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夙夜降》八百里花腔

10、寒假

　　天渐渐就冷了起来，寒露想不到南京的冬天能冷成这个样子，又冷又湿。

　　本来觉得南京比家里偏南一点，在南回归线晃悠的太阳也会格外给几分照顾。

　　没想到长江直接给你掀来湿雾，让你无处可逃的冷。空气中尽是湿漉漉的，冰凉的水汽粘着人的脸颊，汲取着人们最后的温度。

　　而陆北阳他们的小破驴也被长江的杀气给吓得退缩了，于是他们每天等着公交车，踩着点到班级。

　　顾寒露每天都安安静静的给他们在校服里捂早饭。生怕那个饭凉了，他们吃着身体不舒服。

　　每天早上顾寒露递早饭给陆北阳的时候，触碰到他那冰凉的指头的时候，就无数次想提醒他戴手套，但是人家自己本人好像对手套并不有什么感情。

　　轰轰烈烈庆元旦，他们班也搞了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班内元旦晚会。同学们开心地挂着气球，棠话郑重其事的，往黑板上写着：庆祝元旦！几个大字。

　　在表演的时候，陆北阳和棠话表演了个小品。顾寒露觉得他们的小品表现的还没有他们平时斗嘴有趣，但是还是看的很认真。

　　她感觉陆北阳真的有一点认真的傻气。但又是是活泼，不失真诚。

　　元旦过去了，期末考试也即将到来，老师一天到晚开始督促大家学习进度，喊着要加紧。

　　连陆北阳也开始认认真真的背起了文言文，捡着几个容易错的写下来。并且发誓文言文绝对不能再有错别字了。

　　还一天到晚让寒露提他背书。还让寒露提绝一点，只提下半句，让他背前面的要不，就提前一句，然后他再背更前面一句。寒露觉得陆北阳的想法简直绝了。结果考试，老师还真的出了这样题目。寒露简直佩服出卷老师这和陆北阳一样的清奇脑回路。

　　而陆北阳的化学笔记在期末考试之前也一直在顾寒露手里翻来覆去。

　　其实顾寒露是真的看不下去陆北阳那用九阴白骨爪挠的字，但是无奈盛情难却，怎么都决绝不了。

　　陆北阳非要说自己把老师上课的知识点给记得全全的，让顾寒露按着他这狗爬字背。

　　还一天到晚有事没事拉着顾寒露背一些一价二价，非金属属性，实验器具，操作易错步骤等。

　　结果顾寒露化学破天荒的考了个中等。让那个狗爬老师也甚是欣慰。而顾寒露也有点喜欢和陆北阳这样一起学习的氛围。让她觉得有趣，不枯燥。

　　考完试，大家都像被放出圈的野牛一样跑出去疯了一晚上，脱了校服去KTV嚎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棠话就和陆北阳送寒露去南站坐车回家。棠话给寒露披披挂挂的裹了好几圈，才让寒露出宿舍门。陆北阳在后面给顾寒露拉行李箱。

　　“宝贝，回家多向丈母娘提我的好啊，我等你信息啊！”棠话不正经的嘱咐着寒露。

　　寒露笑着应付这她，然后她看向陆北阳。

　　这货抬着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幽森森的飘出一句话：“我就没有啥好叮嘱的了，开学你给我搞一点你们那里的特产啊，你知道的，我还在长身体呢！需要多尝尝祖国各地的美食。”

　　然后就领着棠话和寒露告别，催着她赶快上车。

　　寒露就看着这些光秃秃的树啊一路滑过，跟着这个大巴晃了四五个小时晃到小城的车站了。

　　到站是顾平林来接她的，她冲过去抱住顾平林大声开心的喊着爸爸，然后顾平林回抱她，拍了拍她的头，替她提着行李，催着她回家。

　　“我妈呢？今天周末，她不可能又打麻将，所以不来接我了吧？”顾寒露嘟囔这。

　　“你妈妈身体有点不舒服，咱去快点回去，我去给你们做饭。你去陪陪你妈妈，她上个月从南京看过你回来，就一直念叨着你瘦了，走，回家，我给你炖了排骨。”

　　回到别了小半年的家，顾寒露简直想把家里的每一个地方的空气都给呼吸一遍，激动万分，直想往自己的小房间去。而顾平林催促她去看看她妈妈。

　　“妈妈，你感觉怎么样了。”顾寒露推开父母房间的门，看着蜷在床上的妈妈，轻声问道。

　　韩丽梅抬头看了看女儿，仰着惨白毫无血气的脸对她咧嘴，轻声发抖的回应说：“妈妈没事！”

　　窗边放着娇滴滴新鲜的香水百合，窗户也开了一丝缝隙来通风，空气里飘动着淡淡的花香。

　　顾寒露坐在床边有不知所措，但是还是小声的和韩丽梅聊天，韩丽梅倚在床头盯着顾寒露笑。

　　直到顾平林来喊她来吃晚饭，她才搀着韩丽梅下床吃饭。

　　顾平林真的是居家好男人啊，性子好就不用多说，家务活干的也利索，结婚快二十年了，韩丽梅连家里的拖把都没有摸过，进厨房也只限制于削个土豆皮或者刷个碗。

　　而韩丽梅，顾寒露觉得自己妈妈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也没有啥。她还觉得她妈有点世俗和傲气。占着点小聪明感觉只有自己最清高。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背地里老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顾寒露特不喜欢这一点，感觉都是生活中要相互接触的人，干嘛非要把人分个十八个等级。

