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楚笙温雪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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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羚牛也吃光了，只剩下骨头在锅里煮着，发出熟悉的香味令人倍感饥饿。

　　李格看着翻滚的汤锅，告诉郁乔自己要再次出门寻找食物的决定，郁乔放下正在修理的设备——虽然始终没有修理好，但他依旧在坚持——不太赞同：“这种天气出门太危险了，不如再等一等吧。”李格摇头，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他们平静地喝完了骨头汤，然后在李格穿好衣服拿着之前的装备出门了，临行前他深深看了郁乔一眼，亲了亲他的嘴唇：“我会早点回来的。”他这样许诺。郁乔点点头，在他刚出门不久后便迅速穿好衣服，拿上登山杖，准备循着李格的脚步跟上他。

　　即使再怎么掩耳盗铃，郁乔也不能再说服自己，只有亲自去探究事实真相才能获得合理的解释。给自己，也给李格。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郁乔身体好了不少，起码不会一出门就被风雪吹回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风雪也比以前小了很多。以前落下来的鹅毛般的大雪，现在是片片细碎的雪花。也许过不了多久，雪就会彻底停下来，郁乔有些乐观地想着，那时候他们就能下山了。

　　因为风雪变小，他轻而易举地追踪到了李格的脚印，循着他足迹一点点追赶。积雪有着足以淹没小腿的高度，每一次踩进去都要费力将腿抬起才能迈开下一步，踩在积雪里咯吱咯吱的声响显得山野更加寂寞，四周一片白茫茫，偶尔有山石和枯树在风雪间露出一点灰色的痕迹。

　　郁乔越走越心惊，想不到李格是怎么获得食物的。他只顾埋头赶路，没注意走在前面的李格不知何时发现了他，已经折返回来走到了郁乔身前。

　　直到撞上一堵坚实的“墙”，郁乔仰头看见了神色不大好的李格。护目镜和保暖口罩已经被摘下，脸上也没什么被冻到的痕迹，反而因为风雪的严苛多了一种凛然的气质。

　　“我，我想帮你。”郁乔不知怎么，竟然有些结巴，但很快重新坚定起来。他明显察觉到了李格的不高兴，可是又不明白那种难以言说的阴郁感从何而来。如果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所以才不让他出来，现在郁乔觉得自己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可以。

　　李格轻轻叹口气，拂掉郁乔肩头飘落的雪花，再次让他回去。
　　“我会带食物回家的。”他再次保证，虽然只住了相当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那个温暖的、他和郁乔一起居住的地方已经可以称做家了。

　　郁乔直视他的眼睛：“我很担心你，我要和你一起去。”他扬了扬手里的登山杖。虽然个子比李格低了不止一头，但在气势上他却丝毫不落下风。
　　紧抿着嘴唇的李格再次摇头，伸手搭上郁乔的肩膀，声音带上了几丝恳求：“回去，回去好吗？”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和郁乔说话，一向冷峻的脸上竟带了些惨然的神色。

　　郁乔犹豫着，探寻真相的心和爱李格的心互相拉扯，他想要知道真相也是缘故对李格的担忧。两人在风雪中对峙，原本细碎的雪花渐停，山风也归于寂然。

　　在互相沉默的对望中，郁乔最终下定决心：“带上我吧，李格。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回应他的是李格长久的沉默。

　　无法阻止郁乔的李格只好转身就走，他步伐很快步子也迈得极大，行动间似乎带起了猎猎风声。
　　“如果你能跟上，那就来吧。”他留给郁乔这句话。

　　明知道他是在为难自己，郁乔还是毫不犹豫追寻着李格的步伐。而从李格抬腿迈步开始，雪花又琼脂碎玉般飘落下来，郁乔眉毛和睫毛上很快落满了碎雪，呼出的空气也凝成白霜挂在面罩上，他一遍遍拂去的同时竭力追赶李格的步伐。

　　但李格速度太快了，骤风吹散了他的脚印，很快李格的背影也消失不见，郁乔徒然追寻了一会儿，再怎么拼命晃动手里失灵的指南针也无法寻觅到他的踪影，同样无法辨别方向。但郁乔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仔细观察着白茫茫的雪原，终于发现了已经浅淡到快要消失的李格的脚印。

　　虽然淡，也还是存在的。郁乔精神大震，循着脚印的方向走，他不敢呼唤李格的名字生怕引来雪山崩塌，但他有信心会找李格。果然，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李格，虽然看起来神色不大高兴，但他再次好端端地站在了郁乔眼前。

