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阿盐

1、着迷

　　天色青蓝，薄雾未散。除了门口工人扫落叶的声音，就属偏门最热闹，一列排队的新人们，衣裳各异，旧旧的却也看的出整洁。

　　“今日起，你们就是林府的人了，咱府在镇上的地位不用说，出去镇外，也无人不知晓。你们经过层层筛选来到了这里，咱代表了府上的素质，对外礼遇周到。对内，做好本职即可，这里不兴点头哈腰。除了在二少那边做事，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其他地方都是好相与的。”

　　大家纷纷应是，再由总管分配到各院。队伍的末端，比平常人高出整个肩膀的男人，等待分配时眼神低垂，看起来耐心极了。

　　总管看着他，“你。。就到二少院里去吧。”男人微微点头回应。总管上下一打量，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木讷，说不定二少会喜欢。

　　林家二少喜欢男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林夫人为他愁白了不少头发，愁的不是喜欢男人，愁的是这个儿子谁都看不上。

　　林夫人老来得子，只盼能有个女儿，能够儿女双全。到头来又得了个儿子，虽说不是女儿，从小好看胜女娃，小时候没少当女娃来打扮，过足了瘾。

　　坏也坏在林夫人的贪心，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扮女娃多了，到林若10岁说自己喜欢男孩子时，林夫人愧疚得说不出一丝反对的话。林老爷子是个爱妻的，妻子说什么就是了，何况林若与林夫人长得能有八分似，责怪的话从来都不会对林若说。

　　林若从此放开了心，想做什么就做，长发一刀剪到了下颌，惊世骇俗，天天穿着黑色长袍。他最烦那些男人喋喋不休地纠缠，一袭黑袍下，谁也无法窥望他的身段。

　　此番操作，再没络绎不绝的人来说交朋友，林府门口都清净了不少。

　　林夫人更愁了，眼看小儿子而立之年，从来都没有一个伴，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怎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独身一人要到何时，再晚些时候，父母都不在了可怎么办。他兄长的孩儿都好几个，想过继一个给他，他是耿了脖子说不行，说什么孩就该和爹娘一起。怎么样都不行，林夫人只求他能有个伴，免得他孑然一身。

　　这不小儿子又来请安了，每天一大早准时出现在她面前，每每看着儿子出彩的模样，都想不明白怎么还是一个人单着。今个儿赶巧大儿子也回到大院，带着3个子女和大着肚子的儿媳，看起来美满幸福，就旁边小儿子的黑色身影碍眼极了。

　　“母上大人，昨天睡得可好呀？”林若吊儿郎当地道早。

　　小孙女有样学样，“奶奶大人，昨天睡得可好。。呀？”，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看你，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宝贝乖孙女哟，殷殷快来奶奶这儿。”便坐上了林夫人的大腿，奶奶孙女一副老幼情深的亲热模样。

　　“我的娘，怎不叫我过去坐，这是有了孙忘了儿。”林若愤愤不平地说。

　　林夫人眉头一挑，“你个三十岁数的人，还和三岁幼儿争，这是长了个子忘了年纪。”

　　大堂的人都宠溺地笑了起来。

　　“若儿叔，爹爹说你院子里的荷花该开了，殷殷和你一起去放莲灯好不？”小小人儿还要哄别人。

　　“就只有殷殷惦记叔叔了。”说着便抱起小侄女，细细说着话往外走，“能不能不要叫我若儿叔了？多不好听呀，把我都叫小了，别人听到要笑话叔叔我的。。。”“但是奶奶说你找到伴之前，都要这样叫。”

　　。。。越走越远的二人对话大伙就听不见了，相视一笑开始唠家常去了。

　　天气阴沉沉，早上都亮不起来，正好可以放莲灯了。湖面上起了雾，湿气重，给小侄女套上厚厚的小棉袄，便抱着上船了。船是林若平时游玩用的，什么都没有，小小的只有一张船顶，船尾坐着划船的随从，林若常常站在船头看着湖面思考，有时想的是生意，有时是诗词绘画之类的玩意。

　　“殷殷乖乖坐在里面，在船边可是会掉下去的，你可不会游泳。”林若一边把侄女放下一边嘱咐道。

　　“可是这样我就放不了莲灯了。”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叔叔帮你放，你坐里面也瞧得着，女孩儿无需干活的，知道吗？”捏捏小侄女嘟起的脸颊肉哄着，殷殷也没再说别的，算是服帖了。

