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黄泉 ...
-
碧落黄泉是目前最大的虚拟现实结合的乐园。
2030年，追求刺激欢乐的游乐园已经不再受欢迎，开放商们也适时提出了“碧落黄泉”这个乐园方案。
如今是2035年，历时4年的乐园已经建成。试运行的一年内，收到大众一致好评。最值得称赞的是，试运行期内，没有任何安全问题出现，可称作绝对安全。
如其名，碧落黄泉分为两个园。非两块地各自圈起来成园，那就太平平无奇了，这里，被建成了两层乐园－空中的“碧落”，地下的“黄泉”。
“碧落”即是天堂。将人工合成的新气体－只是看似，实则是有形的固体，成本极高，添加上白色的色素，大片大片地铺在空中，人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踩踏感不强，像是真踩在了云朵上。
碧落园与寻常乐园相似，建着云霄飞车，空中摩天轮这些普通项目，也有一些类似“速滑飞云”这种新奇的发明。大多数来玩的人都会在楼下的奸商铺子租上一套“霓裳羽衣”，再乘坐蒸汽天梯，飘飘然升上去的感觉，真是像极了“羽化而登仙”。
“黄泉”，九狱九泉之一，传闻是人死后所居。
如果说“碧落”是追求极致的快乐，那么，此园就追求的是极致的恐怖，折磨与痛苦。
园里最火热的项目便是“游黄泉”－从紧贴“碧落”里浮云的下方，冲出载人的过山车，直直坠入黄泉之中，又在水下极速穿行10分钟，才浮出水面，算是结束。
即使你感到实在无法呼吸，安全带也会紧紧缠住你不能解开，直到系统检测到你快窒息的瞬间，才打开呼吸面罩，给你供上充足的氧气。
不过，还真有人能坚持到10分钟的。
这里还有“十八地狱”等诸多火热项目，你能想到的刀山火海，在这里，都能经历一遍。
在这里，不断挑战人类身体的极限，却仍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这就是当今顶尖的科技实力。
然而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只有少数人知道，“黄泉”其实有一个存在危险的项目－“奈何”。
“原雉，快去。”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男孩，用尽量温和的口气劝说着。
“我们原雉就麻烦您了”她又转头对着一旁冷冰冰的工作人员低声下气地请求着。妇女大夏天却穿着长袖，袖口隐隐露出些红痕，还有被刀割血干后结的疤。
原雉低着头，枯草般的头发被生硬地梳理整齐。整洁地穿着便宜的T恤，除了脖子上像是被勒出来的淤青，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原雉微微抬起头，眉头紧皱，一副欲发很大脾气的模样。然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太瘦了，以致于脸颊和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面色透出一种蜡黄。因为这一动，他头皮上几块秃斑露了出来。嘴角微微下垂，下唇坠着个唇钉，苍白没有血色。眼皮上遍布许多个针扎似的点状血痂。
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看见了，也难免倒吸一口冷气。
原雉瘪了瘪嘴，终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动的打算。
母亲面露难色，看样子应该40多的年纪，嘴角却有了深深的法令纹，她正欲劝说几句。
站得稍微远一点的中年男人终于说话了，他恶狠狠地瞪过来，不知道瞪的是原雉，还是她母亲，抑或两者皆是，呵斥到:“别管他了！”
原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这一动，便又露出来耳骨上一串密密麻麻的耳钉，四肢无力地耷拉着。他努力遮掩着手臂内侧又深又密的刀痕，磨磨蹭蹭地随着工作人员走进更里面的房间。
“这父亲真能虐待妻儿。”看着这副景象，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这样想着。
殊不知，背过去的地方，憔悴的父母眼中都闪过深深的痛惜。
“听说杜家那小孩疯了，一会割腕一会上吊的，上次还拿针戳自己眼珠子！”
“原雉？那娃娃不是挺乖的嘛？成绩又好，真是可惜了...”说这话的人面上露出深深地惋惜。“他爸妈没扯着点吗？”
