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水》》Cicada7

3、交集

　　姜醉清

　　酒和爱情是害人精，应该一辈子躲得远远的，不碰为妙，因为爱情，妈妈爱上有家室的负心汉，因为负心汉，妈妈终日饮酒，姜醉清实在不懂，为什么妈妈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认清事实搞明白现状难道不好么？喝醉了难道真的会幸福么？还不是应了课本里的那句“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的出生是个错误，是个麻烦。因为她的出现，负心汉再也对妈妈讲不出甜言蜜语，只有落荒而逃，当然也因为她的出现，成了妈妈人生的唯一慰藉，往后的人生里，她并不想出现差池。走钢索的人，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她心如明镜，不能失足，跌进万丈深渊的下场她不允许在她的人生中出现，她不要与妈妈相同。
　　所以当记忆中的小男孩变成一个小小少年对她打招呼时，她的本能反应就是躲掉，其实不应该，她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是同学心中的学霸，她可以在讲台上解出复杂的数学题，可以应老师要求在家长会上侃侃而谈她的学习经验，但是她做不到云淡风轻微笑对他说一声“你好，陆河，我是姜醉清。”应该是太久不见的尴尬吧，姜醉清心想。
　　那么为什么她会去摸那颗挂在颈上的那颗玻璃球呢，她能答出来复杂的求证题，却解不出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盼求着什么。陆河至于她，像一个意外，她还不明白陆河对于她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所以她把那颗玻璃球解下来藏在笔袋的一角，终日不见天日，像她幽幽看不见底的心事，被隐藏的甚好。
　　各过各的，相安无事。是姜醉清的处世之道。哪怕她会偶尔去瞥绿茵场上的身影，会不小心地留意光荣榜上他的速度刷新了新纪录，当然，也会在语文老师提及陆河糟糕的成绩后嘴角微微上翘。他的作文，差的像个小学生。
　　体育特长生，没掉出年级前三的冰山学霸。他们的生活看似八竿子打不到边，除了前后位时陆河偶尔厚着脸皮请教她数学题，每教他一次，第二天他便会用一大堆零食回报，就这样，他们达成了长期战线友谊。
　　但是谁也没提起过胡同里面的小时候，也奇怪，高中三年，不论怎么分班、调位，她和陆河的座位始终没有相差太远。

　　陆河

　　我叫陆河，我喜欢一个姑娘。姑娘不喜欢我，不对，可以说姑娘压根不知道我喜欢她。这个姑娘总是很安静，遇到不会的题就会掐手背，虽然每次掐红了她也不一定有思路，可是她的成绩可真是好。大家都说她过的像灭绝师太，日子死水无波，可是我知道这个姑娘和大家说的不一样。我记得许多年前她在胡同口盯着载我远去的那辆车时亮闪闪的眼睛，我还知道她会去喂流浪猫，也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虽然不能拿人和猫比，可是我就是觉得这个姑娘特别好。
　　这个姑娘叫姜醉清。这个姑娘我从小认识到大，可是好像在她心里，我仅仅是她的高中同学。
　　整个高中三年，我总是会偷偷找老师软磨硬泡要求和她座位近一些，有一次老师受不了了，甚至问我，是不是动了早恋的心思，我心里忐忑的不行，毕竟在这个男孩子们生龙活虎、血液里都透露着荷尔蒙分泌的躁动青春期里，盯着姜醉清的眼睛更本数不过来，老师心如明镜这位好学生的魅力无边，但我还是嬉皮笑脸嘴上说冤枉，毕竟，体育特长生只要成绩过得去，也能为升学率献一份力，更何况，我的体育成绩去哪个名牌大学也不为过。熬不过我的软磨硬泡，也就准了。
　　不过也是有代价的，老师都看在眼里，我的文化课自然不能懈怠，天知道背那复杂的文言文还有求证该死的数学题浪费了我多少的脑细胞，不过在她的光荣引导下，我的成绩还真的算不错，最起码在特长生里面，和她一个大学应该不成问题，我想好了，我早晚要对她告白，成，我就抱得美人归。不成，我就死皮赖脸了。反正，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姜醉清

