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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青柚子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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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村的新年向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有两个大人物回乡省亲,不用猜,就是孟爸和江爸啦。这可是元宝村的两大骄傲,他们不但事业有成,而且都娶了娇美如花的妻子,简直成为村里青年学习的典范,何况他们都会带许多又好用又新鲜的东西给大家。
  “大表哥,城里人都很有钱吧,是不是每天早上都喝得到豆浆、吃的上油条哦?”阿才涎着笑脸粘在孟爸的身边,看着他拿出许多以前连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呆的哦,一看你就没见过大世面。人家都吃面包和牛奶啦”,进过几次城的小三不屑地瞥了阿财一眼,用更加谄媚的声音说,“是吧,江哥?”
  “你们要努力学习,将来也能进城去工作,娶老婆!”江爸慷慨陈词,鼓励着身边的青年小伙们,“一旦事业有成就回来振兴元宝村,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这件大衣的料子好软好暖,我一辈子都没穿过啊!”胡伯干枯的手颤巍巍的小心抚摸着孟爸身上的大衣衣襟。
  “胡伯你拿去穿吧!你这么大岁数了得注意保暖,风湿可别再犯了!”孟爸眼眶发热,一手脱下大衣塞进胡伯怀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老头子穿啥都一样。”胡伯把大衣攥得紧紧的,客气地再三推却。
  “拿着吧!胡伯,我父母死得早,都是靠孟大奶奶和乡亲们接济,我才有今天,你们千万别和我客气,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这可太……”
  “不要的话,给我好了,我进城跑货还没件像样的衣服,都被城里人看不起!”小三忙争道。
  “这、这……怎么可以!”胡伯老脸涨得通红。
  “小三,把我这件外套拿去吧,也是好料。”江爸连忙脱下他的大衣。
  “孟哥,你那件毛衣我穿正合适;你知道初春地上风可硬啦。”
  “江哥,你的靴子可真好,我要是有一双准能相个好媳妇……”
  屋内吵成一团,衣服、鞋子满天飞。
  外屋里,孟夫人和江夫人平静地坐在桌子旁剥栗子吃坚果。
  “希望待会出来,老江还能剩条裤子遮身。”江夫人不无叹服的说,“去年啊,他连皮带都脱给那些兄弟们了,我真是哭笑不得。”
  叩、叩。
  木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哄抢的众人转头向门口看去,立刻都噤若寒蝉,纷纷向两边退去,露出只剩线衣线裤的孟江二爸。
  “孟家大奶奶……”人们低声招呼.
  一位身材娇小、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手持一根光滑的黄杨木拐杖,鼻梁上架着一幅圆眼镜,睿智的目光透过镜片扫向众人,最后落到狼狈不堪的两位村里骄傲、有志中年身上。
  “婶母……”孟爸陪笑。
  “孟婶婶……”江爸也笑,“上次我孝敬你的不锈钢电子文明杖,您老人家没用哈……”
  “哼。”老妇人嘴角微微上扬,声音还很威严,“你这个孩子孝心倒好,可是啊,我可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一味看见城里的新玩意就忘了旧东西。”
  众人哼哼哈哈,不敢说话。
  “这个拿去穿!”孟老奶奶挥手扔出两套衣裤,眼睛流露出对孩子的慈爱,“小心着凉了。”
  “是,是。”两个大人物手足无措。
  “办完了正事---”孟老夫人把正事两字音发得很足,大家开始往屋外溜,“就去我那里吃饭吧。媳妇们已经去那边了。”她看着大家尴尬的样子,也禁不住唇角泛出一点笑意。
  ……堂外空地上一群小孩在玩耍,四岁的宝平穿着大红棉袄,摇摇晃晃地走到振元身边,很神气地说:“爸爸说我是姐姐,我比你大哦。”
  “哼。”大眼睛的小男生一脸的不屑,只出生早一个月还妄想称大,何况……他看着只到他额角的小矮豆,坏心的说:“红肉球。还想当别人的姐姐,不害臊!走路小心一点哟,不然摔倒的话可是会滚很远的!”
