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难解》怜晴

19、如果回忆很甜

　　高南舜慢慢从冰凉的地上苏醒，慢慢睁大被血糊住的眼睛，手里不断摸索着。
　　终于，他摸到了——兴秀的数学课本。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吴正浩这小子，好歹还是守信用的。
　　紧接着，他用手撑着地面，后腿猛地一使力，这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只是由于低血糖的缘故，一时之间眼前竟一片漆黑。
　　高南舜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课本。
　　他扶着车棚的铁壁，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额头上的冷汗清楚地显现出高南舜此刻正在遭受的巨大痛苦。

　　“叮铃铃玲玲玲”
　　手机铃在衣服内兜响起。
　　高南舜拿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老板。现在就要，啊，老板，我现在有点不太方便，能不能…”
　　“不方便你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我限你五分钟，马上来送货！”
　　手机的界面昏暗下去。
　　老板扣断了电话。
　　高南舜叹了口气，扶着腰，呻吟着骑上他的小电驴，到了送货的指定地点。

　　到了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干活了。
　　因为他来晚了的缘故，所以今天他就不能送货，只能卸货了。
　　同事们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手中沉重的货物传给了高南舜，并告诉他，送去哪个传货口。
　　高南舜应了声“是”，双手接过了货物。
　　“嘶～啊”不到五十米的距离，高南舜却走的无比艰辛。
　　身上的伤口不断叫嚣着，撕扯着他的神经，迫使他不得不走一会儿，停一会儿。
　　“哎你这小子行不行啊，不行快滚蛋，别挡道。”说完，那个同事硬生生撞在了高南舜正在弯腰休息的身躯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南舜低着头，在原地浅浅地喘。
　　待休息过一阵后，他又咬紧牙齿，一步三晃地把货物送到传货口。

　　如此这般，高南舜从晚上7点一直干到晚10点。
　　多一个工时就多一口饭钱，这个道理高南舜还是懂的。

　　在回家的路上，高南舜思考者怎么把书交给朴兴秀，朴兴秀才能接受。

　　到了家，高南舜简单地下了碗拉面，连蛋都没有加，就这么囫囵全吞了下去。
　　吃饱后，高南舜订好明天起床的闹钟，然后慢慢躺在自己的床上，进入梦乡。

　　早晨起来的时候，高南舜 才意识到自己昨天不仅没洗刷，连伤口都没处理，就睡着了。
　　于是他走到卫生间，先是用凉水洗了把脸，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了，然后慢慢地撩开衣服，检查下伤口。
　　因为昨天被吴正浩打出了血，所以脱衣服的时候，血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衣服和伤口被剥离的瞬间还是挺疼的。

　　高南舜看伤口挺多，流血的更是不少，所以决定先简单地冲个凉。
　　凉水接触肌肤的一刹那，身体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燥热的感觉也褪下几分。
　　只是过了几分钟后，凉水刺激着伤口，刺痛刺痛的感觉着实让人不舒服。

　　很快，高南舜冲完了澡。
　　见时间快不够了，高南舜赶忙背上书包，赶去学校。

　　“呀，李利敬。高南舜偷试卷的事，他跟班猪说了。”
　　“呀～那不欠揍吗？”
　　“是我逼他的吗？”
　　“不是啊。都怪朴兴秀呗。”
　　“高会长，你说说看呗。不是因为朴兴秀才偷的吗？”

　　高南舜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吴正浩。

　　“你跟他曾经不是一个班的吗？初中同学。”
　　“什么同学？难道他俩同岁吗？”卞基得问。
　　“比我们大吗？！”金忠贤也插上一句，“一个班的？”

　　高南舜待不下去了，起身就走。
　　但他发现朴兴秀站在门外。
　　高南舜看着朴兴秀，朴兴秀也看着高南舜。
　　朴兴秀回避了高南舜的视线，转身走开。
　　高南舜快步追上去，手里还拿着那本数学书。

