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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第 1 章  ...
            
                
                
                    - 
                          秋意正浓,残叶遍地。
  钱家后院里。
  “妹妹,别光吃菜啊,喝点粥。”颜双笑得明媚,看顾竹烟的眼神简直可以用慈爱来形容了。
  顾竹烟被颜双看得发毛。
  她知道颜双一直不喜欢自己,大早上就把她叫来吃早膳,这么和颜悦色,还把丫鬟都打发走了,定是有什么猫腻。
  顾竹烟心里犯嘀咕,但想着光天化日之下,颜双应该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就在颜双“慈爱”的注视下抿了两口粥。
  “顾竹烟啊顾竹烟,”颜双亲眼看她喝了粥,娇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吧。”
  顾竹烟不解地看向颜双,一开始还没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全身痉挛,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似的喘不上气时才反应过来:粥里有毒。
  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一下子倒在桌上。粥碗被打翻,白色的米粥洒了她一身。
  “呀!这是怎么回事?”颜双故作惊讶地拔高嗓门,“快来人啊!四姨娘好像是中毒了!”
  “你……”顾竹烟目眦欲裂地看向颜双,刚发出一个破碎的音,就有大量鲜血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涌出来。
  颜双扶了扶头上的琉璃花木簪子,慢慢靠近顾竹烟,嫣红的唇贴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粥里已经被下了毒,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你就等着去死吧。”
  为什么?颜双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竹烟无力地想着。
  “你可别怪我下毒啊,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嗤,看看你长得这副红颜祸水的样子,就是个低贱的妾,老爷的魂儿都被你迷丢了。”
  “你嫁进钱家的这几年,老爷对你比对我还好。自古以来,宠妾灭妻可是大忌,我这是为老爷的前途着想。”
  就因为她受宠?
  什么为老爷的前途着想,不就是担心她威胁到颜双的地位吗?
  可她并没有这种想法。
  顾竹烟在钱家的这么些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从来不招惹事,殊不知会落得如此下场。
  “安心去吧,”颜双拍了拍顾竹烟的脸,手上不小心沾上了一点血,又赶紧拿帕子擦干净,一脸嫌弃地扔到顾竹烟身上,“到时候我只需要说有人陷害你,我就能……”
  顾竹烟看着颜双的嘴开开合合,声音却听不真切了。
  好难受,好痛苦啊。
  这毒好生厉害,颜双是真的下了死手。
  身上的冷汗“哗哗”往下流,内脏像是有刀片在里面翻搅,疼得顾竹烟忍不住闷哼了两声。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过一刻钟,顾竹烟就彻底没了呼吸。
  -
  天已经黑透了,顾竹烟赶了一天路,也才刚到京城外不远处。
  为了方便行动,此时的她俨然一副男子装扮,身上穿着简单低调的青色罗衫,头发用实木簪子束了起来。顾竹烟将眉修得英气了些,她的身高在女子中算高的了,这么打扮下来,像一个文弱秀气的书生。
  月朗星稀。
  大晚上的,四周黑暗一片,顾竹烟又累又渴,只能借着月亮微弱的光踽踽独行。她抹了把头上的汗,提了提肩上的包袱,心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客栈也没有,今晚不会露宿山头吧?
  就在顾竹烟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歇歇,安慰自己“天为被,地为席”也挺好的时候,突然隐约瞅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
  哎呦喂,救星啊!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本来迈不开步子,像灌了铅一样沉的腿瞬间轻快起来,直奔那座在她看来散发着金光的小破客栈。
  顾竹烟进了客栈,把以前学的女子要端庄稳重什么的都忘了,豪爽地喊道:“掌柜的,要一间客房!”
  “掌柜的,要一间客房。”一道低沉的男声同时响起。
  顾竹烟疑惑地扭过头,只见客栈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白衣,拿着一把朴实无华的黑剑的翩翩公子,这位公子极高,须得弯腰才能进这破旧,看上去随时都要倒的门来。
  白衣公子走到顾竹烟身边,似是觉得特别巧,对顾竹烟浅浅地笑了笑。
  靠近后,顾竹烟才发现这位公子是真的高,她才堪堪到他肩膀处。
  白衣公子剑眉星目,笑起来时显得温文尔雅,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顾竹烟回以他同样的笑容。
  掌柜的连忙迎上来,讪笑道:“两位爷,对不住,本店只剩一间客房了。”
  顾竹烟环视了一圈这个客栈,又小又旧。晚上自然没什么客人,目之所及只有五六张桌子;长凳子歪歪扭扭地摆放着,有的还倒在了地上。
  她开口道:“就你们这个小客栈,还能住满人?”