  “你,你……”小女孩一张小脸气得红通通的,抡起小拳头就往男孩身上打去,力气不大却打得棉袄咚咚作响。
  “唉呀,你干吗?当我是鼓在敲呀!小肉球,再打我要还手了!”小男孩展现灵活的身手穿梭于其他小朋友之间,还是一脸笑嘻嘻的。
  “不准你叫我小肉球!坏蛋!”小女孩辛苦地提着长长的袄襟在后面穷追不舍,小脚被衣服袍角绊倒,拍的一声,成一个动感超人形状,前趴在雪地上。
  “怎么会那么笨啦。小肉球,别赖在地上不起来。”振元跑回来。伸手抓着宝平的脖领子,“站好站好啦,这次变成泥球了,脏死了……”
  “你……”宝平粉红色的菱角小嘴抖得像地震,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令人生疑。
  “哎,你可别……”振元机警地跳开一大步。
  “哇----”宝平握紧小拳头放声大哭,震的树上落雪纷飞,麻雀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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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平住宿在学校的短短一个月内,每天都接到好几通孟爸的“夺魂催命连环CALL”,强烈要求她回家去参加各种名目的节日活动。可是宝平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挺了过来。厚,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老爸的紧迫盯人的控制,不好好呼吸一下得来不易的自由空气怎么对得起她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苦。宝平十分确定下个月中旬前她是不会回家去的。
  刚刚上完周末最后一堂课,宝平和佳音穿过汹涌的下课人潮,转上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小路。
  “你注意到没有,上次那个‘来电帅哥’又来上课了。”佳音皱皱小巧的鼻子,谈起那个出糗的家伙。
  “你确定他是来‘上课’的吗?我都听见他的呼噜声了!”宝平有点好笑地说,“教授的脸都气紫了,但是又不好发作。”
  “那他来干嘛?又不是新生,还来跟我们挤着空间。回去睡不是更舒服?”佳音怀疑着,突然灵光一闪,拽了拽宝平的袖子,“该不会是为了哪个美女而来的吧!”
  “哇,那位美女岂不是很惨?对着这位仁兄的脸,每天高唱‘敢问眼在何方’?”宝平说得绘声绘色。其实她一直没有十分看清楚那个人的眉高眼低,只是听到佳音的描绘,就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再说这个人的举动也实在是缺乏涵养,人丑没有错,可是居然跑到大一的课堂来吓人,太过分了!
  “哈哈……”佳音撒娇般的靠在宝平的手臂上。
  “……佳音,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宝平突然觉得背后冷风嗖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不会吧?今天可是艳阳高照―――”
  一阵优美的音乐铃声打断了佳音的话。宝平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来电赫然显示着:家座机。
  “完了,又是我爸!”宝平一脸无奈对着佳音做个鬼脸,有些认命地按起电话,“喂?”
  “宝平乖女,想不想爸爸啊?”孟爸的大嗓门破空而出。
  “爸,有事吗?”乖女宝平完全不理会爸爸的热情开场白。
  “女儿啊,今天回家来吧。爸爸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连你的声音都几乎遗忘――”
  “爸,你这不是正在听吗?”宝平忍不住指出爸爸的夸张成分,“而且,我最近都很忙,没有空啦。什么?我忙关振元什么事!……对呀,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爸,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谈他的吗?我不……”
  “你不回家,是不是啊?”
  “是啦。”
  “也好。”孟爸此言一出,宝平吓了一跳。
  “爸?你你你……同意了?”
  “是啊,我还是带所有的亲戚去学校看你吧!”
  “什么?!……啊,我当然欢迎了!可是,老爸我突然发现今天我其实是很想回家的啦!”
  宝平放下电话,沮丧地望着佳音:“你都听见了?”
  “伯父好有趣呢!”佳音倒是对这位热情的家长好奇得很,“好想见见他!”
  “会有机会的,而且,很多……”宝平叹息着,发现自己的大学生活洁净的天空罩上了无所不在的父爱阴云。
  想到阴云,她又打了个寒噤:“说实在的,你真的不觉得冷吗?我怎么混身寒毛直竖?”
