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给我生猴子》魇客

4、对线

　　莫仁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公司。

　　车停在专属车位里，他却根本不想上楼，为事业奉献价值。

　　——实在没心情。

　　副驾驶座上，孕检报告单被他捏皱了又展开，撕了一个角又放弃，折腾得破破烂烂最后好歹还是幸免于难。

　　怀孕什么的……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不怪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可心理上接受不了，身体上却诚实得不行——这不，有开始犯恶心了，容不得他不认。

　　——“六周……嗯一般孕吐差不多也就是从这个时间开始，辛苦你了。”

　　他知道自己的好友虽然嘴巴不怎么样，但在行医上绝对可靠。
　　而且从做法上来说，那家伙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没有直接上报让他进研究所当样本，已经算得上是同穿一条裤衩共用一件衣服的最高情分。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要怎样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
　　而且就算他怀孕了，那肚子里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连对象都没有，公司步入正轨以后更是什么私人生活都没有！他上哪去找孩子的父亲？

　　不期然地，他脑中闪过一片绿毛。
　　莫仁生的呼吸窒了一窒，觉得自己真的要精神错乱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绝对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余欣欢，莫仁生的念头就转不开了。

　　——感觉更糟了。

　　吐倒是不想吐了，但他的头却开始疼了。

　　——还是先回去吧。
　　他想，好歹回去还能现场看到那头绿毛，至少不那么难受。

　　……

　　老板九成九是怀了。

　　虽然欣欢很想说服自己岁月静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如果说前两天还能抱着一丝侥幸，她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了。
　　就差一锤定音。

　　这真是糟糕的结果。
　　欣欢想。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觉得这个结果很糟。
　　理论上来说，这对她应该算个幸运事件，毕竟老板看起来一副自顾不暇的样子，哪还有空炒她这只龙王的鱿鱼？

　　可她就觉得不踏实。
　　如果非要形容，可能是一种良心隐隐作痛的感觉。

　　果然她还是太善良了么？
　　欣欢悲哀地想，明明别资本家剥削的是她，被威胁的也是她，到头来她居然还有心情去同情对方。

　　——虽然说对方怀孕是因为她……
　　——不，等一下，这个想法很危险。
　　欣欢赶紧打消那个有关“责任”的念头。

　　可这念头就像是纸上燃起的小火苗，怎么摁都摁不下去了。

　　她难受了一个上午。
　　而当她看到那身熟悉的灰色西装进入视线的时候，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对面大哥几度奇怪的眼神看她都没怎么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线太过热切，对方若有所感，转头看来。

　　视线对上，欣欢心头猛地一跳，低头避开。

　　这一眼太快，她几乎什么都没看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老板脸色超级难看——不是那种生气的难看，而是那种面色苍白生无可恋的难看。

　　啊，怎么办？罪恶感更强烈了。
　　欣欢想。
　　这感觉就像个逃避责任的渣男，明明发觉女友怀孕，却千方百计想找理由否认怀孕的事。
　　可让她跳出来认下来，显然又是不行的。

　　难受。

　　“欣欢，”对面小哥又敲她桌子了，面带同情地对上新人略显惊惶的眼神，“老板叫你。”

　　“啊？可OA上没信息跳啊。”
　　几天前她就从良了，非休息时间绝对不开□□。

　　“老板说你从来不看OA，所以从□□上找你了。”
　　“……”

　　……

　　办公室再见，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言。

　　欣欢等了又等，也不见对面开口，只得打了个哈哈：“老大，你有什么事找我啊。”
　　话是这么说，她的目光却控制不住下飘，落在老板的腰上——估计时间真的是太短了，资本家的腰腹看着还是很瘦劲，没什么异样。

　　“我有事情想问你。”对方仿佛回过神来一样，终于开口。
　　“啊？”欣欢看他，发现莫老板虽然说要问她，可眼神也飘得厉害——虽然被她的问题拉回来了，可最后也还是落在她的头发上。

　　欣欢心里一紧：“对不起老大，明天周末我就去染回来，以后也都不染了！”

　　“啊？”莫仁生的目光总算落到了她的脸上，有一点惊讶，随即轻咳一声，“哦，那个不急，我是有其他事要问你。”

　　“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一下……那天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蜂蜜。”他好取取经。

　　欣欢愣了愣：“啊？哦，我家自产的土蜂蜜啊。”

　　莫仁生皱起了眉头，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欣欢的答案有点出乎意料。
　　自产的话……这意味着他面临一个“如何问下属要礼”的棘手问题。

　　这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纠结的莫老板陷入了沉默。

　　而他这冷酷皱眉久久不语的这样子落到欣欢眼里便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难道是蜂蜜吃坏了？
　　欣欢有点慌。

　　“那个蜂蜜很干净的，我自己天天吃都没有问题，”她解释，“真的，我现在就可以喝给你看。”

　　“不是，”他下意识否定，“我是觉得那蜂蜜不错。”