“拉了，犯起疯病来哪里还认得到人，连世梅也被割了几刀。”光是回想起这事来，大妈都害怕地瞪大眼睛。
“可惜啰，可惜啰。”虽然嘴里还是叹着可惜，这人已不是惋惜的表情，而是对着自己十岁出头的儿子挤眉弄眼，暗示他别再去杜家周围晃悠。
原雉不总是“疯的”，他也有清醒的时候。
上次原雉失血过多昏迷住院的时候，迷糊将醒之间，有听到父母商量这件事。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有这条路我们还是得去试试。”父亲小声劝说。
“有人出来变成傻子了，还有人干脆变成植物人！我们儿子要是这样了怎么办？”原雉的母亲朱世梅又急又气，提高了点音量，声音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你看他现在这样，还不如变成傻子呢，变成傻子还不会出事。”父亲有点生气。
但世梅仍梗着脖子，不说话，眼睛里已经有了水光。
“那些人不是说智商高的一般不会出事嘛，原雉……应该不会有事吧。”父亲看到世梅这样，又缓和了语气。
原雉从小智商超群，这么多年来，不论上学还是工作，永远都是数一数二。想到这里，世梅被说服了一半，忽然又迫切地想到，原雉也许能因此全部好起来，回到以前阳光开朗的样子，世梅很容易地被说动了。
初夏的风还很凉，窗外大风忽然刮起来，呼啦呼啦吹得玻璃作响。不过一瞬间，暴雨也开始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世梅没接话，走过去拉了拉窗帘，当做是默许了。
原雉听到这些，在装睡中把头更往低埋了埋，难受地在被子里偷偷擦泪。
后来，原雉偷偷地去查，“奈何”是什么。可什么也没查到。
直至今天，父母提议说带他来黄泉散心，他一反死活不出门的常态，答应了。
还能把我怎么样呢，最多不过是一死，死了正好一了百了，原雉心想。父母也许，也解脱了吧。
这时，仍一无所知的母亲，在他进里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里面都是假的，不要怕，噩梦过完了就没事了。”
原雉听不懂，还是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传说在奈何桥边，有一位孟婆，给予每一位鬼魂一碗孟婆汤以遗忘前世记忆。
“黄泉”里的设施，无不精心修缮，营造出煎熬的地狱之景。而通过一个隐蔽的地道到达的“奈何“，装修却极其敷衍，到了里间，就更加随意，完全一副操作间的模样，看不出这是游乐园项目的模样。
记忆通过编码，存储，提取得以实现。古往今来，关于记忆的研究做了不少，建树却不多。而奈何里这项伟大的技术，却能够改变记忆存储的片段，准确地根据筛选条件，剔除掉想要舍弃的记忆，仅保留需要留下的记忆。
只是，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剔除了部分记忆片段后，会导致记忆前后无法顺利地衔接上。
不过这些有钱过来剔除记忆的人，大多数为社会精英，智商较高，可以能通过脑内复杂的运算，缝补上余下的记忆。可具体过程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出来的人也会忘掉在脑内修补记忆的过程。
因此，智商越高，修复的结果会越成功，智商不够，便可能陷入在修复记忆中无法脱身，成为植物人。也有一些因为剔除的记忆太多，醒来便成了傻子的－傻子大多产生于第三层“奈何”。
在阴间，奈何桥分为三层，善人的鬼魂通过上层桥安全到达对岸，善恶掺半的鬼魂通过中层的桥，恶人的鬼魂通过下层的桥，被黄泉中的恶鬼撕咬。
在这阳间，“奈何”也被分为了三层，有权势的人通过秘密的途径，进入上层的桥。官方和警方带来的犯人，进入中层的桥。以及“奈何”内部小团体为了谋取私利而开的下层桥－正是原雉进的这层。
从“奈何“中成功出来的人，基本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除了会在某个瞬间，脑内闪过一些不曾发生的画面－这便是在“奈何”中的噩梦。
幸运的人，进去“奈何”幻境中，直达修补记忆的地方，修补成功便可全身而退。不幸的人，则须从自己脑海中编造的噩梦中历经艰险才能脱身。
显然，原雉不太幸运。
30分钟前，原雉进入了里间。
下层的“奈何”可谓是简陋，水泥地面，水泥墙，昏暗泛黄的灯光，不大的房间像极了一个黑作坊。
