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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万唯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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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界南侧由静谧江环绕,江边生着雪瓣梗绿的花,与山峦云雾,勾勒出了仙境一般的画。
缙云界内,九九师门中,缙云殿位于中西位,是师门统摄缙云的核心之地。缙云殿后方有大片山峦起伏层叠,师门中人皆居于此。
皑云浮,朱砂沉,如是梦一场。
有一人,约摸十五六岁,一袭红衫,倚靠于缙云殿顶的狸王塑像旁。细瞧,她眉宇如波纹,上下浮动着,沉铅般的眼皮随着眼球的转动挣扎不定。好一会后,她的长睫倏地一颤,似勾出了一瓣鸢尾。
“姐姐,你又梦魇了?”一旁的白衣女子凑过来问道,看似见怪不怪了。
“还是那些梦。”红衣女子喘着粗气,继续答道:“每次快看见光亮下的那一幕时,就会醒过来。”
白衣女子挪过身子,将手轻搭上红衣女子的手面,道:“姐姐,你不要想太多,那只是梦,不用纠结太多的。”
总算平静了。红衣女子用食指卷着发丝,若有所思道:“可我感觉那就是真实经历。虽然人物模糊,可事件清晰真实。暗黑无天日的牢狱,狱外的悬崖峭壁,暗红泛蓝的焰火池,还有让我心发慌的黑衣男子。”
白衣女子不胜其烦地安慰着:“姐姐,别想了,有些东西总有一天自会清晰,没事的。今日是我们的成人礼,开心些。”
“公主,您该准备了。”
一阵涩风拂过,红衣女子正要开口,后侧就传来催促音。闻声而视,那顶檐边立着一位文静的女子,她双手轻│插于腹前。见素净的装束,便知是侍女。
白衣女子莞尔,道:“姐姐,曼玑先去梳妆了。”
红衣女子轻轻挥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出了话:“要漂漂亮亮的哦!”
“嗯!”曼玑点了点头,便随侍女撤去了。
*
缙云殿的圆柱上都雕琢着彼岸花,圆柱间拉满了喜绸,屋檐下也挂上了九彩流云灯,灯芯由九色缠绵,形犹彼岸。缙云殿共九层,每层结构各不相同,独具特色。顶层的玉色琉璃瓦上直立着一尊九尾狸王塑,它展露着九尾,与落日留下的那抹赤色极光交于一个平面,玉白晃红,极美。
“只有在盛大的日子才会挂上永不熄灭的九彩流云灯,我们这些几辈子都羡慕不来。”
“那可不是,不过也值得哟!小公主眉目如画,出尘脱俗,可美了,美人配美灯,绝妙!”
“嘿,你们可有听说狸王收的那个红耳女徒九九狸子,她与小公主同一日生辰诶!”
“听说了,可旁系终是旁系,哪怕拜入了九九师门,破例赐姓过,也改变不了。她那红艳的妖耳……”
缙云殿外的露天台上,来客众多,一群人正在道不同共为谋地嚼着舌根。
这一日,九九狸子与九九曼玑同满十六。然而,狸子属旁系九尾狸,不能如曼玑一样举办她的成人礼宴,这得源于九尾狸族传承而下的恶臭规矩。其中一条规定,除直系九尾狸外,旁系九尾狸没有资格在缙云殿举办任何个人活动。
世人皆白唯她独红。狸子从小命运多舛,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喜穿红衣,与旁人格格不入,顶着两只醒目的红狸耳。不知何由,九九师门招贤会上,狸王招收她后,竟破例赐其名九九狸子,还让她与九九曼玑互称姐妹。对此,缙云界议论声不断,在狸王的威慑下,众人才有所收敛。
九九师门是狸王为了管辖缙云而设立的。在九九师门中,分直系和旁系两系。
直系又称王系,是狸王亲血一脉拜入师门的,他们有承袭狸王的资格。旁系则是平民血脉拜入师门的人。旁系又分两类:一类是天赋异禀,超凡突出的佼佼者,赐九九姓,跟狸王修行;另一类是普通旁系,赐九姓,跟师门长老座下的弟子修行。
狸子既不算天赋异禀,也不是超凡突出,旁人到死恐怕也不明白她为何能被狸王赐九九姓,并被带着修行。
有郁终日寒,原是不食烟火的清冷白狸仙。
“乘郁师哥!”
一旁帮忙招揽来客的小师弟九北双眸一亮,对着走过的白衣男子欠身行礼,九北身旁另一名小师弟九明幻也随之欠身。
此白衣男子名九九乘郁,与狸子一同入师门,一同受九九姓,还一同跟随狸王修行,然而,对比就是伤害,一人天,一人地,凤头乘郁对上鸡尾狸子,差距难以言喻。
乘郁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这群来客。他眼里的寒意将这些原本还在兴致勃勃讨论的人狠狠震慑了一番。
“快走快走……”“赶快!”“别挤我啊!”“你踩着我的脚了!”
那群讨论的人立马慌乱起来,各发各声,争先恐后地各逃各道了。
西下落,火云淡,天空残留的一抹极光被黑夜吞噬殆尽。
一左一右,一红一白,绣着彼岸花的裙尾拖得很长,云鬓步摇,上有垂珠,珠有彼岸,晶莹辉耀。狸子与曼玑呈皓腕于轻纱,一同从露天台走向缙云正殿。在礼乐的配合下,在场围观者皆为她们欢呼雀跃!
