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莳七

38、第三十七章 移居（3）

　　京城的苏宅占地面积约有十五亩，由府邸和花园两部分组成。不完全相同与现世B市的四合院建筑，在规划上，这间宅院的建筑更加随性自由些。
　　绕过大理石浮雕岁寒三友粉墙影壁，沿着青石大砖铺直的大路走至一朱红雕漆的垂花门。走进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中放了一架紫檀嵌琉璃远山流水屏风。绕过屏风，走出穿堂，方是正房大院。
　　许是考虑到个人隐私，宅院修建时就已经划分好了地域，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小院之间或羊肠小道，曲径通幽；或有一带清流泻于奇棱怪石之间，或曲折游廊，阶下青石漫成甬路；或在绿柳垂阴之间又折带一横清凉石桥，互相之间既能完美连接却又独立成院，互不干扰。
　　苏颜妤带着夏小蝶一行人一一穿过几个院落，然后顺着一间院落走至后花园。
　　首先入目是翼然于一汪碧莹莹的池水之上的大理石方亭，飞起的两角掩映在挺拔的千百竿翠竹之间，潺潺流动的池水还漾着大朵大朵或粉或白或粉紫的玉兰花。转过纵横拱立的，苔藓斑驳，藤萝掩映的插天玲珑巨石，是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羊肠小径。
　　一条小径，沿路而去是大株大株的垂丝海棠，如喷火蒸霞一般；另一条小径，顺池水涌流方向，隐藏在竹篱花障之间，隐隐可见不远处的粉墙环护，绿柳周垂。
　　苏颜妤指着左边的小径，笑道，“沿这条小径而去，可以到正厅，正堂，”又指了指右边，“这条小径，可以走到刚才经过的芍药圃。”
　　再往前，过了荼蘼架，穿过月洞门，走过两边青苔油亮的曲折游廊，小巧立了三间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黛瓦花堵，别有一番意境。
　　“这不是我们之前看过的疏桐院吗？”夏小蝶抚过绿意森森的长廊六棱空花墙，“这是它的后院？”
　　苏颜妤笑着点头，“对，我们走的时候，其实绕了一圈的。”
　　苏颜沫眨眨眼，仰头望着如伞张开的两株巨大梧桐，笑道，“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母亲，我想住这个小院。”
　　苏颜妤一面带着人走过游廊，一面笑对苏颜沫道，“知道你会喜欢，所以已经为你预备下了。父亲和母亲作为长辈，慎德堂就很好。”
　　“三姐姐，你呢？”
　　“我，南轩。”
　　“南轩？不就是我旁边的小院吗？”
　　“是，就你疏桐院旁边的南轩。”
　　一行人走至南轩，只觉清旷舒朗。院中点衬几块奇棱怪石，两边只种了几本绿得滴水的芭蕉，并一株灼灼而发的白玉兰。一弯活水环绕包裹南轩前院，水上落花遥遥，愈显水清，溶溶荡荡，曲折蜿蜒，汇聚流泻于墙角的小坡之间。走过半丈宽的石板栏桥方是主屋，小小巧巧五间房舍，茜纱糊窗，倒影着碧莹莹的绿色。
　　“走往前走过月洞门便是竹居。”一行人沿着小径，穿花拂柳而过，很快便到了竹居。竹居地如其名，正门朱红，左右一色水磨粉墙，砖墙之下，青石台阶，清平光滑，偶然落了几片纤细的绿色长叶。小巧院内具是翠色深深，青苔片片，一溜幽幽翠竹随风荡开细细清香。
　　“你二哥估摸着喜欢这里。”夏小蝶驻足细细品赏半晌，笑对苏颜妤道。
　　苏颜妤点点头，笑道，“那日二哥自己看了图纸，已经定下了院子。”说着，苏颜妤指了指正门左边，道，“往左是去九溪苑，往东南走是云坞院。”
　　“大哥是选了云坞院吗？”
　　“是的，大哥和二哥是同一天做的决定。”
　　“小憬呢？”夏小蝶拂过从墙头探出长枝逗引的翩跹蝴蝶的蕊黄迎春，“应该还有一个院子吧？”
　　苏颜妤带人走过清亮石桥，看如星如芒的迎春花瓣顺着水流欢快跳跃，“小憬方才和我说了，他喜欢九溪苑的九曲长廊，已经定下了。”
　　“如此，各自都有安排，现在只肖将东西摆设起来，就成一个家了。”夏小蝶欣慰地拂过袖口已经旧了的桃色绣纹，“万万想不到，这间宅院比图上的还要好上百倍。”
　　苏颜沫欢快如枝头鸣春的鸟雀，蹦跳在落满落花的鹅卵石小路上，“多亏了黎老先生引荐，不然我们也没有这么精巧的院子住。”
　　苏颜妤长睫微颤，随即笑言，“是，虽说离皇城远了些，却也清净。”
　　夏小蝶亦点头赞同。这间宅院离正中的皇城是隔得远了些，但左邻右舍都是清流之家，对面又是权贵之流，正门对着大街，出行也方便。于他们而言，三百两的价格，买一座精装修且自带后花园的宅院，已经是非常非常物超所值了！