　　顾寒露觉得幸亏自己性格应该像她爸，随遇而安，也不想争什么抢什么。

　　吃了点热汤，韩丽梅脸上仿佛有恢复了点血气。然后开始询问寒露在学校的情况，和朋友的交往，学习方面，住宿生活问题。

　　顾寒露兴致勃勃但是讲着自己这半年的事情。

　　她还把李棠话和陆北阳都统统介绍了一边，还给她妈演示他们两斗嘴的画面。
　　然后说陆北阳还老是教她念一些乱七八糟的物化口诀，还都是自己瞎编的，说考试就背这个就可以扛笔上战场了！

　　韩丽梅和顾平林这夫妻两挂着笑意的看着自己姑娘的手足舞蹈。

　　然后顾平林去刷碗，撵顾寒露回屋休息。

　　顾寒露躺在这今天才晒过被子里，心想要给棠话发个信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顺便也给陆北阳发一个吧……

　　棠话长时间没有回她。反而是陆北阳立刻就回复她了，问她累不累。

　　顾寒露说有点，但是现在更多是高兴。然后告诉陆北阳，说她爸爸简直太好了，回家她简直就重新回到了小公主的位置，虽然头顶着一个可怕的女王。

　　陆北阳笑这给顾寒露回信息说，他们家就相反，她爸是魔头，但是他们家的小公主是他妈…………他是个王子，哈哈。王子和公主一起战胜魔头！

　　顾寒露听陆北阳说过他妈妈，是个初中历史老师。他没有提过多少关于他爸，棠话说过，说是在政府任职的，位置还不低。

　　她每天就在家里呆着，有时候会有几个初中玩得好的姐妹喊她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她其实想回自己初中的学校看看，看看学校后面那条河，去看看那些她挂念的老师。

　　快过年那两天顾寒露跟着父母回小镇上面的奶奶家去过年。

　　几个婶娘在围在一起包着包子，而韩丽梅只能帮她奶奶拨弄着炕在平底锅的花生，或者在系着围裙炸肉丸子的顾平林旁边帮他尝尝肉丸子味道。

　　空气里满满的新年气息。

　　顾寒露把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面，教几个堂弟堂妹写作业时候又要把手伸出来，天冷的她直搓手。韩丽梅一直喊她来炉子边烤火。

　　快吃饭的时候顾家几个男人带着孩子们去门口放鞭炮，顾寒露也被顾平林推出去了，鞭炮放起来的时候，孩子们兴奋的看着那乱飞的红皮。

　　顾平林替寒露捂着的耳朵，回头和寒露说，小孩子看了鞭炮明年又不用在做噩梦了。

　　顾寒露这贪吃鬼，嚼花生都把嘴角给弄烂了。又抱着那黄灿灿的福橘，一瓣瓣的往嘴里塞。

　　过年那天，一家老小挤在沙发上看春晚守岁。后来夜间几个小孩子困的直揉眼，大人们就带着回房睡觉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顾平林和韩丽梅共同盖着一张毯子等新年的钟声响起。

　　初一，一家又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饺子。

　　小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给长辈磕头，顾寒露年龄大一点，大人也就免了这番礼，直接给红包。

　　初二那天顾平林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小城了。顾寒露她奶奶什么活鸡活鸭都要往他们后备箱塞，佝偻着腰让寒露暑假要回来看看。

　　顾寒露记忆中，以前小时候奶奶不太喜欢自己的。以前放假回老家的时候，奶奶老是把自己在晾着，现在她长大了，关系反而缓和了，虽然她对她奶奶的态度一直这样恭敬。

　　韩丽梅一刻都没有闲着，回到小城就开始上了麻将场，在一群带着金戒指聊着孩子老公的女人中抱怨着过年的烦恼。

　　顾平林也打麻将，但是不像韩丽梅这样昼夜颠倒的打。

　　他会多花一点时间来陪寒露。

　　他会给寒露念一些普希金的俄语诗，浑厚的嗓音带着些浪漫感；会帮寒露梳着通头发 ，帮她洗头发；带着寒露在晚饭后绕着小城消食；和寒露聊一些过去现在未来，尊重并肯定顾寒露一些不成熟与不成熟的观点；还会走新华书城给顾寒露带几本木心的作品选集。

　　顾平林真的是一个浪漫而温柔的爸爸。

　　后来韩丽梅夫妻两，商量着过几天去南京看看韩立东。又怕他太忙，招呼自己浪费时间。就准备把顾寒露送到学校的时候，给韩立东他们家送点家里灌的香肠。韩立东和孩子都喜欢吃。

　　而陆北阳有时候会和她打电话说 ，他们一家去草莓园摘草莓，结果他和他妈因为在园里吃的太多而让老板脸色发绿，却不敢说话。让陆北阳他爸爸都不好意思再去了。然后他妈妈说，下次换一家吧，这家草莓也不是很好吃。

　　顾寒露就在这蜜罐里遨游了大半个月回了学校，虽然舍不得爹妈，但是寒露也有点想学校想棠话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