脆弱的隔板均匀地隔出了几个隔间，每个狭小的隔间地上放着2米长的箱子，正是玩家需要躺进去的地方。
“卫生间里放棺材”原雉腹诽。
见工作人员似乎不想管他，他便自己看起了墙上的操作说明。
原雉稍作分析，大致过程是: 躺进棺材－点击开始－睡上一觉－结束。
他也不磨磨蹭蹭了，爽快地随便选了一间，顺着这格格不入的蓝色箱子躺了进去。里面可真冷，原雉心想。
很快，酥麻的电流传遍大脑，原雉睡着前最后一个意识便是：我这是被电晕过去了吗。
30分钟后，记忆剥离成功，原雉的意识被送到这个鬼地方。
“奈何？记忆？噩梦？”他脑海里闪过这些记忆碎片。
他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家庭虽不富裕但和睦相爱，从幼儿园就开始持续取得第一的好成绩，本硕博一路顺风顺水，还提前考取了一级注册建造师。唯一说得上不好的，大概是从小到大，运气一直不太好。
“我有什么需要摘除的记忆？”原雉想不起来，他现在饿极了，但头脑还算是清醒。他翻了翻自己的衣服，看见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惊讶地想“我这是，被绑架了吗？”
“原雉！”他闻声转过去，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这是一个学校，但不是他曾上过的任何一所。循着声音，一个不好好穿校服的男孩痞里痞气地走过来，手上正端着一个饭盒。
对面的男孩约莫一米九，小麦色的皮肤，松垮垮的衣服遮不住满身健壮的肌肉。
“他怎么认识我，我没见过他。”原雉仍摸不清状况。
正想着，那男孩已经走到了面前，“啪！”，手里的饭盒被扣在原雉头上，剩饭混着汤汤水水顺着毛躁的头发往下掉。
“逃！”抬头看见了对方不善的脸，原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个字。身体也随着飞快地背转过去。然而手臂却被大力地拽住。
“跑什么？哥跟你说过什么都忘了？给哥把碗洗了再回来找我。”不良男孩戏谑地说，语气还带了一丝厌恶。
“是。”眼下最重要还是得赶紧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总不能跟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猛男对着干，原雉胆小地想。
这所学校面积挺大，设施也很齐全。走了不远，就找到一个卫生间，原雉用凉水冲干净了头，冷水顺着瘦削的脸颊滑到脖子，领口，又滑进胸口。他这才开始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这不是我的脸，这是原雉的第一反应。
又盯着看了几秒，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的脸，但是...镜中人他已完全认不出来，原雉虽不算特别白，但也不至于如此…发黄。眼睛虽找回了一些神采，但眼皮上的针孔还是一样狰狞。原雉取下碍事的唇钉，又狠狠用水抹了把脸，总算顺眼了一点。所幸身上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看着骇人，其实已经不痛了。
把饭盒搁在一旁，原雉进了个隔间好好思考。
在刚刚的几分钟，他又想起来一些事，这里应该是“噩梦”。他还依稀记得进来之前，有人叮嘱道“里面是你的噩梦，不要怕...”，绑架犯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不太像。
“可我没有做过这种噩梦”原雉从小阳光开朗，成绩优异，并没有被校园霸凌过，甚至，他记得周围的同学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难不成这是被摘除的记忆部分？”
这时，上方突然出现机械的电子音:“抱歉，尊敬的样本，呃…阁下，奈何系统产生了混乱，玩家各自的独立系统被融合在了一起，请各位玩家相互合作，一起逃离噩梦吧！”
“样本？”这是被抓去做实验了吗。
原雉先放下这个，思考起了系统刚刚提起的“融合”，“合作”，这么说来，这应该是别人的噩梦。既然可以合作，那么一定有找到其他玩家的办法。
想到这里，原雉鼓起勇气出了隔间，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黄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