　　火红色的莲灯在他白净的手心中，很是艳丽。拿起火折子点燃灯芯，一丝白烟升空，留下暖黄的火光，照映着林若的侧脸，睫毛虚盖，迷离中能看见他眼中的光。此时此景，小侄女和船尾的随从都回不过神。

　　远处看来，一叶扁舟上站着飒爽的黑色身影，手捧一抹红色，朦胧中看到认真的神态，加上周围飘动的雾气，整个就是在发光的梦中人。

　　梁贺明挥动的砍柴刀停住了，赤裸着上身，只有他身上的汗珠在流动。呼吸仿佛也无法继续，呆呆地看着湖面上的景，分不清真实虚幻，生怕出声就把这仙子惊跑。待林若把莲灯轻轻放入湖中，回头对着船内笑着说话，船悠悠地游走，渐渐去到湖中央。雾气全然挡住船只，梁贺明才回过神来。

　　深夜静谧，梁贺明又见到了他的仙子，仍旧看不清，但靠近了许多，可以捉摸得到，他听见仙子对他笑了，还看到了洁白细幼的脖颈，还有那黑得像湖水的黑袍。光影错落间，梁贺明睁开眼睛，因为身下的湿意，一时无法动弹。坐起来后却发起了呆。

　　梦中的人，是个男人。

　　梁贺明努力回想着梦中的片段，其实梦中的声音也听不到，样子也看不到，就是知道那么个人儿在对他说话，对着他笑。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梦见同一个人，从一开始的迷惘到后来的习惯，梁贺明知道自己是着迷了。为远远看过一眼的人儿着迷。

　　梁贺明的姓是父亲的姓，中间字是随母亲的姓，从小父母称他作阿明。母亲和村里的妇女不一样，她的头发从来不乱，衣裳也整洁，她识字，她常常在看书。父亲和村里的男人也不一样，他下地里劳务，回到家里也干活，烧饭洗衣给母亲买书。他做着一切操劳的事都很开心，只为了母亲一句你真好。他们是相爱的，母亲来到这个村落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父亲在后山的树林里发现受伤的她，照顾她的过程中相生爱意。

　　后来便有了阿明，再后来母亲病了也去了，徒留父亲一人坐在门前日夜思念。到阿明二十，父亲叫他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从前母亲叫他出去他没出。现在只好让阿明做到他母亲希望的事。阿明主动投入林府，把签订的银子也寄给了家中的父亲。

　　在林府一个月，阿明干活踏实可靠，大家看他块头也大，很值得大家信任，太重的活阿明都主动包揽。每天早上砍柴挑水，把事情办利索。这2个重力活做完有时间，都不会再给他安排工作，阿明每天上午便空出了一个时辰。他会用来看书，会用来想想父亲母亲，想想村子里的人和事。最近他看着书却看不到字，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黑色的身影。

　　林若倒是自在，天天不是捣鼓他的书画诗词，就是下去各个分铺子把关，兴趣爱好和生意都能兼顾，日子美哉。虽说十岁就确定了性向，却也从来没对哪个人动心过。按林若自己话来说，心没有动，眼睛连动都没法动。也就这样对谁也看不上了。

　　那些上杆子爬向他身边的男人，知道投其所好，收集些难得的字画来，林二少还是会见上一面，收下字画还会和来者聊上几句。送来的字画他实在喜欢，对来者也实在感谢。看着他们讨好的笑容，痴迷的眼神，往往很快就失去聊这些字画的兴致了。

　　“二少，权王爷又来了，说是找到了和您写的《清和调》匹配的画儿。咱看起来好像是一回事，二少您看您要会客吗？”，管家一大早便踏入林若的房门告之。

　　和衣躺在榻上看小书的林若听闻，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这倒是有趣，这一大早就来人，我看看是不是真配，你和他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管家听得出林若说的是不是真配，是说字画也说人。人人都知权王爷爱和二少爷交朋友，只不过二少爷愿意和他交的朋友，不是权王爷想做的那种朋友。权王爷作为王爷年纪倒是不大，比二少年长两岁，便把自己当作二少的同龄人了。权王爷刚刚来到他的封地，觉得这个地方真是无聊透了，茶馆各类玩乐的地方都不多。

　　自从在如意馆遇到二少后，生活便觉得有趣了起来。三天五头跑到如意馆只为遇到林二少多说几句话，不到林二少的茶凉，都不会离开林二少的桌。最怕别人缠着的林二少现今如意馆都去得少了，不料权王爷又跑来林府了，只不过没以前缠人，时不时带些新鲜玩意来找林若，林若对那些玩意也着实对味。形成现在时不时有的交情，谁也不捅破权王爷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希望有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