  “是不是要感冒呀,你还是加一件衣服再走吧。”佳音关心地说。
  “也许……算了,还是不用了。下周见吧!”宝平甩了甩头,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走开了。佳音也随即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身后不远的一棵歪脖子柳树后面,一尾衰男极度哀怨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宝平的身影。
  回到家中的宝平刚一放下背包,孟爸就迎了出来。
  “乖女,你可回来了!住宿条件那么艰苦(自行想象成了破旧民居),你看你小脸都瘦成一条了!”孟爸像蜜蜂围绕着鲜花一样,围着女儿转来转去嘘寒问暖。
  “爸,什么脸是一条的?我又不是鱼。”宝平无奈。
  “你呀,让宝平喘口气。”孟夫人推开丈夫,口气虽然冷静许多,仍然对女儿一样疼爱,“宝平,妈妈给你泡了玫瑰茶,还有你最爱吃的茯苓糕。――”
  “我去,我去拿!乖女儿坐稳哈!”孟爸一溜小跑进了厨房。
  宝平和妈妈相视而笑。孟夫人伴着女儿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女儿的头发,一本正经轻声的说:“我知道你老爸是不怎么着调,但是妈妈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大也有苦劳啊,就冲着妈妈的面子也要常回来才是。”
  “什么呀,妈妈说得像真的一样。”宝平歪在妈妈的怀里撒娇,“我知道妈妈是给爸爸做说客,要我常常回来啦!”
  孟夫人要笑,又板下脸来说:“瞧这孩子。难道妈妈就不想你?顺便满足一下你爸的心愿就好了。”
  丁冬丁冬,门铃声响。孟爸又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早有准备地去开门,迎进江爸和江夫人。
  “大哥,把我们找来庆祝什么节日啊?”江爸一面说一面走进客厅里,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宝平,“哟,这不是宝平吗?回家啦?”
  “叔叔、婶婶好。”宝平连忙站起身来乖巧地叫道。
  “宝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真羡慕你们养了这么一个又贴心又美丽的女儿!”江夫人连忙拉住宝平的手,同坐在沙发上,喜欢得不得了。
  “你家振元也不错啊!现在也是男子汉了!他一会也会来吧!”孟爸则和好兄弟对谈起来,孟夫人则进了厨房把丈夫忘记下的茶点端了出来。
  “他呀,不来了。”
  “哎,我不是在电话中一再强调要全部来的吗?”孟爸十分失望。
  “他今天有课,总是忙啊忙的。我说他也是,既然宝平回来了,大家聚一聚多高兴!”江爸数落着儿子。
  深怕振元在宝平心中的印象分低落,江夫人急忙插话:“老江,我看振元真的是有事情,不是有意不来的啦!他一进校就被选为班长,并且进入学生会发展,一定是有很多活动呢。”
  “那倒是!这小子刚入校就带领一年级新生打败了法学院其他年级,取得了篮球比赛的冠军,每场都得二十五分以上,哈哈……”江爸仰头大笑,好似上场的是他。
  “而且他还在辩论赛中获得了‘最佳辩手’的称号!”江夫人补充,“据说很多老师都很看重他!”
  “这些是振元告诉您的吗?”宝平有些不置信,尽管这猪头一贯爱出风头,可是会不会有点太吹了吧!
  “当然不是,我们没有看到他!是问了一下回家取东西的邻居小伟,他跟振元在一个学校的。“江夫人轻描淡写地说,绝口不提他们将小伟拉在一旁询问个把小时的事情。
  “他一直没回过家啊?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那个礼物是他送的呢。”宝平纳闷的说。
  “什么礼物?”几位大人注意力高度集中。
  宝平描述了一下,江爸仔细记忆着,准备回去盘问儿子。虽然他不很确定自己的儿子送礼品位会那么差,但是……也许爱情让他冲昏头脑智商下降,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说,如果不是振元的礼物……宝平在学校很受欢迎啦!”江夫人惴惴不安地说。回去一定要让儿子认清现实,提高警惕。
  “也没有啦。”孟夫人闲闲的说,“你们振元应该是很受女生宠的吧。”
  “嗬嗬,听说他头一个月收到情书十二封。”江爸摆了一个酷酷的POSE,旨在让大家发现良好基因的真正来源。
  “可怜那些女孩白努力了。”江夫人搂着宝平的肩,确定地宣告,“因为我们家振元是要娶宝平的,他已经死会了!”
