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华》连葵

35、第三十四章 收礼也是烦恼事

　　待马车在闹市行进一处宅子进去，转过回廊入的一处清雅的小院。

　　待见到眼前的女子时，再见满眼的风流、通身的清雅，梳着落梅髻，描着弯弯的细眉，杏花眼，粉桃腮，身段窈窕，手持一把金丝扇，一袭青衫使本身纤细的身材更有拂柳扶风之态。我不经感叹自己果真是见识少。

　　我才发现水云居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我以为会是嫣红绿翆花袭人的恶俗，不想竟然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风流！

　　“两位姑娘！我这里只有这些衣衫，若不合体我在叫人去取一些来，妄姑娘莫嫌弃才是！”她说起话来，媚眼含酥却婉转动听。

　　我若是个男人，也拒绝不了这样的女子。

　　我点了点头也没办法拒绝，便和采薇开始梳洗换衣，带我们收拾妥当入了小厅，此时便听得一阵嘈嘈切切的琵琶语，萧景琛则斜靠在榻子上眯着眼睛，手指头还跟着拍子敲敲点点，案子前摆满了各色瓜果点心，好不享受！弹的还不错，是下了功夫练习的！

　　都说这水云居里的清官人不但颜色好，读书写字吟诗作画都是同大家小姐一样的培养的，果然如此！我再见萧景琛那副公子哥而做派，便已然明白，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在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他日一旦勾起买主的兴趣，这层遮羞布也就撕破了。

　　我一时间进也不是，掉头也不是，只能停在原地。岫烟先注意到我，立时停了手里的琵琶，赶忙上前拉我过去坐好，萧景琛因我站在原地，才觉得气氛不太对头，迅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个翻身端端坐好。

　　“这身衣服，你穿着不好看。”他看了我一眼装模作样的说，一时间三人齐齐的尴尬起来，我实在讶然萧景琛这张嘴的阴毒。只坐在那里不去理他，是！我穿着不好看，岫烟穿着就是风流雅致。这哪里是衣服不好，明明是我这个人不好看，污了您的眼睛。

　　岫烟姑娘虽然说是卖艺不卖身的，但也是在这欢唱里营生的，自是十分有眼色的，她只忙着赔笑说是，是自己审美不好、衣服不好配不上我，把萧景琛的审美奉承了一番，又把我夸了一通。
　　正在此时一个丫头从外面走来跟岫烟姑娘低语了几句，岫烟点点头。

　　“萧公子！妈妈说可以把孩子留在我这，但是洗干净了发现是个女孩儿！”岫烟令人将孩子领过来。
　　两三岁的小孩子，洗干净换了衣衫确实眉眼秀丽了起来，有女童的样子了。

　　“你先养着吧!放在我那也不方便，明日我让长羽送些银钱”萧景琛吩咐道。

　　这孩子十之八九是贩来的，怕是找不到父母了。看着双眼空洞的早已经失去了孩子天真的眼神，十分让人心疼，想到自己小时候至少阿娘还是疼她的，心下生出了怜悯。

　　“你跟姐姐说，姐姐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家在哪里呀！”我上前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她一句话不说，只直勾勾的瞅着萧景琛案子上的糕点。

　　我上前去取了一块儿递给她，那孩子粗鲁的抓过去便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她的嘴角都吃脏了，我拿着帕子要试图给她擦一下，谁知刚抬手，那孩子便捂着脑袋浑身的发抖，这令我一惊！这一看便是被打怕来的，本能反应，这天杀的人牙子。

　　“这孩子怕是还不会说话！”采薇在一旁说，我见闻不出啥也只好作罢。

　　“既然你没有名字，就叫春娘吧！小丫头希望你以后能长成春天一样的小姑娘！再也不会有冬天了”我无限感慨的说。

　　没说几句话，萧景琛便催着我们回顾府，因采薇脸上有伤变不好随我去顾府，便让莫长羽将她送乐府，一上那车夫因白天有了‘撞到人的经验’便走的极其稳妥，害的跟在一边的绝尘直摇尾巴哼唧。

　　“走！下车！”马车突然停下来，萧景琛掀起帘子一张黑脸冲进来。

　　“做什么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买衣服。”简明扼要。

　　买什么衣服啊，即便心里觉得很蒙圈身子也便跟着下了车，路边便是一家裁缝铺子，见有客人来便迎上来个小裁缝，年纪不大还是学童的模样。

　　“两位客官，是要裁做衣服，还是看成衣呀！”那小裁缝脖子上还挂着一把皮尺子，笑呵呵的说。

　　“成衣！”他抱着手，惜字如金。

　　只见这个裁缝铺还算大，上下两层的回规格，一楼架子上摆着密密麻麻各色料子，还有很多正在裁赶的衣服摆得满满当当的。

　　“那客官，楼上请！”小裁缝笑吟吟的说，待到了楼上便是各色四季成衣满满当当的挂着。
　　“请问，是这位大爷选衣服，还是给夫人选呢？”那小裁缝问询。

　　此话一出，我立时脸红起来，这什么眼神啊！我才多大！

　　不过我看了看自己的这身长衫，确实显得老气，一副小媳妇儿的感觉。再看看萧景琛，这个时代都兴早婚早育，像他这个年纪，一般情况下孩子都已经打酱油了！这确实怪不得小裁缝眼拙，人之常情。

