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往归昔》暮染禾枫

12、逝去

　　四个暗卫肃静的站立在楠湘苑内，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木浔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沿上，床头的蜡烛因无人修剪，那点点的光亮不停地摇曳着，给人一种随时会带走最后一丝暖意与明亮的感觉。
　　木桦站在木浔刚刚伫立的地方，看着窗外他先前看的风景。雪已落了很深，覆盖住了他来时踏下的脚印。
　　夜深凉意愈发重了，木桦轻合上眼前的窗扇“皇儿，这段时日可还过得安好？”
　　久久，床上才传来了回应声
　　“陛下，万里雪飘，您来此地不会只是问一句我可安好吧？”
　　“哈，朕不曾想如今的你会如此对朕说话。”木桦转过身子面向床榻“不过无妨，朕向来不介意这些。朕此来特为接你回家。当然！也会顺便办些小事，拿掉那些碍人的东西！。”
　　闻言木浔下意识地紧蹙起眉头。木桦细细看着那静若处子的小人儿，看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木桦不由地发出浅浅的笑声。
　　“皇儿莫多忧虑，你就安心待在朕的身边吧。”
　　木浔缓过神来“什么意思？你要拘禁我？你到底……”
　　话音未落，便被木桦一个欺身向前，狠狠地压在了锦被上。木桦伏在他的身上，嘴唇凑着身下人的耳廓
　　“好歹朕养育你十来年，你为何还要如此猜忌朕？”
　　鼻腔呼吸的热浪喷洒在木浔的耳膜上，酥麻瘙痒的触感让他难耐。
　　木桦渐渐松开了撑在床上的手臂，整个人贴合在木浔身上。熟悉的衣料，熟悉的味道让木浔忘记了反抗，也让他疏忽了那味道中多了丝香甜。
　　很快，木浔开始失去意识，只感觉似乎有人用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脊背。久违的暖意让他彻底晕睡过去。
　　木桦看着他睡熟，吻住了那看起来十分乖巧的眉眼又吻向那雪白勾人的脖颈。他撑起手，看着那卸下警惕的孩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若他能和如今的你一样，又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木桦没有继续下去，他很快收拾好衣装，关上门落下了锁。院内两个暗卫自觉有序的走到门边，看住屋内沉睡的人儿。剩下几个暗卫在夜色里同木桦一起走到向了灯火通明的晋阳王府。
　　木桦踏入王府，晋阳王府侍卫已同禁卫军对峙了起来。晋阳王黑着脸坐在大堂上，王妃看见木桦走了进来连忙走了过去
　　“阿桦，你这是要闹哪样？”
　　“晋王妃无礼！你面前的可是当朝陛下！”
　　木桦身边的老公公尖声细语的斥责尹青茗。
　　“哎，王公公怎可这样对王妃说话？”木桦低头看向尹青茗“青姐姐，这次可不是朕要闹哪样，你们王府扣押了我朝储君，你们把朕放在哪里？”
　　“青茗，你难道还不知道你眼前这个人吗？他……”祁子文怒视着木桦，手掌在紫檀木桌上按下了一条狰狞的裂纹
　　“干嘛不继续了，子文兄？”木桦走近祁子文“当年的话我记得，你不说，我替你说！我木桦，背信弃义、欺骗兄弟、抢夺兄妻，……是吧？”
　　“难道不是？”祁子文站了起来“你们木氏有一个好东西吗？世世代代的白眼狼！”
　　“子文兄说的没错！朕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朕是从尸堆血海里爬到如今的位置，若朕心慈手软，那还有朕的命？”
　　木桦挥手斥退随从、侍卫。
　　屋内只留下晋阳王夫妇和木桦。
　　“朕知道，先皇对不起你们祁家。可朕何时亏待过你们。”
　　“隋安帝，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是忘了十年前，还是忘了祁子书？！若非你强娶溪澜，子书怎会轻生？！”
　　“哼。。子文兄，说到底你还是不懂你的弟弟，你真的以为他会因为这个选择去死？”
　　“木桦，事到如今，你却一点都不知悔改！”说完祁子文就朝门外走了过去。
　　尹青茗跟着祁子文向外走去，两人走到转角，木桦终于还是发声了“子文兄，留步！”
　　“王爷留步，王妃可自行离去。”暗卫拦住了祁子文的去路
　　“陛下，我祁氏虽无谋反之心，但您不要逼我们！”祁子文回头看向木桦的背影生硬的说
　　“晋阳王，你真的就相信子书离世的如此简单，你真的不愿听一些你所未闻的真相？”木桦背对着屋外的人，把玩着桌上的乌金扇，淡定的说着勾人心魄的语句。
　　祁子文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青茗，你们先退下吧…”
　　门外的暗卫在晋阳王返回内堂时落下了门闩，偌大的堂内，光线昏暗不明，静的可怕。
　　“说吧，你留我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子文兄，我不说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话。我想要子书悬棺里的……”
　　啪！一巴掌狠狠落在了木桦脸上“你也真敢讲！你难道想子书死了也不得安生？”
　　木桦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我从未这么想！”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我一定要棺内的银丝盔甲！”

　　“子文，你在看什么？”久久怀里的人儿也没有回应。木桦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新晋武状元正壮志昂扬的在挥枪弄棒。
　　“子文，你要是想穿那盔甲朕可以拿一套给你，但是子文，你现在的身体你是知道的……”话音未落，木桦清楚的感觉到怀里人闻言突然一阵颤抖。木桦叹了口气，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下早朝，木桦就赶来了栖梧宫。
　　“公子今日可有不适？”
　　祁子文的贴身太监又照例回道：“回陛下，公子身体依旧没有起色，精神状态却日渐差了”
　　“朕知道了，让御医往后小心伺候。你，退下吧。”
　　走进寢殿，祁子文穿着亵衣亵裤站在书案前的消瘦模样直直的落进了木桦眼里。木桦快速的走了过去，让人坐进了自己的怀里。书案上的宣纸被几个遒劲有力字染透。刚劲的瘦金体写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透过这字迹，木桦放佛看到了昔日里屡建战功的定国将军，看到了他眼里的光芒。

　　云起云散，夏季很快走到了头。
　　“陛下，公子殁了！”
　　一盏新沏的茶整个的泼在隋安帝的身上。英武狠辣的帝王第一次让人看见了如此狼狈的一面。黄袍下的皮肤烫出了水泡，可他好像是没有感觉，只是疯了一般跑向那个人在的地方。
　　木桦看见床上的人彻底失去了颜色，却第一次如此衣装整齐，梳着高高的发髻，手上还拿着唯一被他收下了的，他送他的礼物。冰刃寒光闪烁，那伴了定国将军半生沙场的神兵利器第一次笼罩着悲凉。
　　木桦彻骨的看清了，他拘禁的是一条骁龙，而他硬是把这条龙变成了不见天日的蚯蚓！是他对不起他！
　　风雨起，红莲落，故人终究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