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29、第十八章 菩萨像

　　“门前人太多，我们从后门进去，委屈十住菩萨了。”九住菩萨说完，便出了车厢，命人将车赶去后门处。后面倒是清净，辛和闻歌下了马车，九住菩萨递了两顶风帽，请他们戴上。
　　“十住菩萨是真神，不能让人轻易看见。”
　　这是一个大寺庙，前面一座正殿，殿里供着十住菩萨金身，后面两座小殿，一座供着十住菩萨的百人像，另一座却是供着佛像。
　　闻歌心里好奇，便问九住菩萨：“这里供着谁？”
　　“佛。”
　　“佛？”
　　“神国还不是神国时，人们曾经信仰的是佛，只是后来，民不聊生，佛没能拯救万民，就被万民抛弃了。”
　　“那为什么十住菩萨庙里会供奉佛？”
　　“因为创立邑义的，是佛徒。被万民忘记的佛徒，背负着佛的信仰，想要让人们重新信奉佛，于是，佛徒想要灭了圣园，让佛光重新普照神国，然而，圣园不可灭，他们在前行的道路上，渐渐迷失方向，创造了新佛，也就是十住菩萨。”
　　九住菩萨带他们进入一座偏厅，厅里有一张大屏风，屏风前聚着许多人，而闻歌和辛隐在屏风后。
　　闻歌问九住菩萨：“这些人在做什么？”
　　“他们是淄河城里的贵胄，想来求一尊菩萨像放在家里。”
　　“菩萨像？”
　　“十住圣女应该见过那些菩萨像。”
　　“是的，我不仅见过，还差一点被留在那里造像。”
　　“维持一个教派，需要耗费很多财资。圣园通过圣药，敛财无数，邑义为了体现普度众生的伟大，不能和圣园一样，收取高昂的费用。所以，我们选择造像，信奉十住菩萨的贵胄，不远万里的来菩萨庙求菩萨像。”
　　“倒是一门不错的营生。”
　　九住菩萨仿佛听不懂闻歌的冷嘲热讽。“这些乡绅贵胄口袋里有用不尽的钱财，不过是求一尊菩萨像，他们不痛不痒。我们得来的钱财，除了维持邑义的开销，也用来制作神药。前来求药的百姓，只需要付出一点点药资，便可以得到神药。”
　　“药资是不贵，可是，他们要走过很多路，才能走到小枣村，而且，神药真的能包治百病吗？”
　　“神药不能包治百病，但神药是一剂补药，至少，比起圣园毫无用处，甚至伤人性命的圣药，邑义已经做的很好。”
　　“也许吧。”
　　“好了，该带你们看的已经看过，十住菩萨，不知道您还想看看什么？”
　　辛低头，问闻歌：“阿歌，你还有想看的吗？”
　　“没有了。”
　　“那我送两位回去。”
　　闻歌和辛离开菩萨庙时，菩萨庙前的人潮毫无退散的痕迹，这些人也许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等在门前，只为了进去上一炷香，磕一个头。

　　闻歌放下车窗帘子，问九住菩萨：“现在，能说说你的理由了吗？”
　　“有人送来消息，圣园灭邑义的队伍已经快要走到淄河。”
　　“谁告诉你的？”
　　九住菩萨故意忽略了闻歌的提问。“这一点不重要。”
　　“不就是淄河城主吗？”
　　“十住圣女见过城主大人了？”
　　“当然见过，那一位城主大人可是极为肖想我家菩萨爷的美貌。”
　　九住菩萨笑起来。“呵呵……”
　　辛难掩尴尬。“阿歌！”
　　“哼。”
　　九住菩萨笑罢，又说：“圣园势大，自是不能被王权所容忍，王权想要灭掉圣园，可是却又怕真的灭了圣园会失去民心，搞的国家动荡。现在，神国有了邑义，解了王权的后顾之忧，所以王权会和邑义统一战线，剿灭圣园。”
　　“九住菩萨，你有没有想过，王权不能容圣园，就能容你们了吗？”
　　九住自信十足的回答闻歌。“不得不容。”
　　“哦？”
　　“十住圣女还没看明白吗？对神国百姓而言，重要的不是圣园，也不是邑义，而是真神。所以，无论王权情愿或者不情愿，他都没有办法剥夺百姓的信仰。比起势大的圣园，难道不是将将起步的邑义，更可靠一些吗？”
　　“有些道理。”
　　“十住菩萨，我们只需要你，杀了圣园的上位者。”
　　“呵。”闻歌冷笑，“你说的还真容易？圣园有多少上位者？十住菩萨才一个人，你让他怎么杀？送死吗？”
　　九住平静的回答：“成为神，本来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呵。”
　　辛突然接了一句：“阿歌，无妨。”
　　“什么无妨？他们是想让你挡刀子。”
　　“我不是盾牌。”
　　“你当然不是盾牌，你是盾牌倒好了。”
　　“阿歌，没事的。”
　　九住菩萨很满意辛的答复。“看来，十住菩萨是答应了？”
　　“我还没答应呢。”
　　“十住圣女，对我们来说，你从来不重要。”
　　辛锁眉，对九住发出冰冷的警告。“九住，我能杀圣徒，也能杀你们。”
　　“是。”
　　“总之，你们不能就这样把十住菩萨推出去，你比谁都清楚，他不是真神，他会死的。”
　　“十住圣女不用激动，我们没有要让十住菩萨去送死的意思。但圣园威势太强大，邑义的教徒，是在圣园的教化下成长起来的，他们本能的畏惧圣园。如果十住菩萨能够让所有人看见，圣使圣徒可以轻易被斩杀，那么他们便不会再相信圣园的神性，而敢于挥刀子。”