  咳咳……宝平被茶水呛到。
  “是是,我们家宝平也该非振元不嫁。”孟爸同样严肃认真点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我们选个吉日订婚好了。”江爸开始考虑日程。
  “也好也好,不过一定要按照我们元宝村的规矩办。”孟爸开始考虑。
  孟夫人只是微微含笑。
  他们是在说外星话,还是把我当透明人?宝平心里哀叹着.
  H大的法学院是全国四大法学院之一,号称“四大家族”之首,名满天下。根据开学典礼上侃侃而谈的法学院院长介绍,这里建院八十年以来培养了二十五个大学校长,三十七个法学院院长,一百多名知名法学家、教授,以及不计其数的法官和律师。……但是,这决不意味着没有诸如南郭先生之流的滥竽充数。比如,现在这位在讲台上口沫横飞的国际法教授―――黄助河。
  “同学们,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国际法第一章中的国际法的意义和作用。国际法的意义是国家在其相互交往中形成的,主要调整国家间关系的法律……”
  振元翻开书,发现教授所讲的东西和书上所印一字不差,连语气助词都没有缺少。他究竟用这种方式混了多久?
  无聊和沉闷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房间,同学们已经东倒西歪。之所以没有逃课,唯一原因是:黄教授酷爱点名。
  “关于国际法的作用和意义,我建议大家看看我编的这本书的前言,写得很详尽。还没有教科书的同学尽快买,当然咯,不一定非要买我这本,谁写的都可以。……不过,”他看着有人松口气的样子,得意地又说,“考试的大部分内容要从我这书上出……”
  台下嘘声一片。
  黄教授浑然不觉四周充斥着杀人而后快的眼光,继续介绍着前言:“这是我十九年前写的一篇社论,投给了国家一级刊物《大光报》。那个报纸大家都知道哦,审查很严格的。所以登出来之后我一看,编辑给我删了七千多字,留下了两千多。”边说边小心翼翼拿出一张发黄的报纸展示给大家,“看!就是这张!”
  台下哄堂大笑。有人叫道:“老师,为什么不给你全文登出?”
  “当然是因为我观点新锐,他们那些庸才不能接受!”黄教授意气风发,“不过大家也不要失望,我把那些删掉的部分全编进我这本书的序言部分了!”
  “哇塞……他可真不浪费啊!”大家发出绝望的声音。
  “下面,我就讲一下国际法的作用……”黄教授见大家反响强烈,很是高兴。
  江振元刷一声举起了手。
  “哦?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您上周二就这个问题已经讲过一次了。”振元彬彬有礼地说。
  “是吗!我觉得应该更深入研究一下这个课题!”黄教授用以遮盖秃顶的几缕头发开始不受控制的下滑。
  “可是,您当时讲了两小时又十分钟,很深入的。”振元悠悠然。
  “这位同学听得很认真啊!”黄教授面部肌肉僵硬的说,“你、你叫什么名字?”决定以后一定要重视这个不计后果的学生。
  “江振元。”
  “哦。”黄教授很肯定他不会通过自己的期末考试了,“你请坐!那么我们就把这个问题留做作业,大家回去思考一下,写成论文――”
  “可是,老师。”振元没有落座的意思,“上次的作业就是这个内容。”
  “啊?那、那江什么元,你就读读你写好的论文吧!”黄教授几乎抓狂。
  “可是,”振元英俊的脸透着无奈,用很抱歉的口气说,“刚刚打过下课铃了。”
  ……一阵混乱后,气得几乎吐血的黄教授和喜笑颜开的同学们先后离开了教室。可容纳三百人的课堂几乎全部走空,只留下振元慢腾腾收拾书包。
  “你――就是江振元?”