　　萧景琛一愣，他被这么一问也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反驳！我觉得他大概是为自己这么大岁数还没娶妻，出于一个‘老光棍 ’的自尊，才默认的！总不能说，‘我这么大了还没娶媳妇儿，我之前要娶的媳妇儿为了不嫁给我，绝食死了吧！’我心里打着腹稿一时间坏笑起来，眼里满是嘲笑。

　　“小丫头!这么喜欢当‘萧夫人’吗？很欢喜嘛！”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将头低到我耳边小声说，然后转头同那小厮讲：“夫人选，把你们这最好的都拿出来！夫人高兴了就好，大爷舍得给买！”似乎是搬回来一局而无比开心的大笑起来，径自往前面一个茶桌下坐下了。

　　“萧、景、琛！”我叫嚣。

　　这种举动在那小裁缝眼里，却是另一种体会：好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不过这家裁缝店的衣服是真不错！各种料子齐全，难得是款式做的也很新颖，都是目下里尚京城里最时髦的款式和料子。

　　果然，任何时代只要是女人都是爱美的，虽然我不知道我醒来之前我在什么什么地方，那地方什么审美，但是眼下里这些衣服还是很和我口味的。我试试这件试试那件，上身后便觉得有一些不那么好。最后我选了一套“寇稍青”的长裙，上面绣满了红海棠在蓝色的缎面上。

　　我站在镜子面前，发觉自己已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了！芙蓉粉面宛如玉，淡扫峨眉弯如月。朱唇欲滴娇如樱，杏眼泓瞳似清泉。再看，腰身被束带裹得纤细风流，微微隆起的胸脯已然悄悄发育。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陌生了，我那手整理一下衣角试图掩盖一下发育起来的胸脯，大抵是最近吃的好了，有些胖了，我伸伸胳膊却觉得腰身有些紧，看来这几个月来明显长高了不少。

　　“这身衣服好看！”不知什么时候萧景琛站在我后面幽幽的说。吓了我一跳，不觉有些尴尬起来。让一个男人看到自己臭美的模样多少会不自在！

　　“好是好！可惜腰身有些紧了”我遗憾地说。

　　那小裁缝上前看了一下也只说却是如此，不如换换旁边这套“露凝霜”，那是一套素净绣着百合图案的浅烟色裙子，唯一的亮点是袖口折成了双层，绣着丝丝点点的祥云纹。我无奈的只能退而求其次，试了试这套倒是合身，但是总觉得少些什么。

　　“你还是穿亮色好看些，人显得鲜艳！”等我出来萧景琛给我这么一句评价。

　　我笑笑说都可以，反正我丫头们给我带来些衣服的，回到顾府边有得换，他便没说什么付了银钱，我倒是没想到，这身衣服能顶上望春楼两顿饭，便心里暗暗觉得不值当。

　　“萧三哥！我该送你些什么礼物呢？你缺些什么吗？”路上我念念叨的同他说。

　　他听后只笑，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想送她礼物，他心情不无比的好。

　　“三三两两下来，我好像欠了你不少钱！” 番两次的，总觉得欠银钱要补上才好，至于人情上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补。

　　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一黑，决计不再理我。他大概是没想到我是因为不想欠钱、欠人情才想到送礼物换点什么吧！但是我还是很苦恼的在想，乐家老父亲给我的银子不多，更没什么存款，也没什么珍贵的物件，我绣工也不好。

　　“三哥！不如我给你配些金疮药、风寒药啥的留着备用吧！”哎！我突然想到了，我有一身医术能拿的出手啊！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其珍贵的本事了。

　　他听我如此说，脸拉得更长了！我似乎也意识到我这么说话确实是非常不合适，这个时代的人啊！就是这样没有风险意识，还忌讳这忌讳那，等到时候那可是救命的东西啊！

　　“你没欠我什么？你帮我治好了绝尘的‘疯病’，它最近一直没有惊过！我的马可值千金呢？我付你百金的诊费，从里面扣便是！”良久，他大概是为了安慰我这个‘穷酸’的乐府七姑娘。

　　然后一路无言，各怀心事！他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突然羡慕起这个男人，还是当男人好呀！就算不花家里的，自己在朝廷上班有银钱，饿了，吃一顿望春楼。乏了，去趟水云居小美人给唱个曲儿！我如今全靠着乐府的月例银子被养着，将来呢？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等着安排一位门当户对的男人成亲吗？跟着郑夫人一样和几个女人共享一个夫君，共同生活在大宅子里？然后生子？他要是个老实人还好，要是父亲那样薄情寡性，我学不来郑夫人那些花样的本事儿，那日子逮多无趣？然后老去？

