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陛下，你却想上我》予归

6、第四回

　　我听罢一惊，忙问道：“所以说，卫子叙是我爹的私生子？！”
　　言未晞摇了摇头，神情几分怜惜，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阿爹阿娘私定终生，阿娘生下阿姊秦含后，阿爹带着母女二人来到北都住下，以一己之力被封为大将军。三年后，阿娘生下了一男童，阿爹大喜，起名为秦蘅。
　　秦蘅满百岁那天，阿娘亲手为他带上了一只银锁。秦家一家四口被召进宫去。先帝看着襁褓之中的秦蘅大喜，与阿爹交谈甚欢，君臣二人还饮了不少的佳酿。
　　出宫时已近午夜，一家四口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阿爹大醉，睡得昏昏沉沉，以至于遭遇杀手时，没来得及反应，阿娘拼死护住两个孩子……仙逝了。
　　随后，护卫赶来，救下三人。本来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第二天清晨，抱着阿娘尸身一夜未眠的阿爹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后里面有一封信和……秦蘅带着的小银锁。
　　信的内容大致是说他们用一个和秦蘅同样年纪，相貌相同的男童，耍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将秦蘅带走，并威胁阿爹不许将此事说出去，若是想保住真秦蘅的性命，待那个换来的男童满一岁时，便上朝时就向皇帝请奏去边境镇守。
　　阿爹答应了，并且从未虐待那个男童，并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对待，也将他唤做“秦蘅”。
　　几个月后，阿爹上奏，皇帝应了，他便出征了。
　　那个男童便和秦含一起在秦家住了十年。
　　而那个真正的秦蘅，被送到了武阳城一户姓卫的人家，幸运的活了下去。卫家没有秦家气派，但也是衣食无忧。卫家夫妇无子，将他视为己出，倒是活的自在。
　　听到这，我也大致明了了。原来，阿爹阿娘真正的儿子，绝非是我，而是卫子叙，而我，不过是鸠占鹊巢的斑鸠，仅此而已。
　　说来甚是可笑，自己曾经恨了数十年的阿爹，恨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都头来却发现，他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又何谈责任呢？
　　我与阿姊一起生活了十年，后来被阿爹送到郡主府，和阿姐，未已一起又生活了数年，可如今看来，那些我自以为的血肉至亲，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浑浑噩噩了数十载，到头来我不过一直都是孑然一身，举目无亲罢了。
　　于是，我们二人都静静地坐在屋内，无言。
　　我低下头，不敢与阿姐的双眸对上。与其说我不能自已，还不如说我不敢以现在的自己面对她吧。
　　我还是没有抬起头，只以一种小到自己都难以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对不起……”
　　“蘅儿，你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错。”
　　我几分惊异，抬起头对上了阿姐的双眸，良久道一句：“可……我并非是真正的秦蘅，秦长安……”
　　我说到这，隐隐感到心头几分疼痛，原来，长安这字并非是为我取的，而是阿爹为仅与他生活了不到四个月的真秦蘅，惟愿他成长无忧，幸福安康，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阿姐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有一阵携着暖阳的微风拂面，很暖：
　　“那有什么真真假假呀，不过是世间俗人的言语论断，听听就罢了，何必当真呢？况且，就算血脉不同，你也是我和阿含的弟弟，未已的兄长。血脉可能与我们有异，可……那种早已刻进骨子里的亲情无异啊……”
　　我无言，只觉得鼻子有些酸，很想哭，可是我已经死了，泪也流尽了……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中午，我们几人在一起长湘阁用膳。
　　当我问起卫子叙将来是否要回秦家，他只是淡淡一笑道：
　　“当然是不回了，秦家是大户，规矩自是多得很，我还好，狐宝生性活泼怎么能呆得住呢？卫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住了这么多年，狐宝都习惯了”
　　狐宝：“阿爹明明是你不想去，为什么要拿我当幌子？”
　　卫子叙一副疼爱儿子的真诚样子：“额…阿爹因为不是一心为你着想嘛……”
　　狐宝：“……”
　　“诶，对了，长安兄能不能拜托你去趟北都，告诉阿姊一声，她还有个十几年素未谋面的弟弟，告诉她将来我侄子满月时，我还要去喝喜酒呢。我……虽然知道你不方便回去，但……我实是没有办法面对逝去的父母和已经成亲的阿姊……所以，拜托了”
　　看卫子叙一脸恳求，我点了点头。北都，是如果可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地方，阿娘和含香都死在了北都，每每回去，总是有一种无力感，生生将我拖入黑暗的深渊，我苦苦挣扎，却只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但是这次，我决定要回去，因为我明白卫子叙的那种无奈，那是一种恐惧与茫然交错的情感。
　　就像你追一个姑娘，追了好久，突然有一天，姑娘同意了，而你因为对未来的迷惘，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了。
　　明明奋力追了很久，也是期盼了很久，可那束光就停在眼前，触手可得时，却只会静静地看着，良久，笑着转身离去了。
　　三日后，卫子叙给了我一张写着他们住址的纸条，然后父子二人就与我们辞别，回了武阳城。

　　我要重返北都的事，阿姐没有反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如此吧。本想着你死了便可以不在蹚北都这滩浑水，如今想来可笑，死过的只是一具身体罢了，而在这具身体里的是一直是活在世尘之中的你，既然你的魂魄还在世，又怎能和世间这纷纷扰扰脱了关系……”
　　“不过，”言未晞话锋一转，又道，“去北都之前，咱们有去趟冥界，将一件事情了结。”
　　于是，在风和日丽的一天，我们上路了。
　　修行之人，若修为够高，可任意去往三界（人、妖、冥三界），待突破一品后，便可飞升仙界。
　　阿姐的修为已近二品，带着我去往冥界自是不费事。
　　来到冥界，我是舒服得不行，而且冥界自是没有阳光，所以我也不用一直带着斗笠，只带着张面具，轻便利落。
　　冥界的街道上甚是清净，偶尔有一两个鬼混突然飘过你面前，和我也算是同类。
　　走了半个时辰，阿姐带着我走进了一座大殿中。门口有很多鬼差把守着，见了我和阿姐没有阻拦，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不少红色的帷帐挂满了大殿，走了大致百十步，阿姐将我拦了下来，示意我退后两步，然后阿姐沉吟半刻，手指正前方喊了声“破”。
　　只见红色帷帐化作碎片状纷纷消失，大殿也变了个模样。前方远处有一红衣女子斜倚在床榻上，慵懒地向我们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