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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九霄环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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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差遣修竹回了虞缥阁打理庶务,明抒璇在天将居小住了几日,门派里一些与慕缙亲近的弟子,明抒璇也都一一见识过。
此处毕竟不是宫墙禁苑,不必要时刻端着一副郡主架子。
因此她面上含着一抹浅笑,待人温和有礼。又兼因她温然端方,弟子们都极为欢喜,掌门身边有此等佳人相伴。
“昨日我听闻门派中几位弟子讨论,说是临州城的百姓们这几日以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生活,我也可以放心些了。”
“这么关心临州百姓的生活啊?我呢,还是希望你在我这里,就别去想这些让人烦忧的事儿了。”
明抒璇一边摇头,一边轻轻拨弄挂在门廊边的帷幕,“话不能这样说,再则你娘亲的旧土亦在临州,总也须存着几分关心。”
厢房尽头,慕缙立在满墙的珍奇古玩前头,手头拿着一个青花竹叶纹的瓷瓶细细擦拭。
“人都说旧土难离,若我母亲还在,我想她对临州会是难以忘怀。”
“可我,我不一样啊!”他停顿下来,默立许久才叹道,“临州到底是我的伤心地,不过你若实在放心不下,空闲下来我陪你走一趟。”
知晓了他的心意,明抒璇心里领会,自然不欲提及他的伤心往事,暗自转过话头道,“这几日我在山中游玩,发现莼菜遍地都是,想来也到了成熟的季节,不若我做些莼菜豆腐羹吧?”
“你自幼长在宫廷,竟还精通厨艺吗?”
转身往侧旁的小厨房里去拿箩筐,明抒璇不在意道,“你可不要轻易看轻我去,我虽是过惯了金尊玉贵的日子,可洗手作羹汤这些小事,我也是很愿意为心爱之人去做的。”
慕缙举步走到明抒璇的身侧,揽住她空余的那只手,“走,我陪你采莼菜去。”
二人相携一笑,迎门而出,举步迈入暖意融融的阳光里。
汤锅里用清水化开了一块块白莹如玉的豆腐块,其上漂浮着几片碧莹莹的莼菜叶儿。
点心盒子里依样摆放了几道好克化的点心,什么枣花酥、豆面饽饽、槐花糖,都是方才趁着炖汤的空当儿,一气儿做了出来的。
“这汤水味道鲜美,小时候姨母经常做给我喝的,后来我自个儿学会了这汤水的做法,这还是我第一次做给旁的人喝呢。”
舀起一小勺汤水,慕缙放在唇边浅尝一口,开口赞叹道,“汤水虽然简单,莼菜与豆腐本就都是味淡的菜食,放在一处细品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又盛出一碗来,明抒璇自个儿端着喝了,“你和门派中这些弟子啊,都是每日只一门心思扑在钻研武艺称霸江湖上。吃食这些小事都浑不在意,怕只是求个饱腹。”
“这样又哪里行得通呢?我在你这儿住着,也没有旁的能帮上你,不过在些细微处留意,见你们在吃食方面不上心,稍微拾掇张罗些饭食。”
“这样就很好了。这剩下的汤食余了好些,也不是我俩能吃完的,不如分给弟子们,可好?”慕缙瞧着那汤锅,觉得这么一大锅汤两个人喝不完也是浪费了,慢条斯理地征询对面女子的意见。
轻轻点了点头,明抒璇大方笑道,“我可巧也是这么想着,你做主就好。”
“肃年。”慕缙抬手唤进来个在门口侍立的弟子,“本座这里有些新制的莼菜豆腐羹,待会儿端下去与众师兄弟们分了吧。”
拱手谢过了自家掌门,这肃年并无起身端起汤锅的意思,慕缙看出他是还有事回禀,心领神会道,“无妨,有什么要禀报的,直接了当地说就好,不必避着明姑娘,她不是外人。”
倒不是他真的不怕明抒璇听见什么,只是肃年往日里性子也是谨慎,守口如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以慕缙也并不担心。
“回禀掌门,是山下有村民来向咱们求助。说是流匪四处作乱,行烧杀抢掠之事。眼下已有二十余位村民受伤了。”肃年简单陈述了下事情缘由,又道,“咱们可要出手阻止?这事儿若再放任发展,恐怕那村庄将会有更多居民深受其害呐。”
听说山下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儿,慕缙自是义不容辞,即刻吩咐下去,遣了几名弟子下山清匪,查看村民伤势。
“天玑派好歹说也是武林第一门派了。平常的流寇山匪听见天玑派的名号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多往外吐露一个字。怎地就突然如此猖獗了?”
