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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之前二 ...

  •   云梦江氏宗主继位大典在九月初六,正是天气转凉,莲藕成熟的季节。
      由于江澄在生前已经为下一任宗主江璃铺平了道路,继位大典极为顺利,毫无波折。
      仙门百家中大半家族都派了人观礼,其中不乏心思有异,妄行不轨之徒,却都在继任大典之前几日悄悄消失了。
      众人这才明白,即使三毒圣手江晚吟已经逝世,如今的云梦江氏也不是任人可欺的对象。
      江澄的名号太过响亮,使得众人皆以为云梦江氏离了江澄便再无威胁。即使两月前云梦江氏刚刚秀过武力,众人却以为是江澄余威犹在,此时见继任宗主只有十九岁,稚气未脱,难免又生了轻视之心。
      可他们却忘了,江澄当年重建云梦江氏,也不过十七岁而已。
      跳的最欢的,无疑就是姚宗主。仗着辈分明目张胆的挑继任宗主江璃的刺。
      江璃则是面无表情,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姚宗主,仿佛看他一眼都多余。
      在继任大典结束后,江璃独自去了江氏祠堂。看见了新放上去的那个牌位,拿出随身手帕细细的擦着。嘴角分明露出了一丝微笑,眼泪却落在了牌位上。
      他又想起了十五年前那个夜晚。
      那时天气已经转凉,丝丝冷风顺着他衣服的破洞溜了进来,滑过他皮肤,冷得他发抖。
      他的娘亲两日前去世了,病死的,就在街角,没人在乎。席子一卷,不知被送到哪里了。
      他没有哭喊,也没有吵闹,只是静静的待在墙角,看着周围喧闹的街道,自己一个人默默流泪。
      流浪了两天,也饿了两天。他不肯去乞讨,不肯捡别人丢在地上的东西,被人欺负了也不哭不闹,只是自己揉揉,吹吹,便默默离开。
      如今,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凉,脑袋也模糊不清,甚至还有点想睡觉。
      他是开心的,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他在想,是不是睡着了就可以去见娘亲了。
      娘亲最疼他了,他想去见娘亲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用尽全力睁开眼,他看清了那人。
      莲花银冠,紫色长袍,腰间挂着的铃铛精致有趣,跟父亲的那颗很像。
      他突然有一种熟悉感,面前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听见了那人在叫自己。却听不清。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总算听清了。
      “小阿璃,你是小阿璃吗?”
      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开口:“我是。”
      后来,那人带着江璃就近寻了一家客栈,带他吃了点东西,他才恢复过来。
      那人实在不会照顾人,喂饭也只会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塞,根本不管他吞下去没有。最终,他勉强吃饱了,那人却还在喂。
      也怪他自己,吃饱了也不敢出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结果,不出意外,他吃撑了。
      半夜翻来覆去的肚子疼,上吐下泻,精神萎靡。那人似乎吓坏了,连夜带他去找大夫。大夫休息了,不看病,那人就一脚踢开了门,硬是把大夫从被窝里拖出来了。
      那人有一句特别霸气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管你什么规矩,付你十倍诊金,你看是不看,信不信我让你也去看大夫?”
      那一刻,他哭了。
      他想,所谓父亲,也不过如此吧。

