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第87章 ...
-
钟灵山。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好似伸手就能够到天空一样,之前坐在马车里倒还好,现在下来走路,只感觉北风要将我吹走一样。兄长将我的手紧紧攥住,不时还为我拉一下帽沿。
婉清被禁足,虽然能来看我但出宫是万万不可的,而宫里也只有君如这一位皇妃娘娘,故而除我和兄长外,她也带着丫头过来,当然还有几个礼官,虽说这次只是兄长过来祭拜,但毕竟是当今天子的母亲,礼官还是要跟来几个的。不过他们隔得很远,对我没什么影响。
君如和辛音就跟在我身后,若不是路太难走,我倒很想回头看看她见我和兄长如此亲密会什么表情。
兄长走在我前面,前面若是不好走他也会提醒,但可能是风太大,我没听见他说话,脚下绊倒什么,膝盖往前一屈就直直跪在地上。山路多有石子,膝盖传来一阵痛感,兄长也没料到我会忽然摔倒,拉我的动作有些迟。
将手从他掌心撤出来,抚上膝盖,还好多穿了几件,要不这些石子非要把我膝盖磕破了不成!我一面摸着一面自我安慰,察觉到旁边有了一团黑影,侧头,原来兄长蹲在我旁边。
“怎样?可摔疼了?”
我下意识想要说没事,却瞥见君如站在一旁,心思转了几转。单手撑着地往后坐下,噘嘴望向兄长,“可疼了,走不了路了!”
瞧我这样子,兄长也了然我并没有多疼,现在无非是撒个泼。但他又意外地对此十分受用,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眼里噙满了宠爱。
“我背你。”说着,他将后背朝向我,还伸手指了指。
抬眼看见君如眼里的压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样就受不了了吗?
将上身贴在兄长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兄长伸手将我的双腿勾住,就起身往山上继续走着。因为背着我,兄长走的比刚才还要慢一些,如此君如就正好在我旁边。
“还疼吗?”山上很冷,兄长一说话就有白气从前面传过来。
“疼啊!”知道他这一句不过是编排我,因为我刚才一直在玩他散下的头发,所以我故意说的轻快。
“早和你说过山上不好走。”
“那我也早说过,走不了还有你啊!”察觉到身旁人的脚步一滞,我心里就愈发畅快,“再说,还不是因为你没拉住我!”
“你是说,这件事情还怪我了?”兄长的话里已经满是笑意。
“是啊,而且我记得这不是你第一次没拉住我!”还有上次在晓春院,我从秋千上下来,他也没拉住,让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可这一次,你若是听我的留在宫里,就不会受伤。”
“哥你是想赖掉上一次吗?”我嘟起嘴,沉了沉声音说道。
“我在说这一次。”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生气了?”
“你强词夺理!我不和你说了!”说完我就别过头不再理他,但还是将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双臂收紧,让我靠他更近一些。
等到了婆婆墓前,我也没再提刚才的事情,他将我放下来,再三确定我可以走路之后,就领着我去墓前给婆婆摆放祭品。
婆婆原本是葬在雍城,兄长本意是将婆婆迁过来,又怕冒犯了神灵,所以便将婆婆身前的衣物葬在这里,做了一个衣冠冢。
“婆婆,这是倾言做的花生酥,你以前最欢喜的。”
伸手抚上面前的石碑,石碑被冻得寒冷,这种冷意倒是像极了婆婆走的那个夜晚。原来,离那个雪夜已经一年了,这一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好像很悲伤,又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
忽然想起一个词,是叫麻木吗?
“婆婆……倾言好想,好想……叫您一声母亲啊……”
兄长停下擦拭墓碑的动作,伸手在我后背轻拍着。
“母亲!”他忽然跪地端正,在我后背拍着的手转而牵住我,“子商必定好生照顾倾言,护她周全!”
攥着我的手不断收紧,“倾言,给母亲磕个头吧。”
我应下,弓下身子将额头贴到地面,,旁边也映着一团黑影。
烧过纸钱就有一些特定的礼节,因我不是皇室的人,就在一旁远远的候着。此番出来没有带着随从,君如与兄长在婆婆墓前,跟在她身边的辛音也就自然站到我这边,她还是懂事,向我行过礼之后就站在身后。我与她素来没什么交情,笑着回过就自顾自地站着,偶尔看着兄长他们的进度。
不一会,君如就走过来,原本站在身后的辛音赶紧跑过去,仔细扶着她。她的视线扫过我,就看向辛音,与她说着什么。
我再往兄长那边看去,礼官跟在他身后,看来还没有结束。
“嗯?你身边那个婆子呢?怎么没和你来?”君如的声音传来,这种尖酸的用词让我很不舒服。
皱眉瞧她一眼算作回答,继而朝山林深处望去。钟灵山虽有山之名,却并不高,这季节山上的温度与城中相差不多大,多穿一两件也就足够,只是风要大个许多。
“我记得,她是叫段娘吧?”