　　欣欢会意，猛点头：“那我这就去给你泡。”
　　她说着转身就跑。

　　“等……”莫仁生直觉她误会了什么。

　　其实就在刚刚，新人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他就……不知道怎么说，整个人都安定了，别说胃难受了，甚至一点异样都没有。

　　可她现在这慌张一跑，他不知道怎么又有点感觉不行——不，肯定是他想太多了。

　　对方也是刚怀孕，大概是同类相惜，同病相怜吧。

　　——毕竟如果可以，谁想意外怀孕呢？
　　目光落在面前压在马克杯下的孕检报告单上，莫仁生心情复杂。

　　出神间，门又刷地开了。

　　莫仁生还没反应过来，欣欢就已直奔桌前：
　　“老板，马克杯借我用一下！”

　　莫仁生下意识地想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不行。
　　可来不及阻止，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杯子上。

　　杯子被抬起——然后僵硬地悬停在了半空。
　　准确地说，是对方整个人都不动了。

　　“那个不是我的……”莫仁生下意识就否认。
　　可话刚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报告单上的“姓名”那栏。

　　莫仁生想扶额。

　　而余欣欢想逃。

　　可显然莫老板反应更快。在余新人想起落跑之时，他伸手按上电控关门，并且在余新人有进一步反抗前，大长腿一迈，抢先走到门口，把第二道机械锁也给上了。

　　“咔擦。”机械锁上得清脆利落，恍如断头台上铡刀坠落。

　　欣欢背靠办公桌，就像一只惊慌的鸡仔那样，看着屠夫莫老板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眸色沉沉，步态从容。

　　欣欢张嘴想喊，却被动作更快的莫老板一把捂住。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欣欢只觉得身子被他一拉一带，再反应过来，就已被对方按进了电脑椅中，牢牢困住。

　　“闭嘴。”
　　莫老板的声音不响，手也捂得不算紧，但落在欣欢耳中，那清晰而冰冷的威胁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

　　欣欢使劲摇头，示意自己绝对不喊。

　　可莫仁生却没有放开，而是缓缓开口：“听着，我知道你怀孕了。”

　　欣欢登时僵硬。

　　看她那样子，莫仁生心中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确实是猜中了。

　　——抱歉了。
　　他心中一边继续道歉，嘴上一边继续悠悠地说道：
　　“实习期怀孕——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完全有理由直接开除。”

　　“开除”两字很好地刺激到了欣欢，莫仁生满意地看到她的脸色更白了。

　　“所以现在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很公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欣欢使劲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她可太明白了。

　　理论上，她现在就应该直接否认，告知莫老板他误会了——她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连传说中的“接吻就会有宝宝”的可能性也没有的菜鸡，哪来的实习期怀孕？

　　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毕竟说了怎么解释之前为什么要网页查看怀孕页面？
　　就算能解释得了，也逃不出上班期间不务正业，浏览和页面无关网页的行为——这种事向来可大可小，就看老板心情。

　　而且她要是真的走了……老板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她总不能做也做了，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吧？
　　她好歹要看到结果。

　　两下一衡量，不如继续让老板误会。

　　“唔……我绝对什么都……”她赶忙竖手指大声发誓。

　　可一张口就发现不对。

　　捂在她嘴上的手仿佛不受控制般紧了紧，随即像是触电般后缩。
　　还没等她想清楚发生了什么，莫老板已经垂眼收手。

　　——她刚刚是不是碰到了什么？

　　可看莫老板面沉如水，神色不改，似乎根本不在意那点细节。

　　欣欢定了定神，赶紧继续发誓：“真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绝对不会报警的。”

　　莫老板倏然望来，眯起了眼：“你还想报警？”

　　欣欢这才发现，最可怕的不是屠夫不笑的时候，而是他眯眼打量人的时候。
　　目光森冷，像是想着从哪里下刀合适。

　　欣欢又缩了缩。
　　莫仁生弯唇，勾出一抹笑：“还是说你已经想好怎么上法院告我了？寻求劳动仲裁？”

　　欣欢只想打自己一巴掌：“不不不，不会的，没那么严重……我知道你怀孕不容易——你看你好不容易要当爹了，如果你进去了，你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她说话太快，说完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更黑了，于是赶紧弥补：“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恶意，其实我是想恭喜你马上要做爸爸了。”

　　看对方没反应，她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或者你比较喜欢当妈妈？”

　　“闭嘴。”
　　莫仁生深吸一口气。

　　欣欢赶紧闭嘴，还比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

　　可拉到一半，她又拉了回去：“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老板你信我，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随你处置！”
　　说完这才把嘴给封上了。

　　不用她说，莫仁生也确实在想该怎么处理她：
　　开除什么的已经不再选项中了——新人自己心里大概也清楚。
　　真开除了闹开了，事情大家都不好收拾。

　　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留她下来，也确实有些好处……

　　莫老板飞快地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最终下了决定：“明天开始你搬过来，就坐我对面。”

　　余欣欢瞪大了眼睛。

　　“先前没处理完的工作继续。对外的名义就是调为我的秘书，上班期间未经批准，不许擅自离开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