九层顶上,暗影落寞,狸子撑着脑袋坐于琉璃瓦上,她颔首游观,想象着这些也是为她准备的。
正在兴头上,白影晃晃,狸子被迫回过神来。原来,一名白衣人拉上了她的手腕,温柔道:“狸子,来,跟我走。”
他的白衣袖口纹有七尾赤红狸,红白如画,勾浅形深。
按规定,九九师门中人必须穿白衣轻衫。狸王赐灵线,由狸后纹上赤红狸,这样的师门服装才做效。赤红狸的尾之数代表每一个人的等级及地位。狸王及狸后袖口纹有九尾赤红狸,两位长老和曼玑的袖口纹有八尾赤红狸,师门其余直系以及旁系中最强的一位纹有七尾赤红狸,其它旁系则根据自身强弱纹六尾及以下数。
乘郁就是旁系中最强的那一位。
愣了阵,狸子聚睛一看,眼现光,却又倏然消失,她问道:“师哥,你怎会有时间?你不是忙着曼玑的成人礼吗?”
乘郁看向她,眼里带了些许温柔,道:“自有人忙,走吧。”
他从入师门起就独宠狸子,若要说他是对狸子第二好,那真没人能排上第一去。因此,狸子十二分信任乘郁,自是不问去哪,乖乖地随他去。
风萧萧兮,他两驻足,从缙云山脚向上望去,圆月若隐若现,犹如蒙上面纱的少女,充斥着无尽无解的神秘。
“师哥,这里吗?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啊!”狸子四处觅了觅,没发现什么惊喜。
“那!”乘郁用手指了指缙云山的顶端。
还未来得及抬头看,狸子便惊道:“那上面可是禁地,师哥啊,你?你?转性了?感觉你今晚……”
她惊不是因为怕,而是面前的师哥竟不同以往,无由反常。乘郁向来严谨自律,不似她,从小调皮捣蛋,专跟规矩对着干。不过,狸子也算聪明,只是淘气闹闹小事,挑些不重的规矩来破。而对于擅闯禁地这类大事,她有贼心也没贼胆做。如今这老实巴交的乘郁主动提出违禁,狸子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了。
缙云山的山顶被狸王划为禁地,千年来除狸王特许,谁都不许进入,如有违反,必定按照族规处置。九九师门中人违禁,轻者毁其一半修为,面壁思过三月;重者废除全部修为,逐出师门,贬为平民。师门外的人无论轻重皆会被打入地牢圈禁永生,不过,缙云山属九九师门地界,师门外的人一般情况下是到不了山脚的。
乘郁蹙眉道:“狸子,乱想什么。”
“师哥,你到底怎么了?没人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小狸吗?”狸子用食指转动着耳鬓发丝,一脸不解。
“小狸成年,师哥高兴糊涂了。”乘郁脸上略显尴尬。
细细打量了一番乘郁,狸子才开口:“好吧!师哥,这有结界,怎么上去?除非有师父的口令,难不成你弄到了?”
乘郁点点头。狸子一喜,觉得甚是刺激,调侃道:“呀!师父那都能弄来口令,师哥,你太可怕,太可怕了。还好我不是师哥的对立目标,要不然我指定没了!”
可能是做违禁事,狸子的心有些莫名的慌,待平静一些,她比乘郁还谨慎,决定再次确认一番:“师哥,你确定以及肯定,我们要上去吗?”
乘郁“嗯”了声。声虽淡,可旁人一定能从语气中感受出他的坚决。
山路间,到处枯叶残支,踩的嘎吱直响,除此以外,很静,静得有些恐怖。狸子斜眼坏笑,靠向乘郁,拉扯着他的袖摆,开启了撒娇模式:“哎呀!师哥,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嘛,我要你背我,好不好?”
这是她惯用的小伎俩。每次想偷懒,狸子定会装可卖萌带撒娇,为的是不费一丝气力,也能舒舒服服到达任何地方。
乘郁用手刮了刮狸子的鼻尖,转过身,双腿微微弯曲,宠溺一声:“来!”
狸子真是丝毫不客气,直扑而上,那惯性像一块千斤巨石猛地砸去。
顶上月更清,亦更明,是缙云界的最高处。
“师哥,这……”狸子脸上满是诧异,怔够了,她又道:“真搞不懂师父,为什么非得把这么漂亮的地方设为禁地,简直是,暴,殄,天,物!师父莫不是背着师娘藏了美娇娘在这,老不羞啊,老不检点啊,那个德行啊,哈哈哈……”
乘郁轻咳一声,脸瞬间冷了。见状,狸子赶紧收了笑,装模作样道:“师哥,你刚刚说什么,是说师父俊美吗?我也觉得耶。”
乘郁:“……”
月亮洒下的冷银光与九彩流云的九彩光相呼应,十彩斑斓。那一片在夜幕下格外耀眼,来此者的心眸必被勾去。
仔细打量完山顶后,狸子不由发出赞叹:“好美啊!”
乘郁的唇角隐勾上一些,道:“小狸,跳个舞吧!”
顿时,狸子顾不得良辰美景,眼睛直瞪成铜铃,嘴里如同塞了一颗开口必炸的炸│药,喊道:“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