      后来,他进了莲花坞,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再居无定所,不再风餐露宿。
      他曾经问过那人,为什么要带回自己。那人起初不肯回答,他就不停的问。从每天问一次,到每周问一次,到每月问一次,最后是一年问一次。直到他十岁生辰时,他又问了一次。
      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得不到回答,却没想到这一次那人回答了。
      “你爷爷与我父亲虽然血缘稍微远了点,但也算是堂兄弟。你父亲比我大,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父。”
      所以,你只是因为血缘关系才带我回来的吗?
      心里如此想,却没有问出口。
      后来,他开始努力修行,事事都要争第一,不愿意让别人比了下去。
      他与金凌的关系算是兄弟,可金凌不知道。那人没有多嘴说过,他自己也没有提过。于是,在金凌眼中他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他也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
      他虽可以叫那人叔父,却只是血缘关系而已。他看得很清楚,他于那人而言与普通弟子无异。
      金凌每次来莲花坞总要住上几月,每次必然拉着他比试。开始,他不愿赢,卖了一个破绽给金凌,却正好被那人看见,于是被罚去祠堂跪了一夜。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罚过,他一向乖巧,也不多事,被罚也就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而已。像这次这般如此严重的惩罚,还从未有过。
      跪在祠堂甚是无趣,可他不敢搞小动作,即使没有人看着他,他也跪得笔直,连弯腰都不敢。
      到了后半夜,他开始忍不住睡意,一下一下的打着盹儿,可他不敢真的睡着,实在困得很了就狠狠的掐一下大腿,便精神许多。
      天光破晓之际,他还是撑不住了。
      前一天训练了一天,又跪了一夜,他终归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意思消失的前一刻,他还在想着,不能睡着,不能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转。
      意识回笼,他猛然想起还有早训!
      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床上,而此时已经快吃午饭了。
      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他才匆匆赶往校场,果然看见那人正在督促弟子们训练。
      那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只好乖乖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人盯完了弟子训练,便起身向外走去。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校场的弟子们便瞬间哄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离开。其中有与他关系比较好的,招呼他一起走,他却委婉拒绝了。
      虽然那人并未对他说什么,但一向严格要求自己的他并未因昨晚跪了一夜而懈怠今日的训练。他来得晚,自然要把错过的内容补回来。
      他一向刻苦,除了每日训练的内容之外他还给自己加了许多额外修行。
      每日他都训练到傍晚,今日由于状态不佳以及错过的内容,他竟是训练到了深夜。
      当他舒展筋骨刚准备回去睡觉之时,突然察觉到了一道目光正盯着他。
      一瞬间汗毛倒竖,手也抓紧了佩剑。
      正在他准备回身一探究竟时,却发现窥视自己的那一道目光消失了。
      “是错觉吗?”他喃喃自语。
      躺到床上的那一瞬间,他才有精力梳理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知道那人一向最疼金凌,几乎事事都顺着金凌。可自己只是卖了个破绽而已,至于受这么严重的惩罚?
      他开始胡乱猜测那人的想法,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条猜测比较合理。
      他卖给金凌破绽不但不是为金凌好,反到可能害了金凌,滋生金凌骄傲自满的气焰。
      嗯....应该是这样。
      可其他师兄弟也在比试中让过金凌啊,为什么他们没有受到惩罚?
      是因为那人没有发现?
      或许是这样,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几月后金凌又来了莲花坞,又来找他比试,这一次,他再不敢放水了。
      这一次,他以绝对优势七招就挑翻了金凌的剑,将剑尖指向金凌脖颈。
      他又明显感觉到了一道窥视的目光,回头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想过那天半夜和今天窥视他的就是那人,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
      难道自己已经强到了可以发现他窥视的程度了?不可能,自己还差的远。
      他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自那人从观音庙回来之后,他就敏锐的感应到了。
      他一向敏感,所以他知道,有什么变了。
      “宗主,几日后的封棺大典,已经准备好了。”他看出来那人心情不好,说话声音也格外低沉。
      “你去吧,拿着宗主令牌就行。”那人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他很想说,这不符规矩,但他看那人兴致实在不高,而他又对那人一向顺服惯了,便也答应了下来。
      封棺大典上,他见到了魏无羡。
      他看人眼神一向很准,是以精确捕捉到了多种情绪。
      惊喜、失落、自责、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想知道那人与魏无羡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去问,甚至都不会表现出来。
      回了莲花坞,他便越来越忙碌。他能感觉到,那人在放权。
      他对权利其实并不如何渴望,他想要的,一直很简单。
      但既然是那人放的权,他接着便是。
      不到一年,他就事实上掌管了莲花坞大小事务。
      他事事争第一,事事要求完美,所以很快的熟悉了各种事物,并做得很好,连那人都忍不住的夸赞。
      而他也特别没出息,快二十岁的人了,每次得了夸奖虽然面上不显,私底下却能高兴好几天。
      十八岁那年,他终于忍不住了,跑去那人书房问那人有没有想好自己的字。
      毕竟,他也快行冠礼了。
      那人顿了顿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话来。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念归,好不好。”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字。念归,他喜欢,但那首诗,他不喜欢。
      但他还是说了一句好。
      只要是你取的,都好。

      江璃,字念归,云梦江氏二十七代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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