　　待我们到了顾府的时候还不算晚，萧景琛见我进府才策马而去。盼儿表妹早在门口迎我，见我换了一身衣服才细问我如何了。我同她道了这曲曲折折的原委，她不胜唏嘘。

　　进了三禾堂便听到小丫头扯着清脆的嗓子喊道。

　　“表小姐到了”

　　我便急着迎过去了，外祖母见我高兴地一把抱住我拉到跟前儿，我和舅母和两个嫂嫂行了礼，又叙了一些家常。舅母便辞说去看看外面准的怎么样，稍后传饭，两个嫂嫂自然是跟着婆婆去了。

　　七夕的夜晚，少女、少妇们要一起“拜织女”，今夜的月光尤其的通亮，将桌子上的供品都散发着银光，我跟在盼儿表妹身后和众人在案前焚香礼拜，向着织女星的方向默默祈祷自己的心意。比如长得越来越漂亮、找个如意郎君、早生贵子、夫君将来有出息等等。

　　礼拜完毕后，两个婆子便搬来一个四方的案子上，上面摆满了小盒子，我好奇的凑过去倒吓了一跳，里面是一只小蜘蛛，原来这是一项七夕的固定活动叫做“蛛丝乞巧”，只见众人随机拿一个小盒子，底下的小丫头又端上一盘果子，我学着众人的模样捡起一样果子丢进小盒子里，随后有身边的贴身丫鬟保管。

　　等我交给小夭时，边低声询问她采薇如何了。

　　“姑娘，采薇回来时吓死我了！听她讲来那些原委真是曲折”小夭回我。

　　“莫要让家里知道了，免得担心。”我说。

　　“放心！原有些人问，采薇只说没走稳摔了一跤，特换我来！”小夭说。

　　此时大家正一起围在桌子前，桌子上依次摆上巧果、点心、瓜子之类的吃食，“巧果”无非就是烹炸后的果子。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家常。我只和表妹私下里有意无意的搭话，原来她今日马球场上失利，被杀的颜面全无，所以兴致不高！本来七夕无非就是借个由头妇女们聚上一聚，说说私房话而已，不到夜里便散了，顾表妹在我房里斯闹了半天。

　　“我有好东西给你”我一脸神秘换的她一脸迷惑。

　　“你且看看！”我拿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瓷瓶子，她狐疑的望了望我，打开它凑近鼻子闻了下。

　　“这是什么味道？荷花吗？怎么会如此香儿”

　　“是呀！我把它叫香水。我觉得荷香很适合你，你可别小瞧了这抹香，你平日将它洒些在袖口，只这么一点点能留两三天呢？”说着我便示范给她看，擦了一丁点涂在袖口。整个屋子仿佛开了一池子的莲花。

　　“我原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给你！我看你日常不爱带什么香啊囊啊的这个正合适，就算做你十四岁的诞辰礼！”我这么说着盼儿表妹便一把抱住我。

　　“姑娘！这是萧公子托人送来的东西”只见小夭抱着一个大锦盒，身后一个小丫头还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食盒是极好辨认的，是望春楼的“外卖”。

　　果然待小丫头打开食盒，摆上望春楼招牌的小吃“冰雪冷元子”、“梅子酪”、“元欢喜”等几样小吃食。

　　“这是什么？”顾表妹一脸迷惑的看着小夭抱着的锦盒。

　　“回表姑娘，萧公子说，我们姑娘需逮我们姑娘亲自拆”小夭说。

　　“这么什么？什么意思？”盼儿表妹更是狐疑万分，拉着我来拆。

　　我一时间几分好奇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这算不算私相授受呀！于是将锦盒打开，里面平平整整叠放着下午裁缝店试过的那身“蔻稍青”。

　　“啊！”三人同时目瞪口呆。

　　我：他这是搞什么？

　　顾表妹：萧三哥莫不是喜欢我姐？

　　小夭：萧公子有意我们姑娘吗？

　　“融姐姐·····”盼儿表妹看了看锦盒里的衣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小吃的，捂着嘴巴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你莫要误会！误会了！这···”我口不择言，我该怎么解释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羞又恼。

　　“莫解释，不要解释，明白，明白！我要歇息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你慢慢享受。”盼儿表妹一脸狐疑的往外跑出去，觉得此时这份快乐她好多余。

　　“小公子莫不是喜欢上您了？”随着盼儿表妹的离开，小夭开口说道，我瞪了小夭一眼，她才赶紧闭嘴偷偷地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但是今夜我却辗转反侧睡不着，心乱如麻。萧景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喜欢的意思？我开始回想关于和萧景琛相处的细节，没有理由啊？我没感觉到啊？难道是我想多了就只是误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