眼睛时不时地偷瞄蒋泽渔，不知道选文的想法，是为了她的梦想，还是她暗恋的那个少年，抑或是两者都有？

　　无数人在失去青春后开始缅怀青春，怎么能不怀念呢？那样小的一间教室里，参杂了太多的感情，装下了那么多无法诉诸语言的心情。
　　后来我在一些失眠的晚上我会想起从前的事情。
　　回忆着我的高中时光，很可笑，当时只觉得要早点结束这样日复一日做卷子的时刻，厌倦了清晨七点的早读铃，厌倦了晚上九点的放学铃，想早点考上大学。
　　但上了大学，包括工作以后，最怀念的，都是大学前的日子，初中，高中。怀念那时的我们，永远怀揣着比水晶还要清澈的爱意，可以为了ta,毅然决然选择自己不擅长的科目，可以放弃尚不明朗的未来，只求垂怜。
　　长大后，大多数恋爱的目的不再单纯。聪明的现代人考量万物，精确地计算着利益得失。KPI维度，ROI算法，资产估值，甚至爱情和婚姻也被拿来精确衡量。
　　我用银行卡的余额，丈量你我的匹配程度；用各类app上的颜值打分法，计算我被接受的概率。
　　外貌、资产、背景、学历、情绪价值，一切都与美好的未来有关。
　　一切都与爱无关。
　　那样单纯的我们，为了爱意不计得失的我们，是我们真正怀念的。
　　想起从前总让人感受到一阵永恒的疲惫，那些不快和不堪被一一陈列，提醒你和一些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可无论如何，最初的心动都是好的。
　　最初就像打火机上那一小簇火苗，明亮跳跃着照在眼里映在心底，咔嗒一声，燃起原本粗糙平淡的日子。我们心怀鬼胎又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反复试探，情绪升温，悠扬又惆怅，像春与夏之间的过渡，短暂，温和，热烈地恰到好处。
　　那时候你还没学会倦怠，那时候男孩们也没变得面目可憎。他在路灯下牵起你的手，街道就变成波澜的河流。不管有没有喝酒，你的眼睛都涌起微醺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