　　朴兴秀来到天台。
　　高南舜尾随其后。
　　“什么。”朴兴秀问高南舜，“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你干了什么啊。”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
　　“我就那么可怕吗？”
　　“嗯，可怕。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你这个混蛋了。所以我不能不理你。想不理你…”
　　朴兴秀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擦身而过。
　　高南舜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兴秀！”
　　不管怎样，数学书先还给他。
　　朴兴秀转身。
　　“给。你的…书。”
　　朴兴秀凶恶地看着他。
　　“拿走。”
　　然后一把打掉高南舜手中的书。

　　金民基看见朴兴秀带着高南舜出去，以为朴兴秀会向吴正浩一样欺负高南舜，就追了上去。
　　看到朴兴秀打掉高南舜手中的书，金民基推开天台的玻璃门，走到朴兴秀身边，帮高南舜捡起来。
　　“是南舜给你的吧。”
　　朴兴秀更加不耐烦。高南舜怎么哪哪都有朋友。
　　“不是叫你拿走吗？小子。”朴兴秀把手贴在金民基的脸上，往下按了一下，也没使很大的力气。
　　金民基一个踉跄，惊讶地看着朴兴秀。

　　“我说，任何学校都存在校园暴力，但是咱们学校，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你看，天台上……”
　　“民基啊！”金民基的妈妈看到了天台上的这一幕，慌乱地大喊。
　　其他在金民基妈妈身边的老师也跟着跑到天台。
　　“是你吧！你就是那个是□□吧！”民基妈妈推搡着朴兴秀。
　　“我不是说了有校园暴力吗？我们家民基就是受害者啊！”
　　“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朴兴秀！”严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
　　高南舜站在一旁，测眼斜视着金民基妈妈。

　　朴兴秀主动把高南舜叫上楼顶。
　　高南舜如约而至。
　　“如果我是□□的话，那你是什么。”
　　朴兴秀扽起高南舜的领子。
　　“拜托你不要再假装善良假装抱歉。就算你这样也不会改变什么。”
　　甩开高南舜的衣领，朴兴秀眼里闪烁着泪光。
　　“假仁假义的家伙。”
　　高南舜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很快，针对朴兴秀“恶意欺负”金民基的事情，老师们展开了调查。
　　老师让二班同学写出，谁经常霸凌同学。
　　出于对朴兴秀的畏惧，同学们大多数都写了朴兴秀——朴兴秀欺负高南舜。
　　老师看了调查报告，把朴兴秀和高南舜留在了教室里。

　　“高南舜，你出来。”严老师进了教室。
　　“你有给朴兴秀买过面包吗？”
　　“是。”
　　“帮他打饭还帮他拎过包吗？”
　　“是。”
　　“朴兴秀欺负过你吗？”
　　“不是那样的。”
　　“那你为什么那样做。”
　　高南舜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并不想告诉老师他与朴兴秀的爱恨情仇。
　　“都说出来吧。不用担心。”
　　“我只是想对他好一点。”
　　“为什么想对他好。”
　　“因为我和他以前是朋友。”

　　“朴兴秀，出来。”

　　高南舜走回教室，同学们也陆续回来。
　　“没关系，不用担心。朴兴秀要是找你麻烦，我们就帮你解决。”
　　“对啊，南舜，不用怕。”
　　高南舜脸上闪现出一抹海啸专有的狠戾神色。
　　“你们就别管了。”
　　高南舜独自一人走到天台上，躺在一张木桌子上，，用手拖住脑袋，静静地看着天空。