  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振元身后冷不防开腔。音调懒懒的,仿佛大点声音对他来说就很费力气。
  振元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个子几乎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站在他的身后。他面容英俊迫人,但是神情懒散,一只手插在阿曼尼的裤袋里,嘴角带着一个赞赏的笑容。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振元对这个满身贵气的公子哥有几分好感。
  “这种课很有意思,我会常来听的。希望你能有和这个老家伙一样稳定的表现。”
  “不要理所当然认为我的行为是娱乐你的。”振元淡淡地说。
  “别多心,我支持你的行为。毕竟在这里,有真性情的人不多嘛!”那人声调一直没有变化,此刻像是想走了。
  “比如你我?”
  “对,就是你我。再见,江振元。”
  “你就是郑忆真吧。”振元在他背后说。他想起来这人是谁了。虽然他们不同学院,但是这么扎眼的人物他早就听说了。郑忆真是富豪家庭出身,成天闲散游荡似乎是典型的二世祖,但是时而的言谈举止又似乎不可小觑……
  “幸会。”郑忆真回身点点头,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看着这人自以为很潇洒的飘然而去,振元的心情也似乎感染了他的懒散,开始无聊起来。他把几本很厚的书塞进书包(不见黄教授编的那一本),决定明天的课逃掉算了……
  “志浩,你为什么要让这个没有受过训练的学妹演米兰达?”戏剧社里,于美人指着宝平,毫不客气地大声说。
  周围的人们一阵窃窃私语,但是却没有人肯出头说话。谁不知道于美人是戏剧社的理所当然女一号,相貌美,风头劲,又是学院训导处主任的女儿,没人肯挫她的锐气。
  白志浩并没有什么迟疑和为难的神色,只是用深黑的眸子静静地看了于美人一会。待到美女稍稍在这种目光下有些收敛脾气,他这才说:“那么,你和孟宝平两个人都穿上戏服让大家评一评好了。”
  宝平不言不语地走过来,点了点头。于美人顿了顿足,但还是进去换装了。待到两人出现在大家面前,都穿上了黑色紧身裤,丝麻白上衣,袖口虽然有重重叠叠的花边,却明显是偏于男性的装扮。
  大家都笑了。要知道,戏剧中的米兰达是一个女扮男装的贵族小姐,要有几分中性化才能模仿相象。而于美人身材惹火,前凸后翘,穿上男装实在只能增加女性的魅力。而孟宝平身材高挑,双腿修长,肩膀坦削,头发束在脑后,清秀的样貌就如同是中世纪宗教画上走下来的美少年。
  “宝平好漂亮哦!”看不惯学姐的骄横,几位大一的女生有意大声说。
  “于学姐,你的女性魅力太浓了一点,还是演卡门啊、叶塞尼娅啊……比较合适!”有乖巧的学弟如此说。
  “是呀是呀!”
  “还是宝平演米兰达合适哦……”
  在众人的一致首肯和半劝半哄下,于美人只好笑笑,不作反对。
  “何况,”这时白志浩才悠悠然开口,“让宝平一开始就担纲主角,对她的压力过大,所以她只是在一段组戏里出现,戏分并不会太多的。”
  “哦,这样啊……”于美人脸色马上和缓过来。但是看到白志浩不动声色的脸,她聪明的决定不再多说。
  “那么,大家要加油哦。”白志浩不再理会她,转而对大家说。
  “是!”众人响亮地回答,宝平也爽快地回应。不让她做主角,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排练过后,宝平落在众人后面,仔细收拾好了道具,出了戏剧社的门。甫一露头,她发现于美人正对着白志浩在走廊拐角处喁喁细语,但是声音仍然可闻。
  “志浩,对不起嘛……人家不是有意反对你的决定啦。”
  “大家讨论得出的决定不是更好吗。”白志浩平静地说。
  “那么,你对我今天的表现真的不生气吗?”于美人真的很看重他的感受哎。
  “有一点我很介怀。你不要叫我‘志浩’好吗?”