　　又看了看最后的暮江阁，一行人来到了正堂。正堂开阔明朗，上匾是挥豪写就的“折戟堂”。夏小蝶看了半天，疑惑道，“好好地，怎么会起这么铁血的牌名？”
　　苏颜妤垂眸微笑，“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樊川居士笔下的‘折戟’二字，意味深远。”
　　刚从前院进来的苏憬听见苏颜妤这句，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前车之鉴，以史为鉴，罗老先生真乃大智慧之人。”
　　苏颜沫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无奈摊摊手，牵过夏小蝶的手往正堂里走，每次他们心照不宣，她都不明白。
　　不一会儿，苏启平笑容满面，脚下生风走进正堂，“东西都卸完了，送货的人也都散了，剩下几个箱笼已经让几个小厮都送至各个院落去了。”
　　这间宅院的上一任主人罗老先生走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新入京城的苏家留下了他曾经用熟了的六个小厮和四个丫头，他们为初到苏宅的苏启平和苏颜妤提供了大量的帮助。
　　闻听此言，夏小蝶颔首点头，起身往自己的小院——慎德堂去。
　　慎德堂主屋内，夏小蝶将箱笼打开，把箱里的衣裳堆叠在擦拭一新的雕花大衣柜，突然停下问苏启平，“再过两日，小恒和小悕是不是该到京城了？”
　　春闱在三月初九开场，眼见已经是三月初二了，苏恒和苏悕最晚不过三月初五就该到京城。
　　苏启平仰头点了点时间，笑道，“是了，你不说我都忙忘了，可不是这两天，我看京城里客栈时常人满为患，也有好些人，还要跑大老远找地儿住。”
　　夏小蝶抿唇而笑，“过不了几日便是春闱，这是多少人盼得好日子。也不知道小恒和小悕春闱能否都中……怎么了，想什么呢？”话未说完，夏小蝶就见苏启平眉心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在想，要不要上虔心寺去求个签……”
　　夏小蝶：……
　　“你不是一向不信神佛，不进庙宇的吗？怎么来了这京城半个月，就变了？”
　　苏启平小小叹了口气，“我在京城半个月，眼见着来来往往的读书人只多不少，又听人家说，春闱比秋闱还要艰难，我，我不是担心吗？”
　　知道苏启平的心思，夏小蝶无声叹了口气，放在手中的衣衫，坐到他旁边，安抚道，“既然如此，后日我随你一同去虔心寺求个签。”
　　南轩主卧，苏颜妤把几件夏衫叠放好入衣柜，又把一箱子古书、画卷摆放在花梨木莲花边书架上，简单收拾了下桌案，就去了苏憬所在的九溪苑。
　　九溪苑右临竹居，后对花园，是一间半独立于活水之上的小榭。穿过曲径通幽的小径，苏颜妤跨过朱红小门，走过挂着湘妃竹帘的抄手游廊，两边或山水或四君子的空花墙倒映着如火如荼绽放枝头的垂丝海棠。走进旁边的书房，苏憬正拿着一叠书准备将其摆在书架上，听见身后有人进来，头也不回道，“三姐姐，你来了。”
　　苏颜妤笑着上前伸手帮苏憬把书籍摆在了书架上层，“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母亲？”
　　苏憬扬唇一笑，“猜的。”
　　“都收拾完了？”苏颜妤帮着把已经分门别类堆叠好的书籍按苏憬的阅读习惯摆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差不多了，我东西不多。”苏憬摇头，他的东西不多，不过几件衣衫，几样精巧玩意，他已经都收拾好了，只剩下大箱大箱的书籍。
　　听如此说，苏颜妤点头，帮忙把剩下的书籍一一摆放好。
　　苏颜沫收拾完自己的房间，迈着轻盈的脚步往九溪苑方向走，她的细折儿甘石粉长裙旋转如展翅的蝴蝶，沾染春日青草细香。走过九溪苑后院的蜿蜒曲折的九曲长廊，苏颜沫笑意盈盈对正在整理书籍的两人道，“三姐姐，四哥！”
　　苏颜妤转头笑对苏颜沫道，“都收拾完了？”
　　“好了，我本想去南轩找三姐姐，不过我猜以三姐姐的速度，应该早就收拾好了，所以我就来九溪苑找，果然，我猜对了。”
　　苏憬把最后一叠泛黄的古书放在书架之上，笑道，“五妹妹总是家里最聪明的那个。”
　　苏颜沫笑弯眉眼，毫不羞涩地接受了苏憬的赞美。
　　见苏憬收拾得差不多了，苏颜妤对两人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父亲和母亲那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