　　李格走过来，郁乔冲他挥手露出胜利的微笑。
　　“回去吧。”李格小声开口，声音被雪山的气氛感染也变得冷硬。

　　郁乔仰起脸：“你说我能跟上就带我一起去找食物。”
　　李格笑了，笑容很锋利，“我说让你跟上，可没说要带你一起去。”不再解释，他直接扛起郁乔，手臂像铁钳一样将他紧紧箍住，郁乔用尽力气挣扎却不能撼动他半分，这绝不是之前的李格所能拥有的力量。

　　晕晕乎乎被带回了木屋，郁乔被放回床上，李格从外面锁住门，透过玻璃窗对着李格挥手示意不要太担心。他再次离开。

　　被迫回到木屋的郁乔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似乎变大了些的风雪，只能祈祷李格早点回来。

　　他担心的李格正轻巧地走在雪地里，比郁乔的步伐大得多，甚至不像是人类的步伐。
　　并且这里的气候晴朗，冬日阳光比他们上山时还要明媚。他只是闭着眼睛感知了几息，就重新选定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成群出来觅食的羚羊。李格攥起一团雪团成雪球，轻巧地打在一头健壮的母羚羊腰腹间，周围的羚羊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头母羚羊已经倒下，李格抱走了它。

　　他走到一处冰湖的边缘，湖边有一片森林。李格选中了一颗枯死的树，准备拖回去当做柴禾。再次回到湖边，他蹲在那敲了敲湖面，很快湖面裂开两条鲜活的鱼跳到冰面上，扭曲几下后便冻得硬邦邦。李格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将两条鱼穿起来拎好。

　　临行前，他再次回头看一眼森林和冰湖，在森林的边缘发现了一颗小小的雪松依旧苍翠。
　　雪松。李格想到郁乔在床头画的那些用来记录时间的道道，他小声地似乎是自言自语般提起过，快过圣诞节了。

　　圣诞节对两个人来说不是什么重要节日，甚至很少郑重其事地过，不过是在那天随着人群一起热闹。但现在不一样，李格折返回去，又带上了那颗雪松。他带着许多东西走在雪地上，却没有什么负担的样子，反而步履轻松。只是原本高大的身形因为背负了旭东重担，远远看去变得臃肿而奇怪，就像传说中的精怪，或者山神。

　　隔着玻璃窗，郁乔看到了李格越来越近的身影，有些发冷的心一点点热起来。他等待着李格进屋，抱着他，因为他离开而冷寂的屋子重新热闹起来。

　　李格和郁乔道歉：“抱歉，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郁乔盯着李格的眼睛和他对视，没有说话。李格讨好地将雪松做成圣诞树立在小木屋的角落里，他们没有彩灯和糖果这样的装饰，就把之前压缩干粮的包装裁剪成各种形状挂在上面。

　　这是最简陋的一个圣诞节，也是李格费尽心机为郁乔准备的第一个圣诞节，也是最后一个。

　　羊肉汤的味道在屋子里飘荡，暖暖的，郁乔整理着李格的衣服，用雪搓掉外套上面的血迹，那是羚羊的血迹，李格依旧健康的出现在了他眼前。世界上从来没有白来的食物，郁乔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传说，又被自己否决。

　　李格甚至是有些快活地在厨房忙碌，他把鱼肉搓成了团子汆在羊肉汤里，是很鲜活的味道。郁乔将他的衣服挂起来，在拉上拉链的时候发现衣服锁骨那的齿轮坏掉了，只能将拉链拉到胸口的位置。

　　郁乔回想了一下，好像李格回来的时候，衣服拉链确实只拉到一半。他当时光顾着开心，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这么大的风雪，李格却穿着这样一件衣服回来。

　　怀疑像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即使再严苛的风雪也挡不住。郁乔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衣服收好，回到厨房抱住李格的腰，依旧是温暖宽阔的身体，让他安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李格的心跳，不是错觉，确实平缓了很多。

　　李格以为郁乔已经原谅他之前的粗暴，用自己削的木勺从汤锅里捞了鱼丸出来让郁乔尝尝。郁乔吃掉白嫩的鱼丸，点头：“很好吃。”

　　他说：“谢谢你，李格。”
　　李格有点吃惊郁乔突如其来的感谢，但还是欣喜地接受了郁乔的爱意，他们过了简陋又温馨的圣诞节，一直萦绕在心间的忧愁似乎也散去一些。但李格很快发现，郁乔开始盘问他出去打猎的细节。

　　“羚羊奔跑的速度很快，你是怎么捉到他们的，李格？”两人坐在木屋的地板上，将压缩干粮的袋子叠成星星的形状，郁乔忽然开口。
　　李格动作顿住，好一会儿才道：“在湖边，很轻松就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