　　“阿歌，还生气呢？九住想怎么样是他的事情，我们未必要听从。”
　　“你以为我是气他吗？”
　　“……”
　　“辛，虽然这番话我没什么立场说，毕竟我对生命也不怎么看中，但是，辛，我希望你能看中自己的生命。”
　　辛确定的告诉闻歌：“我不会死的。”
　　“是人都会死的！”
　　“……”
　　闻歌觉得心里烦躁，见辛如此不在乎，便更是烦躁。“你很强大，我知道，或许比我知道的还要厉害，但是，辛，你只有一个人，但是圣园有很多人，你就算一刀砍一个，也能砍到手酸。提不动刀子。”
　　“我——”
　　闻歌打断辛，强调：“总之，你以后不许一个人去冒险，想做什么，先和我商量。”
　　“好。”
　　“我还是那句话，到底怎么做，让我再想想，不管圣园、邑义、王权打什么主意，全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赢下考验，活下去。”
　　“嗯。”

　　夜半时分，闻歌命人招来了周歧路。周歧路虚虚晃晃的踏进屋子，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周歧路，圣园的圣徒，邑义的新教徒，对你来说，哪一种生活更舒服一点？”
　　“闻歌，你不用冷嘲热讽，什么圣园、邑义，都不过是一个虚幻的世界，我只想完成考验，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罪人，向死而生，冤者，向生而死。周歧路，你是怎么死的？”
　　“想知道？”
　　“挺好奇的，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和朋友合伙，结果亏了，朋友卷了钱跑路，留下一大笔债给我。为了还债，我把家里头能卖的全卖了，为了活下去，我甚至跑去卖血，十年，整整十年，我才熬过去。
　　本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谁知道，突然有一天时来运转，我买彩票中了一大笔钱。我用这笔钱又开始做生意，这一次，生意做得很顺利，做什么挣什么，不过五年功夫，我的公司就上了市，我本人更是上了福布斯富豪榜。”
　　“听起来，挺励志的。”
　　夜色中，周歧路的面色看起来极为的冰冷。“励志？我可不觉得，用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换一场滔天富贵，也不是多么令人称奇的事。”
　　“你是怎么死的？”
　　“被法庭判死的。”
　　“啊？”
　　“人嘛，有了钱就容易不干好事，我也一样。我一个人跑去拉斯维加斯赌钱，结果三天，就把好好的一个公司输的将要破产。没办法，为了让公司活下去，我就开始干些不能让人知道的勾当，这些事来钱很快，但是害人，一两年的，公司越来越赚钱，被害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自古纸包不住火，见不得人的事总要见光。我因此被人告了，一场惊天官司，打了足足一年，原本，按照法律，我罪不至死，最多是个死缓，过几年，改造的好，还能出来。但是，活下来的人不愿意，联名血书，要求法院将我判处死刑。”
　　“要你死的人看起来不少啊。”
　　“你说的很对，如果不是因为想让我死的人很多，法院是不会判处我死刑的。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法庭上，按满血手印的请死书，被递上来时，我心底的茫然。”
　　闻歌颔首。“不愧为至臻者。”
　　“你不用笑我。”
　　“我是笑阴曹的论断，像你这样害死无数人的人魂，却是阴曹的冤者，而像我这样自杀的，却是罪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呵，不过是一种称呼，罪人冤者，只要逃不过考验，一样要被送进地狱受折磨。”
　　“好吧，周歧路，你还想活下去？”
　　“废话！我可是一个富可敌国的豪绅，如果能活下去，我为什么要去死？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苦哈哈惨兮兮，只能靠自杀求解脱吗？”
　　闻歌没有和周歧路解释，自己不是苦哈哈惨兮兮，更不是真的自杀而死的。“现在，你是不是该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
　　“周歧路，你曾经有过生不如死的十年困苦，那么你应该知道，对身陷困苦的人来说，活着也不过是一场炼狱，说不定和地狱没多少分别。”
　　“你想去地狱？”
　　“对啊，地狱是恐怖，但是只要挨过了地狱，我就能获得重生，说不定，下辈子我能变成和你一样的豪绅。”
　　周歧路嗤笑。“你觉得可能吗？”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再说，只要死了，就算灵魂不灭，但闻歌还是死了，之后的痛苦，是别人承受，又不用我受着。”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那么，你想和我这个奇怪的人合作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