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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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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第三天,林寅子就彻底失了宠。
刚到家时,妈妈各种亲切宠爱,和她说话的声音简直甜得像蜂蜜。连她上个厕所,都能嘘寒问暖半天。
“小林,妈妈给你买了巧克力,快吃两颗。”
“小林,今天就别洗碗了,你看看新闻,让你爸洗。”
“小林啊,想吃夜宵吗?我们出去吃烤鱼吧。”
然后,现在…
“林寅子,七点半了还不起床?”
冬天天亮得晚,户外还笼罩在半明半暗中。林寅子梦做到一半,被硬生生扯起来,她五官皱在一起,鬓发凌乱。
“哎哟…妈,妈!你轻点。”林妈拧住她耳朵,冰凉的手指直接与皮肤接触,刺得林寅子哇哇大叫。
林妈眯起眼:“醒了没?”
毫无人权的小林同学佁然不动,不为强权折腰。
哟,长能耐了啊。妈妈冷笑,撸起她睡衣袖子,一手盖住她手上的软肉。
呲——
“醒了醒了!”林寅子被这无法抵抗的冰冷打败。尊严算什么,她快冻死了!
妈妈松开手,撩起的袖子自然滑落,肉终于不再暴露于冷空气之中,林寅子稍稍觉得暖和了些。她一得到自由便迅速拱起被窝,将整个身体埋进去,不留一丝缝隙。
“赶紧起来,读个大学还把你给读懒了。”留下一句冷酷无情的话,母亲大人离开了林寅子的狗窝。
哪里懒了!!!
林寅子抱紧自己的小枕头,感到万分委屈。哪个大学生会天天七点多起床啊,就…就算有,那也不是全部嘛。像她这样早睡早起的超级乖乖女已经不多了,真是生气,哼。
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阿妈要她七点起,她就睡不到八点。
反正瞌睡也被惊醒,林寅子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出来。她勾着腰,光脚踩在地上,‘咚咚咚’跑到衣柜前,拿出冬日特别供应装备——
保暖内衣、高领毛衣和藕色羽绒服!
慢吞吞换上衣服,妈妈已经准备出去上班。餐桌上摆着一个碗,被倒扣过来的篮子遮住。
动动鼻子,隐约嗅到一股子香甜味。
“给你弄了豆浆,馒头在冰箱里,自己拿出来热。”说完,林妈反手关上门,离开了家。
林寅子走到桌边掀开篮子,看着泛起淡淡枣红的豆浆,食指大动,幸福地舔舔嘴唇:“红枣味啊。”
她最喜欢啦!
等她龟速蒸好馒头后,豆浆已经快凉了。她有点害怕喝了凉的拉肚子,又把豆浆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会儿,然后美滋滋地吃了顿早饭。
学计算机的学生大多有个通病:一天不敲键盘就浑身不舒坦。
林寅子约莫还是其中病得比较厉害的那部分人,她没课的时候,每天必打几个小时代码,否则总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对于代码方面的知识,老师讲得还不多,她就利用闲暇时间自学,边看书边自己琢磨。
跟着老师的脚步走,尚且有些知识啃不动。更何况是自己探索学习,其中晦涩,数不胜数。
她却偏偏咬着牙,耐住寂寞,一点一点,蚕食鲸吞。
要说她特别热爱计算机,那纯粹是放屁。
代码非常枯燥,除非是真的计算机狂魔,要不然谁会对一堆冰冷的数据爱得死去活来?
说到底,她还是怕。怕自己不能做到最好,让原本就不支持她学计算机的亲戚得意洋洋,仿佛他们说‘女孩子不能和男生比’的昏话全是正确的一样。也怕看到爸妈失望的表情,怕他们后悔没送她去学经济。
她这人,软弱又胆小,偏还有几分固执和不服输的傲气。
嘁,还早着呢。
屏幕的光洒在少女脸上,衬得她眉目姣好,眼如星月。
*
咕,咕,咕。
林寅子微赧,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
早饭才过去了两小时,怎么肚子又开始打鼓了?她不由得想起《仙剑奇侠传》里那个狂吃包子的小孩,心想大概也有个食妖蛊钻进了她身体,让她怎么吃都吃不饱。
她发誓,她真的很想很想专注学习。但俗话说得好: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一个女大学生,饿得四肢无力,头脑发昏,她在知识的海洋里如何游得动呢?再苦不能苦肚子,林寅子毫不犹豫地起身,拎起她可爱的小熊钱包,‘噔噔噔’向超市进军。
到了楼下,正准备走进李爷爷的店时,一段动听的旋律响起。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林寅子接通电话。
“喂,你现在有事儿没?”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没什么事,我在楼下买东西。”她乖乖回答。
“哦那正好,你先别买了,带够钱了吗?”
