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旧事》甜美韭菜花

75、第74章

　　过不了多久也就是中秋，听兄长所说，李大哥这番是要与我们一起过中秋的。听到这消息，君如自然是高兴的。婉清的病在中秋前就已经痊愈，这还要多亏了兄长上次带来的太医，自那次之后，每隔个三五日他就会过来为婉清及时调整药方，又李大哥前些时候送了好些难寻的药草过来。是以，这次中秋，我应了婉清，与她一起去热闹一番。
　　宫里中秋有请戏班和杂耍进来，毕竟中秋，总要热热闹闹。兄长知我与宫里人都不大熟识，也没有刻意要求我一定到场，将我的位置安排在婉清旁边。我本也不愿意去，只是从八月份开始，就没怎么听说君如的消息，前两日从梅姐那里得知她这段时间身子不大好，月桐宫里进进出出最多的就是太医。
　　故而，中秋我也跟着众人去寻个热闹。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周遭闹哄哄的，即便婉清坐在我旁边，也得附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着。
　　“不是你说一个人来这无聊，叫我过来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在院子里闲着也是无聊。”听我这样说，她也点点头，对我这一番话表示赞同。
　　宫里请来的戏班都是远近驰名的，只是所演的戏剧受了太多限制，看起来还比不上天香阁。不多久我也就懒得看，与婉清说过就自个儿往别处走去。
　　宫里有一处登月楼，建在御花园东南角，高高的一方亭子，绕着墙壁一条旋转的楼梯。因着太高的缘故，后宫里的莺莺燕燕都不大喜欢这里，由是我才偏爱，只是爬一次太累，去的次数也少的可怜。
　　正好是中秋时候，从这楼上望过去一定看得仔细。
　　我以为这时候也就只我这样不合群又自由的人，才能舍弃不远处纷繁复杂的热闹，却没想在这个高处，遇见另一个失意的人。
　　“倾言。”他叫了我一声，就继续躺在地上，旁边还摆着一壶酒，不过看样子里头应该已经喝空了。
　　“李大哥。”说起来也有很久没见到李大哥了，自他做了雍城城主，看起来要比初识老练精干不少。
　　“地上凉，你坐这个吧。”他从身后扯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我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上面，伸手掂了掂旁边的酒壶，如我所想是空的。
　　“本想着你在这里定是有壶好酒的，没想到还是来晚了！”我将手撑在身后，抬头正好是一轮圆月。
　　“女孩子家不要太喜酒。”李大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转而又有些疑惑，“可我记得你原先是喝不了酒的。”
　　看他这模样，估计又是把我的话当真了。
　　“李大哥！”我笑着回他，“我是说着玩的！”
　　他先是一怔，而后也微微笑着。
　　这一番过去，安静个好一会，他忽然转过身看着我，“倾言，”他是皱着眉头的，“你现在懂酒了吗？”
　　嗯？懂酒？
　　“不知，有很久不尝试了。”
　　“嗯，”他微微点头，“最好是不要懂。”
　　从这里望去，皇宫各处都看的清晰，被红色灯光晕染的就是我方才所在的地方，正上方，恰是那一轮明亮。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此处与那灯火繁盛处更近，却是半点影响也没有，隐隐约约传来虚无的热闹，映衬着眼前的明月。这一处，只是更加凄冷。
　　李大哥将双手垫在脑后，直直的躺下去，窸窣声中，我听见他的叹息。我直起身子，侧身望着他，想知道他是为什么感叹。
　　“倾言，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吗？
　　“不得不吧，不得不用着这个名字，不得不以她来自称。”
　　他又接着叹了口气，没再开口的意思。
　　“其实，初到京都的时候我是有些抵触，每天想着的都是怎样才能回到清溪。后来，与你们熟识了，还有君如作伴，日子就比原来要好多了。我还记得前年除夕我们四人一同醉倒在湖心亭，有红泥热酒，也有白雪纷扬。”
　　“是呀……”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眼里有些东西闪烁，我不敢再看，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
　　我学着他的样子，躺下去。就有冰凉的液体滑到耳朵，鬓角的头发也有些湿润。
　　“好像之后就再没有那样舒心的时候，兄长大婚，接着我便回到清溪，李大哥也做了雍城城主。再之后，君如成了嫂嫂，天下又成了兄长的。你来接我，中途遇难，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倾言……”我感觉到他的视线，知道他在看着我。
　　也不知怎的，平日里这些话我是万不会对旁人说的，也许是因为今夜醉酒，也许是因为好容易与故人重逢，总之这一年多压在心里的酸涩，算是得了一些排解。