慕缙却是摇摇头,并不赞同明抒璇说得,开口解释道,“诸如此类的事儿可海了去了,不是每一桩每一件天玑派都能干涉到的。流寇们有他们生活要讨,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在村子里作乱,一年总要闹个两三次,不仅村民们苦不堪言,也叫我们防不胜防呐。”
“要讨生活是不假,可他们的确也是妨碍到了旁人。没有法子叫他们停止这些欺民乱财的行为吗?”
“绥绥,你把这事想简单了。”慕缙拿布巾仔细为明抒璇擦干双手,牵她在矮条凳上坐下,才幽幽叹了口气,“前几年我师父元起真人在世时不是没想过将这伙闹事的贼匪收为弟子好作安抚,实在是他们入了门下也不想着收敛,喝酒滋事,互相挑衅打架,不成样子,这事后来就作罢了。”
“我是不明白的,这些人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好端端地去偷去抢,祸乱地整个村子都不安生。”明抒璇不能理解这些賊匪的所作所为,带了微微的怒气轻声抱怨着。
慕缙是见惯这种事了,不觉得有什么,语气倒是镇定,“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儿固然是不对,可若不是为了生存下去,我想也不会有人愿意去做这些伤害他人的事情。”
“州来城乃是天子脚下,尚且有贼寇作乱。如此,更遑论大纹其他二十七城呢?怕这流寇作乱的境况更是糟糕了。”
“好啦,这样的事儿时有发生的,总也无法避免,咱们能帮着就帮,可别再多想了啊!”慕缙心思清明,知晓明抒璇顾念着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因此也不愿为她多添烦忧,便耐了性子好生劝慰,这才叫人渐渐转了心思。
待二人从小厨房回到内室,慕缙便拉着她在桌前坐了,兴奋开口,“绥绥,你且闭上眼睛。”
虽是不解其意,可眼见慕缙兴致正高,明抒璇也不打算让他败兴而归,大大方方闭了眼睛安静坐着。
“绥绥,睁眼吧,这也算是我赠与你的礼物了。”话音将将落下,便见面前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摆了一架琴。细细打量,那琴身通体由极好的梧桐木制成,其上又浆染了厚厚一层紫髹漆纹,让人见之便心生欢喜。
手指抚过琴弦,只消粗粗试过几个音,明抒璇就察觉出这架琴的精妙之处并非寻常琴可比,约莫是他从哪里淘换来的奇珍异宝吧。
“琴音浄浄,且这琴弦弹拨起来也比寻常的琴要显得流畅些。我很喜欢的,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这架琴上吧?”
“也没旁的紧要,只不过这把‘九霄环佩’是我母亲压箱底的陪嫁。经年的老物件了,往日她还在时,闲暇时分便会为我和父亲弹上一曲。如今这琴却是长久地不用了。”
“这琴于你而言岂不是意义重大,那我更是断断不可收下了。”听得慕缙说起这琴的来由,明抒璇自是能够体察他思念母亲的心情,婉言谢绝了这份特殊的礼物。
慕缙只是从案上拿起一块布巾,把琴身拭了再拭。动作缓慢中又含着些许轻柔,可以看出是极其爱重这所谓的“九霄环佩”。
“你别看我每日这么精心擦拭保养这架琴。其实日常也不太弹拨玩耍了,我想我母亲也希望,将来有一日,我的娘子可以用它来为我弹奏一曲。”
琴音潺潺,似远山幽谷。明抒璇没再多说什么,坐于琴前抚了一阙《折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