“带了。”林寅子打开钱包数了数,有两百块的样子。
“你去永辉超市买个礼包,明天咱们要去爷爷奶奶家,我今晚加班,可能来不及买。”陈月说道。
啊,爷爷奶奶。好想他们呀!
挂上电话,林寅子掉头走出小区,去公交站等车。
超市距离她家仅仅两个站,不过五分钟就到站了。
十点多的超市,嘈杂,拥挤,但这并不妨碍她挑选零食的好心情。
浪味仙、香草威化饼干、巧克力、虾条、果冻…统统都装起来!
零食倒是简单,她都爱吃,不挑嘴。一路逛过去,根本没为买什么感到半点烦恼。不过快乐总是短暂的,买完心爱的口粮后,她必须去完成妈妈布置的任务了。
各色礼包花枝招展地陈列在结账口前。
林寅子揉揉眼睛,一个一个看过去。
白酒?爷爷奶奶的身体怕是经不住这么猛烈的刺激吧…
坚果啊…好吃是好吃,恐怕爷爷的牙,嗯,不太能啃得动。
旺旺大礼包!
唔,不行不行,这个买回去多半是入了她的肚子,还是要选适合爷爷奶奶的东西啊。
挑来选去,横看竖看,只有那个麦片、藕粉、玉米糊组成的养生礼包还算可以。虽然觉得爷爷奶奶不喜欢吃这些食物,林寅子还是顺手拿了一包。
结账处接起长龙,她找了个人最少的柜台排队。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嗨。”
转头,一张灿烂的笑脸明晃晃摆在眼前。
知觉好像长了翅膀,从她身体里飞离。林寅子只能感到面部肌肉在牵动,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她听到自己说:“好久不见。”
四个月,120多天。
真的好久,好久了。
陆奚剪了个寸头,不知是军训太刻苦,还是首都的阳光过于毒辣,将他一身细皮嫩肉晒成麦色。
他瘦了,也高了,林寅子恍惚地想。
男孩伸出手,朝她眨眼。
“我帮你提吧。”
她艰难地扯扯嘴角:“我自己可以,不是很重。”客气又疏离,苍白而软弱。
“唉,一学期没见,老同学都不爱搭理我了。”陆奚夸张地叹气,故作低落。
林寅子神色开始慌乱。
见她当了真,陆奚爽朗大笑两声,揉了揉她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别紧张啊,我和你开玩笑的。”
她吓得退后两步,抵在身后那人背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忙脚乱地向被她撞到的阿姨道歉。
陆奚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很丑吗?”
林寅子摇摇头。
“那你被吓成这样。”他目光幽幽,嘴唇抿起。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莫名地内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下一个。”收银员扯着嗓子叫道。
得救了!这声喊叫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林寅子赶紧跑到收银台前结账。
“欢迎光临,有会员卡吗?”
“没有。”
“178,谢谢。”
从钱包里抓出一把钱递给收银员,林寅子顾不得拿小票,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落荒而逃。
快点,再快点!
逃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逃出他讨人厌的视线。
“红烧牛肉——”
“小林——”
陆奚在她身后急促地大喊。林寅子假装没听到,加快步子往前走。
“林寅子!”他气急败坏。
慢慢停下。
她像只鸵鸟,勾着头,怯生生问:“干什么。”
陆奚三两步跑到她跟前,从她手里抢过礼包。
他喘着粗气,弯腰凑近她。
“应该问,你要干什么。”
林寅子嘟囔:“不干什么,我回家有事。”
“什么事?”
她刚准备说话,又听到他呵斥:“不准撒谎!”
“…我要回家学习。”她缩了缩头,小声说。
陆奚松口气,拍拍胸口说:“吓死我,还以为你这么讨厌我,连见个面都不愿意。”他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我应该还没丑到这种地步吧…”
马路边,车如流水,喇叭震耳。
林寅子想问她能不能回去了,却听男生兴奋地说:“你吃饭没?”
十一点不到,怎么可能吃了…
“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他眼睛亮起来。
到嘴的拒绝,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一顿,就一顿饭而已。林寅子劝说自己。
可她清楚,这哪里只是一顿饭这么简单,明明是一根火柴,要将她这堆枯柴重新点燃,烧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