　　“李大哥，”我的声音有一些变样，鼻音重了许多，“我记得君如说过，这世上任谁都可以让人难过，任谁也都不可以让人难过，人各有命不得强求。许是我这一生与他的缘分已经尽了，可先前与他也不曾错过不曾有遗憾，我早该知足的。况且，在这世上，我尚有你们。”
　　“嗯，”感觉到他的微笑，“倾言果真是长大了。”
　　“我这一年所经历的，就是旁人一辈子也未必有过。若是再不看得开些，当真就放任着郁结心中？”
　　“你心中，都放下了？”
　　他的声音传过来，压在我心头有些闷闷的。
　　“李大哥，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忘了？今日中秋啊？”
　　“李大哥是来过节的？”他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那怎么待在这高楼上，不去戏台那边？”
　　他思索了好一会，也不知要怎么回我。
　　看着时间也不早，戏台那边估计也结束了，我得过去找婉清，早前就约好晚上去她那边赏月吃饼的。
　　如是，我才想起来。
　　“李大哥，我先回去了。”我起身将毯子递回，他伸手接过，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出门前，我实在忍不住，才又开口，“李大哥，婉清她，现在挺好的。”
　　他猛然间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我笑着回过他就自个儿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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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前一日与婉清闹得太晚，醒来时已经大亮，早错过了朝饭时间。婉清也是不肯放我离开，硬留着吃过午饭才准我回去。
　　昨夜见过李大哥的事情我也没与她说起，原因倒也简单。我知道婉清的心意，她既嫁与兄长，就不会允许自己为别的男子动心，可又偏偏留着李大哥的东西，其中情谊几分难以辨明，若是说起李大哥，只怕会徒增她心中难过。
　　待我回到晓春，段娘与梅姐早已经在门口等着，脸上也是挂满了担心。
　　“小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梅姐凑上前，语气里还透着许多不满。
　　“我不是早说过昨夜不回来了？段娘你怎么也跟着梅姐瞎担心？”往屋子里去，凉亭外的纱帐被拉起，里头桌子上也摆着我喜欢的桂花绿豆糕。
　　“段娘原先也是不担心的，可是被梅姐说着说着心里也就愈加担心起来。”
　　“你净胡说，小姐别听她的，”梅姐拉着我坐下，“她从昨夜就开始担心小姐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现在倒好，怕挨骂就把事情都推给我！”
　　“好了，一回来就听着你们闹腾。”我笑着打断她们，就伸手拿起一块绿豆糕。
　　“不过小姐以后若是回来的晚，就派人传个信，也免得我们担心。您身子不好，我们也是怕您在外边待得久了，会不舒服。”
　　“嗯。”她们的苦心我怎会不知道。
　　正说着，应哲就从门外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大木盒子，看起来像是给女孩子用的。
　　我笑着看了眼梅姐，她也立刻就会意，小跑着迎过去。
　　“哎呦，小哲呀！这是从哪里回来呀？这怀里抱着的又是什么？”
　　应哲也没多搭理她，略略瞅她一眼就往我这里过来。弯腰向我行过礼，就把那盒子放到我面前。
　　“小姐，应哲今日受王上传召，过去以后，城主大人就将这盒子递与小姐，说是要送予小姐的。”
　　李大哥送我的？想必一定不是个廉价的物件！
　　盒子上也没有落锁，随手即可打开，如我所料，果真是女儿家的物件。这盒子虽是与平常的样式相差不多，里面的物件倒是奇特，看着不像是我朝的物件，里头用荷叶包着好些个，样子也是各不相同。
　　“小姐，这是什么？”梅姐看着一脸疑惑，忍不住发问。
　　“应该是沐浴用的，早前在书里读到，远在千里之外有旁的国度，他们习俗用语和我们差异许多。雍城地处边境又开放包容，起先在那边有闻到女子身上有这味道，当时觉得奇香，又不好过去询问。无意间应该与李大哥说过，所以他才送了这些过来。”
　　“小姐，”应哲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悄悄递到我手上，“还有这个。”
　　一拿到手我就看见信封下方熟悉的字迹，依旧是一将功成。
　　“这可是个好物件，可这一大盒子我也用不完啊？”将信收到衣袖里，故意朗声说道。
　　段娘听懂我的意思，也刻意放大了声音，“小姐要送一些出去吗？”
　　“正有这个想法，你去里头拿个盒子出来，挑个几块给婉清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