  “哟,难道叫你社长?”
  “叫名字就好了。我知道去年的戏剧获得了成功,你确实很入戏。但是过去很久了。再见。”
  “志浩……白志浩!”
  孟宝平正看得入神,手机清脆地响了起来!她惊出一身冷汗忙缩回头躲进门里,心想这一回于美人是不会原谅我啦,她一定恨死我、恨死我……
  于美人怎么知道是孟宝平呢?很简单―――因为她的手机来电铃声,居然是……
  “热水瓶,接电话!热水瓶,接电话!”
  再一看来电显示:“猪头元。”
  “大眼狗,你要害死我啊……”宝平低声骂道。
  “热水瓶,你在哪里?”江振元阳光十足的说。
  “什么在哪里!在我学校啊!谁让你换掉我的手机铃声的?我的‘蓝色多瑙河’哪里去了?!”
  “你在学校?我看不见你呀!”
  “什么?你你你你在哪里?”
  “你的学校哦!在大门口。你来接我吧!”
  “不,你去死吧!”宝平怎么敢此刻出门。一旦露头,定会被美女一秒必杀!
  “真的?那我就站在学校门口喊你的名字了?”
  “随便你!”宝平咬着牙。
  “那好。你离手机远一点。”
  “你……你要干嘛?”
  就听到那一头震耳欲聋的大喊:“孟宝平!你在哪里呀!你居然放我鸽子!一岁的时候你抓我的脸,三岁的时候你要走我的玩具车,五岁的时候你害我摔倒,八岁的―――”
  “我去接你啦!”宝平大吼道,“你不嫌丢人吗?一岁的时候是你先咬我的手,三岁时因为你把我衣服弄脏我才会抢你的玩具,五岁那次你之所以会摔倒是因为你扑在我身上,你―――!!!”
  “好了好了,快来接我。”江振元反而恢复了平静,乐呵呵地说。
  宝平急忙噤声,偷眼向走廊看去。没有一个人。恐怕即使是怒火中烧的于学姐,也被这番大喊吓退了。
  “猪头元,我的形象啊……”
  即使已经在学校外的西点社坐定了,孟宝平仍然含恨盯着江振元,“你跑来干什么?”
  “学校无聊啊。”
  “怎么,你们那里没有美女吗?”宝平嘲笑。
  “有倒是有,她们都自惭形秽不敢来追我啦!”江振元笑嘻嘻的说。
  “嗯,这么说她们都用接受别人的追求表达对你的爱意是吧?”宝平继续嘲笑。
  “是啦是啦,你真聪明!”江振元根本没有惭愧的迹象,金钟罩铁脸皮神功果然练到了家。
  “那么――”这时,一杯西柚汁送了上来。
  “给你的。”孟宝平一手推过去,“你这家伙从来都不知道补充点维生素,怪不得牙垠会出血啦!”
  “这个给你喝。”几乎同时,江振元把一杯绿茶朝宝平送去,“你这人总喝速溶咖啡,火气大到脸上出痘痘,更没办法看了!”
  “哼!”宝平赌气接了过来。
  “这个――”
  “我说――”
  两人同时开口。
  “讨厌,我先说!”宝平叫道。
  “是我在先说的!”振元决不想让。
  “我参加了戏剧社―――”
  “关于你礼物的事情―――”两人同时抢话。又一起顿住。
  “什么礼物?”
  “戏剧社怎么了?”
  “你告诉我礼物怎么回事!”
  “你这个家伙还真演了戏剧啊?”
  “不,不,你先说,礼物是怎么回事?”宝平几乎要碰翻了杯子。
  “礼物的事情我是听我爸爸说的,我完全不知道啊!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谁?”
  “不知道啊!”宝平委屈地说,“讨厌死了!昨天他又送东西了,居然是一副他自己写的毛笔字,还抄的是诗经中的关关雎鸠,真是俗气!字写得也不好看!”
