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所谓黑山老妖》绯缺落

6、第 6 章

　　不知道是武玄的妖力跟传送阵不兼容，还是说它纯粹只能用灵力才能启动，魏无羡和蓝忘机都没能顺利的回到金华城郊，反而掉落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洞里。

　　山洞的开口在上方，但因为不停有水流自洞口流入，因此上面布满了青苔，很难爬得上去。

　　而洞里面充斥着阴气，忘羡二人站在水中，都觉得此处十分寒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是两个人共同的疑问，只是一个问了出来，一个只是在心中暗忖。

　　“这里这么冷，水却不结冰，什么地方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这里是寒潭洞。”一个女声自他们身后传来，二人转过头一看，看到一名和蓝忘机一样戴着绣着云纹抹额的女修士正坐高台上，于在一付古琴之后，那是整个洞里唯一干燥的地方。高台上还有十几着兔子蹦蹦跳跳，显然已经在这里呆了不少时候，已经习惯此处的寒气了。

　　“你是蓝氏的女修？”蓝忘机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女修士，毕竟在蓝氏，男女修士是要分开的，虽然面前这位女修士头上有云纹抹额，显然是个嫡系血脉，但凡事总会有个万一。“这里是云深不知处？”

　　那女修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身侧处捞过一只雪白的兔子置于自己腿上，轻柔地抚摸着。

　　“我已经不是蓝氏的女修了，现在仍戴着抹额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这里更不是云深不知处，而是金华城南郊的一处河流下方的洞穴而已。”女修士的面容秀美，看不出年龄来。不过，就算看得出来也不一定就是她的本岁，毕竟修真无岁月，结了金丹之后，容颜就不容易老了。

　　“你们能来此也是缘分。”女修士自我介绍道：“我叫蓝翼，不知道蓝氏还有没有人记得我。”

　　“您是蓝翼前辈？”蓝忘机跪倒在地，拱手作礼，道：“蓝氏后辈蓝忘机拜见前辈，前辈所创的弦杀术于后辈多有助力之处，在此拜谢。”

　　“看着你的态度，原来我的名字并没有被蓝氏除掉啊。”蓝翼微微一笑，带着一丝释然，以及开怀：“是我小人之心了。”

　　“蓝翼前辈何出所言？”。

　　蓝氏家规有云：不敢背后语人事非。蓝忘机没有好奇心，所以不会去过问蓝翼的往事，不想触及对方的伤口。

　　但魏无羡就没那么多的顾虑了，所以他问出了口。

　　大概蓝翼把这件往事憋得太久了，也有一吐为快的心思。而今有人问，她也愿意于人倾诉一番。

　　“我尚在蓝氏时，初初创下了弦杀术，那时候也算是志得意满吧。只是我虽是蓝氏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嫡系弟子，但世人总是更重视男修，倒把我们女修视若尘泥。即使蓝氏不似其他地方，可以女修为宗主到底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蓝翼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又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而露出了笑意。

　　“为了名正言顺的继位，于是我禀明了宗主，离开了云深不知处，去寻找属于我的机遇，然后我遇到了他……”

　　彼时的蓝翼还是个青春靓丽的姑娘家。

　　虽然修行之人不重视岁月流转，但年轻女子依然以己容而悦之。

　　蓝翼此人，倒是难得不看重自己的颜色，反而更注重自己修为的人，也因此她的野心堪与男子平齐。

　　为了能顺利的以女子之身继承蓝氏宗主之位，蓝翼在创下了弦杀术，成功令蓝氏子弟对其另眼相看之后，便持着灵剑离开了云深不知处扬名了。

　　蓝翼与其他蓝氏子弟并无不同，出了云深不知处，最常做的就是四处打探何处有邪祟出没，哪里的百姓爱了妖物的侵扰，然后将其尽除之。

　　蓝翼倒是从来不分那些妖物邪祟的心性是好是坏，只觉得只要是一身妖气邪气，与要类处得久了便是其无害人之心，也会损了人类的身子康健，这便已是作孽，自当除之。

　　不过，一直以来蓝翼所遇到的多是有害人之心的妖物邪祟，倒也没什么值得纠缠之处。

　　只是，随着蓝翼因除妖卫道而名声日益响亮，而得了上贤君的美名之后，她终究还是遇到了她此生的一个劫。

　　那是一只小妖，一个一心想要报恩的小狐狸精。

　　不过，小狐狸精想要报恩的恩人并不是蓝翼，而是一介文弱书生。而小狐狸精，却在一次阴差阳错之下，成了蓝翼的恩人，以至于她无法下手除掉她，甚至只能跟在她身边帮她报恩。

　　小狐狸精告诉蓝翼：“等我报完恩自会回山上修炼，并不会多留的。”