　　陆河喜欢姜醉清，所有人都知道，大学军训结束的第一天，所有人都黑了不止一个度，在大家开心地说可算解放了的时候，红色的条幅，黄色的印刷体大字“陆河喜欢姜醉清”就这么赫然映入眼帘，陆河所谓的兄弟大声吆喝着“姜醉清，姜醉清，姜醉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在叫嚣着，想看看这位众人口中的“姜醉清”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果过往的生活令她像一座冰雕，那么此时一声声的吆喝就像一把挥下去的重锤，不把她敲碎不罢休，看客许多，女生扎堆议论，“我的陆河啊！”“他其实们俩挺配的”“哎，他们如果在一起，得多少人心碎啊。”毕竟，在军训的时候，步入大学谁都不太了解谁的时候，也就只有靠长得好看出名了。
　　其实姜醉清知道高中那几年陆河是喜欢她的，聪明早慧的女孩子怎么看不出青春期男孩子的那一点小小心思，那么多大学，相同的志愿，又怎么可能是巧合，还不是他把她贴在桌子上的目标记得清楚。喜欢还是不喜欢，总是能感觉出来的。
　　那姜醉清喜欢陆河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排斥陆河靠近她，她不排斥陆河和她打趣，但是她讨厌这种复杂的情绪把她包裹，清清楚楚的未来不想惹上不清不楚的麻烦，而且她也有绝对不能和陆河在一起的理由，只是这件事，陆河永远不需要知道。
　　所以当那天，当她要迎上那条横幅的那天，当她的眼中映入陆河那张羞怯的像第一次问她叫什么时候的那张脸时，当她看到陆河眼中的期待时，她避开了，她把眼神转向了陆河背后的那棵树。
　　“姜醉清，我喜欢你。”
　　“别闹了，陆河。”
　　姜醉清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陆河的眼睛，但她也能想象出来那暗下来的神采，没有办法，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和这个一尘不染的大男孩在一起，他很阳光干净，而她像老旧胡同里幽暗的苔藓，见不得天日的阴沉，他的未来有大好的前程，他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她的人生已经有了不堪的开端，还有她为耻的秘密，他当然不懂她的敏感的忧虑。
　　但是，当时的姜醉清并不知道，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自觉的卑微，就连张爱玲那样自持聪慧的女孩子，也为了胡兰成觉得自己好似尘埃。

　　陆河

　　我叫陆河，我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很久很久，久到在我还不知道喜欢的年纪，她的身影便已经根深蒂固。
　　“你永远也无法摘下你钟爱的那颗星辰，当你发现它闪烁的美丽时，它早已沉溺在漫漫星河里，你看到它的瞬间不过是千万年后的弹指，是上帝一个眨眼美丽的错误，然而你爱它，尽管它并不为你闪耀。”
　　姜醉清之于陆河便是这样的存在，他观望着她的成长，看着她从不苟言笑的美好少女变成八面玲珑的处处妥帖，看着她生长，看着她绽放，看着这朵花开从不为他，这么多年，他好像习惯姜醉清的存在，远远的，好像永远无法走近，却在下一个转弯，你能看到她蹙眉的叹息，却永远也解不开忧愁背后的秘密。
　　我永远读不懂姜醉清，读不懂她垂下眼帘的寂寥，尽管她垂下眼帘的样子很美很美，可是我却不喜欢，她并不快乐，有的时候，她与同学同路是笑着的，我也会想，她是真的开心么？
　　书上说，一个聪明女人和一个笨蛋男人会产生爱情悲剧，我会想到姜醉清，毕竟我实在不是聪明的那一个，可是转眼也会嘲笑自己，算了吧，爱情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以前我有想过，再过几年，她就能够看到我，知道她的身边一直有我的存在，现在我不敢奢望了，哥们说就算我追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看着她一步步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从高中沉默寡言变得左右逢源，她比我更快地适应了所谓在社会的生存法则，她也会谈恋爱，不过永远不是和我。
　　有时她会笑我光棍一个，曾经所有人都知道陆河喜欢姜醉清的盛大告白，似乎只是为所谓的好朋友做了一个铺垫，成了大家开玩笑的话柄。只不过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再喜欢姜醉清了”这样的话，只是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它能把所有的轰烈潜移默化成润物无声，就连人的记忆也能被它偷偷篡改。
　　我深爱这朵花，不必把她摘下了，看着她美丽地绽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