  “我们客栈是小,这不是赶路的人都需要歇脚嘛,客人自然也多,”掌柜的笑眯眯地解释道,“不然……二位爷凑合一下,挤一挤?”
  “这……”顾竹烟看向白衣公子,皱了皱眉。
  男女授受不亲,从小的教育告诉她要与男子保持距离,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
  白衣公子看出顾竹烟的为难,道:“是这位公子先来的,房间就让给这位公子吧。”
  “那你怎么办?”顾竹烟问道。
  “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白衣公子不在意地笑了笑,“有没有房间也无所谓。”
  顾竹烟迟疑了一下,随后道:“公子不介意的话,一起住吧。”
  反正此时的她是男子装扮,让人家睡外面终归不太好。
  “那就多谢公子了,”白衣公子作了个揖,“在下江檐,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顾竹烟刚想行女子常礼,手抬起一半才反应过来。她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作揖,“在下竹烟。”
  已经不早了,两人去了二楼房间,叫了两碗牛肉面,草草填饱肚子后就准备歇下。
  房间的床不大,江檐道:“竹烟兄,你睡床上吧,我打地铺就好了。”
  “好。”顾竹烟没有推辞。
  按理说,累了一天,应该很快就能入睡,可顾竹烟却睡不着。
  现在是夏末,天气炎热,她心里存着事,再加上木板床很硬,铺的破麻布跟没铺差不多,硌得顾竹烟生疼。
  顾竹烟以前躺的都是蚕丝褥,现在自然不习惯。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过荒谬和神奇,顾竹烟到现在还觉得不太真实。
  就在三天前,她重生了。
  是的,重生了。
  上辈子,顾竹烟因为受宠,被钱家正妻颜双下毒害死;而现在,她重生到了没有嫁进钱家前,也就是她十六岁的时候。
  顾竹烟一开始还觉得这只是一场梦,可几天前钱家来提亲了,提亲时间就跟上辈子一样。
  这让她不得不信,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上辈子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顾家是商贾世家,做粮食生意的,极有钱。
  俗话说得好,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
  再有钱,没有势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钱家祖上三辈都是做官的,顾竹烟长得好看,温婉的气质更是没话说,钱家儿子一下就看上了顾竹烟。
  顾竹烟对顾家没感情,对她前世嫁的那个人没感情,对她爹顾居更没感情。
  她刚生下来,母亲就因为身体虚弱去世了。顾居花心,没过多久就又娶了好几个。虽在顾家长大,锦衣玉食,可顾居基本没管过她,顾竹烟感受不到一丝父爱。
  这桩婚事对顾家有利无弊。掌控不了自己的婚事,这也就罢了,可让顾竹烟寒心的是,顾居一听到有利可图,二话不说,连顾竹烟的态度都没问就答应了。
  这把她顾竹烟当什么了?物品吗?
  留在京城,她反抗不了,就算重生了也还是要嫁进钱家当小妾,整日看着颜双的脸色过日子。指不定哪天颜双不高兴了,又跟上辈子一样,毫无防备就被害死了。
  顾竹烟不想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开顾家。
  京城没什么可留恋的,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不想再做那个软弱、忍气吞声的顾竹烟了。
  她毅然决然将首饰都卖了,换成银票。
  顾竹烟没跟任何人说,为了不引人注目,在今天早上孤身出了城门。
  听说素州民风淳朴,气候适宜,适合居住,顾竹烟此行就是要南下去素州。
  素州虽比不上京城繁荣,但顾竹烟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做做小本生意,她带的这些钱也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从小就没离开过京城,顾竹烟知道自己可能会吃很多苦。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太过鲁莽了,如果说没离开前她的内心是犹豫的,那么现在,她认为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
  以前,无形的枷锁一直束缚着顾竹烟,她活得憋屈;出京城后,她感觉这些东西消失了,她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小鸟终于冲破牢笼,自由翱翔在外面的天空,身心都觉得轻松。
  前世是浑浑噩噩,被当作交换利益的物品活着,那么这一世……
  就为自己而活吧。
  顾竹烟想通之后,睡意渐渐涌上头,身下的木板床似乎也没那么硬了,正准备进入梦里和周公约会……
  “咯吱,吱——”
  极轻微的声音钻进顾竹烟的耳朵里,她敏锐地捕捉到,瞬间清醒了。
  顾竹烟等了一会儿,那种声音又没有了。
  她以为自己思虑过多听错了,正准备继续睡,刚闭眼,声音又响了起来。
  “咯吱——”
  顾竹烟肯定这次没听错,是真的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