  “笨蛋。要是我的话就附一张照片了。说不定这个人真的对不起观众。”江振元喝一口柚子汁,大大咧咧地说,“我早就说过了,你这个学校适合你;美女如云,丑男众多,你会被那些不敢追求美女的人看上……”
  “猪头元,你的笑话很冷哎!”孟宝平冷冷地说,“再说不用重复这么多遍吧!”
  “真理不怕重复啦!”
  “谁说的,我们戏剧社也还是有帅哥哟!”宝平一时气愤,很不服气地说,“他是我们社长,叫白志浩,人又谦和,长得又帅气,衣着得体,很有威信―――”
  “我知道,演‘钟楼怪人’特别像,是吧!”江振元完全不相信。
  “你去死吧!他演哈姆雷特都绰绰有余!而且他对莎士比亚全集都很有研究,谁像你连白瑞德是谁都不知道啊!”
  江振元没有马上说话。他再次喝了一口饮料,皱起了眉头:“这东西是拿青柚子榨的吧,好酸!”
  “有吗?”宝平有点困惑。
  “……你说那个白耗子―――”
  “是白志浩啦!”
  “那个白耗子是你们社长啊?”江振元完全不为所动,“他什么眼光哟,居然能选上你当演员?你现在演什么?不会是女主角吧?”
  “怎么可能!”宝平笑起来,“人家有眼光的,不会让我担任这么大的任务啦!”
  “那你这回演什么?树吗?”
  “嗯……比上一次好一点啦。”宝平惭愧地承认,“头一次演出,我确实演了一棵树,因为我个子比较高嘛。幸好是奇幻文学戏剧,所以我这棵树也是有两句台词的。我穿着树的道具板,可怜兮兮的说:‘我们是被魔法禁锢的国王女儿。’在下一句是‘哦,你不要死啊!’就没了。”
  江振元并没有一如既往的接话嘲笑她,而是嘴里噙着吸管,定定的看着宝平。
  宝平浑然不觉:“不过这两句也费了我很大的功夫那!要想说得很可怜那是不容易的。不过白学长很会讲戏,我觉得轻松了不少……”
  “那个白耗子对你们新近成员都不错哈?”
  “是白志浩啦。当然啊,他很有耐心,感受力又强。”
  “那么,这一次,他给你加戏了吗?”
  “嗯……啊……那个……”宝平吞吐起来,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来振元的脸色就好看多了,“也没加多少。我演的是一个情景戏的片段,就五段台词,其中还有三句是重复的:‘不,我可是一个女人都不爱。’可是,我好歹这回演的是一个人嘛!”
  “是吗?近期的女主角是谁呢?”
  “当然是于学姐啊!她永远是我们的女一号的。”宝平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
  “哦?”江振元更加开朗起来,一口气把饮料全喝掉了。
  “你笑得那么阴险干什么?”宝平看着他的奇怪表情,忍不住也笑起来,“该不会是你对我们学姐有兴趣了吧?”
  “我对她有兴趣,你这么开心啊?”
  “当然啦,因为你绝对追不上的!我乐得看笑话啊!人家大美女喜欢的是白学长啦!”
  “这样啊!”江振元与其说是遗憾,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伸手过来使劲揉了揉孟宝平的头发。
  “你干吗?”
  “宝平,”振元突然严肃起来,“其实我发现―――”
  “什么啊?”宝平玩着小茶勺。
  “你有头皮屑啊。”
  “干你什么事!”宝平红了脸,捂住头发,“哪里有啊!”
  “宝平。”
  “又干吗?不要讨债一样声声叫我好吗?”宝平偷瞄着自己的头发,不以为然地说。
  “嗯……以后你演戏,叫我来看好吗?”
  “真的?你感兴趣啊?”宝平意外地瞪大眼睛,“可是你的学校很远啦……”
  “没关系,为了看你出丑,我绝不会在乎这个的!”江振元信誓旦旦地说。
  “大眼狗,你不能说句好话吗?”本来就很担心自己演技的宝平喝道。
  一天的排练,就这样在朋友的温馨鼓励下拉上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