她的身子逼近,脂粉气顺着风进入我的鼻腔,用手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见我走开她也没什么,嘴角还是挂着那股笑意,“你就不奇怪她去了哪里?”
一开始我只当她是故意刺激我,然此刻她眼中坚定异常,段娘的事情我也怀疑过,可仔细想着她在宫里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故而就相信了她们的话。她今日这样故意提起,就一定是知道什么。
段娘,不会出事了吧?我心里开始慌乱,却也不敢叫她看出来,攥紧手中的衣角,定了定心神。
“段娘是倾言院子里的人,皇妃娘娘难道知道她的去处?”
“呵!”她眼里忽然充斥着轻蔑,“妹妹莫不是忘了,早前本宫与那婆子还是有些交情的!”
“交情?段娘与娘娘的交情,倾言怎会不知?”
“怎么说呢,算是……”她将身子向我倾斜,贴在我耳边说道,“香囊之交。”
她说完就继续盯着我,我也不避讳,直直迎上她的视线。香囊之事她早已经知晓,今日又忽然旧事重提,心里愈加不安,她究竟知道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
“如此,倒还真是有了交情。”
“妹妹记起了?”她斜眼看我,忽然嘴角又扬起弧度,“本宫自然不知那婆子在哪,毕竟是妹妹的人。但本宫想着,既然早前与她有了交情,总要去她坟头为她烧些纸钱的!”
什么坟头?什么纸钱?
“你说什么?”不知怎么,忽然传来一阵胸闷。
“妹妹还不知道吗?”她的声音无辜,可从嘴缝里迸出的话好似利刃一般,“在妹妹中毒后第二日,段娘就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
“你骗我!”段娘素来坚强,断不会轻易伤害自己性命,况且说这话的人是君如,我万不可被她骗了!
“妹妹还真的不知?段娘在你的燕窝中下了毒,怕被王上查出,就自个儿投了湖。”她说完就转身要离开,顿了顿又再回过头,“况且,我骗你这个有什么意思?”
她说的是,若是段娘没死,我回去后便可证实,她骗我这一会子实在没有必要。所以,段娘她……
腹中的疼痛逐渐明显,眼前也开始有些模糊。但我还是看清,原本要走的她又走回到我身边,还有她脸上那轻蔑的嘲笑。
“只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吗?”她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冷风钻进耳朵里,更是刺的我胸口闷痛。
“是你?!”我绝不相信段娘会投湖,一定是她,是她派人陷害的!
“妹妹似乎高估我的能力了,”她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妹妹不会真以为王上万事都以你为重吧?”
我勉强着抬头,想要听清她后面的话。
“香囊一事,王上不会责罚你,却早将这事归在那婆子身上,如今你因她端来的燕窝中了毒,妹妹以为王上会怎么做呢?”
她说的这些我也早就想到,所以每每与他相处,我都会告知段娘于我的重要。所以这么长的时间,是我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他虽是我兄长,他虽待我温柔,可他依旧是掌握天下生杀的君王。
腹中疼痛加剧,胸口又是一股闷热,我再站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忽然口中有什么融化,冰凉无味。
我抬头,就看见有什么洋洋洒洒漂泊而至,落在我素白的衣裳上。
“初雪啊……”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因为疼痛我尚不能抬头,只看见她稍稍垫脚,“倾言啊,你还记得那边葬着的是谁吗?”
“听说那儿,是个无字墓碑呢!”
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胸口的温热从喉咙漫出,洒在落雪的地上,一片深红。
“倾言!”兄长的手忽然伸过来,将我仔细护在怀里。可我此刻,半点也不想要他的触碰!
伸手推开他,又重重跌在地上,微侧头才发现站我面前的君如此番也坐在地上,辛音走过去扶她。我正思索她为何会摔倒,身子就被一人抱起,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声却依旧稳健。
腹中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只是全身都没了知觉,想要从他怀里离开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王上!她不爱你的!”身后传来嘶吼声,“她的心里只有苏澈,我的心里才是你啊!”
“李皇妃,”感觉自己转了半圈,然后就听见兄长说道,“她不是你能动的,也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子商哥!”她还要再说什么,可我感觉兄长已经转身往山下走着。
耳边的风声依旧呼呼作响,口中的血腥味还很浓重,感觉到兄长将我抱到马车上,周遭忽然就温暖起来,原本无感的腹痛渐渐传来,感觉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倾言?”兄长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汗珠,“一会就回宫里了。”
我说不出话,更不想接他的话,脑海中都是刚才藏在风里的那句呜咽。
“可是,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