　　回忆来到了三年前
　　三、二、一！
　　高南舜对朴兴秀比划着手势，让他快点跑到饮料机前面，自己则在这边打掩护。
　　朴兴秀狠狠一脚，踹向了饮料机，饮料机里的硬币几乎全被踹了出来。朴兴秀赶忙把硬币都抠出来。边抠还边和高南舜说“出来了！出来了！”
　　高南舜转过头，看着朴兴秀手中的战利品，大笑出声。
　　“喔喔喔喔喔喔！”高南舜大叫，提醒朴兴秀快点，超市老板要来了。
　　高南舜把饮料机旁边的椅子摆在过道上，暂时挡住老板的路，好拖延时间。
　　老板看清他们在干什么后，大吼着“呦呦呦呦呦！”
　　高南舜见时机不妙，抬脚踢了下朴兴秀的屁股，示意他快快快。
　　“你们在干嘛！你们在干嘛！”
　　高南舜推着朴兴秀的后背，朴兴秀手里捧着一大把硬币，两人欢快地跑开，老板根本追不上他们，只能在他们身后破口大骂。

　　回到高南舜的家里
　　为了热情款待朴兴秀，高南舜专门为朴兴秀下了一碗拉面，中间还加了个蛋。
　　“啊—好烫。”朴兴秀笑着埋怨。
　　高南舜十分乖巧地把一只凉凉的烧鸡夹到朴兴秀的嘴边，朴兴秀倒也忘了，高南舜什么样的人，张嘴就啃。
　　“味道怎么样啊？”高南舜贱兮兮地问。
　　“啊！”朴兴秀一口把拉面和烧鸡yue了出来。

　　吃完饭后，为了帮助消化，高南舜提议和朴兴秀掰手腕，谁掰赢了就弹一下对方的脑门。
　　朴兴秀心想，这臭小子，哪里是饭后消化啊，这纯粹是饭后添堵三部曲之一吧。
　　拗不过高南舜的那股撒娇劲，朴兴秀只好答应。
　　高南舜立刻兴奋起来。
　　两人趴在枕头上，握紧对方的双手，用力地向地下使劲。
　　高南舜的力量要比朴兴秀大，掰了一会儿，朴兴秀就败下阵来。
　　高南舜非常的皮，不仅要弹朴兴秀的脑门，还要按着朴兴秀，不让他动。
　　做了几下准备动作后，高南舜用力地弹了上去。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高南舜在一旁幸灾乐祸。
　　朴兴秀捂着脑门，表示非常不服，要再来一局。

　　这次，就该朴兴秀弹高南舜的脑门了。
　　高南舜可不让朴兴秀按着他，脑门四处躲闪。
　　半眯着眼睛，瞅着朴兴秀的咸猪手。
　　朴兴秀笑的一脸光辉灿烂，哈哈，报复的好时机啊！
　　“啪”
　　“啊哈！”高南舜叫出来，跌坐在地上。
　　“阿西”朴兴秀嘲笑。

　　后来，高南舜陪朴兴秀踢球。
　　朴兴秀在球场内踢，高南舜站在旁边为他加油打气。
　　朴兴秀利用他高超的踢球技术，连续射进好几个球。
　　“呀啊啊啊啊啊！”高南舜兴奋地大喊。
　　朴兴秀也十分高兴，因为自己的球队赢得了比赛。
　　朴兴秀指着高南舜，朝高南舜的方向跑去，推开队友伸过来的热情臂膀，一路飞奔到高南舜身边。一个起跳，蹦哒到高南舜的怀里。高南舜抱着朴兴秀，飞快地转了两圈。二人一同欢快地大喊“耶啊啊啊啊呀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回忆一顿，来到了高南舜裁断朴兴秀的腿之后。
　　高南舜来到医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朴兴秀。
　　“duang”的一声响起，高南舜抬头看，发现朴兴秀正在愤怒地拍着玻璃。
　　朴兴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好似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高南舜咽了口唾沫，紧张又愧疚地看着朴兴秀，腿却迈不动半步。
　　高南舜的手捂住嘴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最终，他选择了逃避。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脸去见朴兴秀，更没有脸去求得他的原谅。
　　只是也许他并没有想到，这一转身，他们就分别了三年。
　　到底还是太年轻，如果当时懂得，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