　　而这句话，也是蓝翼说服自己不必除她的理由。

　　小狐狸精与那文弱书生的前缘，是在三百年前她刚刚开了神智的时候。那时候小狐狸精的法力还不强，而且又不敢随意杀伤了人命坏了自身的修为，于是一时不慎，被一名猎人网住了。

　　小狐狸精是只白狐，皮毛油亮顺滑，虽谈不上价值连城，但那身皮毛剥下来的话也能得上不少钱。

　　那时候，文弱书生的前世是个权贵子弟，因着不忍看着这般漂亮的小狐狸受伤害便将其从猎人手上以市价一倍的银钱买了下来，然后养在了家中。

　　小狐狸精那时候真的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着，她只要好好的修炼，慢慢提升修为即可。

　　只是好景不长。

　　小狐狸精有一日被那个权贵子弟给送归了山林，只因他父亲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入了罪，还累及了家人。权贵子弟不忍心小狐狸精落入了旁人之手，便给了她一条生路。

　　只是，却没人给那善良的权贵子弟一条生路。

　　如今小狐狸修为有成，知报还恩，便求了土地之神，寻到了她恩人的后世，然后以自卖自身的名头，成了那文弱书生嫡母身边的一个丫鬟。

　　文弱书生的母亲是嫡夫人，而如今的嫡母却是继室。因那文弱书生是这书香世家中大少爷，难免就碍了继室所生的二少爷的路，平日里自是没少对其下绊子，光是小狐狸精进府之后，每日里帮他逢凶化吉的次数总不少于一次。

　　小狐狸精有时候也不由得感慨，之前那些年月，也不知道这文弱书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蓝翼想助小狐狸精报恩，让她早日回归山林。可是世间之事总是环环相扣，虽有些事情非是有心之罪，却在搅和于一起之后，成了一层又一层的推手中的其中之一了。

　　有时候，耽误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运气和时机，而是那数不清的犹豫迟疑。

　　小狐狸毕竟是精怪，即使有了人身，可也不懂人心。她身上的那些异样只要是有点观察力的人都能察觉，更何况是那有心之人呢。

　　那文弱书生知道了，那继夫人也知道了。

　　但小狐狸却不知道，文弱书生从来都不把他那位继母看在眼里，他的眼他的心着在的是在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而非拘束于这小小的内宅纠葛。他能活到这么大，既没害了身体的康健，也没被损了仁善平和的名声，本就非蝼蚁之辈。

　　文弱书生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只待时机遇风云，而化龙。

　　可是小狐狸的良善也被那文弱书生看在眼里，更何况她还助自己多回，不管这些帮助文弱书生需不需要，他都承这这份情。

　　于是，在继夫人悄悄的派人请了一位法力颇高的和尚来捉小狐狸时，因察觉此事时已十分紧急，文弱书生便冒险进了内院，助小狐狸逃走。

　　虽出乎意料之外，却也正中了继夫人下怀。

　　小狐狸虽然有些道行，可是本身妖气的收敛尚不熟练，因此，她虽已逃走，但那名声在外的和尚却可以断定其确实是妖。而放了小狐狸逃跑的文弱书生，便成了众矢之的，世人纷纷指责他与妖物勾连，要谋害继母。

　　文弱书生苦心经营的名声便以不孝而毁了，而其父亲都每每见着他皆忍不住摇头叹气。

　　文弱书生倒是心性豁达，包袱款款就离开了家，四处流浪去了。

　　小狐狸则被那大和尚四处追着除妖，幸而得了蓝翼相助，这才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小狐狸养伤期间，与蓝翼朝夕相处，二人一亲一近，方觉对方竟与自己志趣相投，性格也是十分相合，渐渐的情之所至，已深入骨髓。

　　可是想当蓝氏宗主的念头是蓝翼从小到大就有的，真若要与小狐狸互许了钟声，她的名声便全毁了。

　　真是，不怕千万人阻挡，就怕自己先投了降。爱来的这么快，要么冒险，要么后悔。

　　蓝翼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投降，以至于未来也只能悔之莫及了。

　　为免自己于这份感情中越陷越深，蓝翼待小狐狸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回了云深不知处。

　　而后再得到小狐狸的消息时，才知道，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小狐狸便又遇到了那个在追杀她的大和尚，被取了内丹，剥了皮，拆了骨，只余一缕香魂，离恨九天。

　　蓝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需要担心会越陷越深，因为她从一开始不愿除掉这个小狐狸，而要助其报恩之时，就已经泥足深陷了。

　　可那又如何？

　　晚矣。

　　蓝翼私自下了山，闯入了那和尚挂单的庙宇，当着众人的面打杀了那个大和尚，夺回了小狐狸的内丹和皮骨。

　　这般闯下大祸，又坏了名声，蓝翼不愿再回云深不知处，连累山门，便宣称自己已然叛逃，接着，便带着小狐狸的遗骨归了她们在一起养伤时的寒潭洞里。

　　蓝翼再无出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