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山远》奔跑的六子

8、第八章

　　郭淮一到清源帐中就说：“靳令止刚刚都跟我说了，大将军打算如何应对？需要把各位将领都召来商量对策吗？”

　　清源连忙摇头：“不……此事先不要声张，既然他们想诱我们中计，我们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将计就计，现在我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打草惊蛇，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郭淮忙道：“好。可我们早做什么准备呢？”

　　“快马给陈谯城中传个消息，让他们增加轮岗人数，提高警惕。”清源说着看向身侧的琦玉：“琦玉，要不还是你去吧，你轻车熟路，功夫又好，具体情况也都知道了，二叔若问起来据实已告便可。”

　　“是。”等到琦玉出了大帐，清源又对郭淮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分析军情时说过的话吧？你去增加探查的人数，尽早把人给揪出来。”

　　郭淮会意：“是。”可领了命令却没有急着退出去，而是继续问道：“可将计就计一事要如何开端呢，靳令止他……”

　　清源忙摇头：道“不急不急，急了反倒不好，不过，你要把靳令止要继续去宋营求和这件事适当的对外透漏一下。”

　　“是。”郭淮终于领了命离开。

　　翌日巳时，靳令止再次告别清源动身去了宋营，由于将士们最近都连日训练渐生疲累，晌午过后，清源下令，全军将士可以暂时休整半日。

　　一时间，洗衣的洗衣，晒被的晒被，大家都忙着整顿起了军务。

　　清霖正在主帐内陪着清源翻阅卷宗，不一会儿，郭淮就进来凑到清源身侧小声说：“大将军，有动静了。”

　　清源抬头问：“是谁？”

　　“是个都统，名叫王钊”，郭淮仔细回想了下，“原来是梁将军麾下的，当时沈将军往陈谯撤退时遭到宋军的猛攻，有一部分队尾被冲散了，我正好赶过来，也就收编到自己军中了。”

　　“这就能说得通了”，清源站起来，“不过他既能隐藏在我们军中这么长时间，又适时的不被困陈谯中来到你的麾下，倒是个十分机灵的。”

　　郭淮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我刚刚倒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大将军对上次的军令秘而不宣，而且刚到军中当晚就发起了攻势，消息一定还会透出去的……”说着长舒了一口气。

　　“那他如何行动了？”清霖问。

　　“往陈军方向去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清霖喃喃道。

　　闻言，清源沉默了下来。郭淮和清霖也各自深思不语，良久，清霖忽的站起身说：“大将军，我去整顿兵马吧，他们想方设法让我们放松警惕，这个都统去的又是陈军大营的方向，我觉得非常不妙啊……”

　　“不急，再等等，先别打草惊蛇”，清源打断他的话，“他们不会这么急着就行动的，既然想让我们中计，我们就假装中计给他们看，你先坐下，我们计划一番再行动也不迟。”

　　“是。”

　　等清源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日头已开始往西落下去，不多时，跟随靳令止去往宋营的侍从回来说：“大将军，靳大人说还未与赵将军商谈完毕，应赵将军之请，今夜将暂宿宋军营中。”

　　帐内的气压一时变得有些低沉，清源说：“你下去吧。”

　　然后他起身走了几步盯着帐外仅剩一点的夕阳余晖。郭淮走到他的身侧道：“大将军，你如今还不能忧心，现在顾不得靳大人了，一切以大局为重。”

　　清源听了倒是有些动容，按理说他才是大将军，将士们和当前局势的担子如今全都压在他的肩上，他也理应承担这一切。可郭淮此时却反倒过来劝他，可见在郭淮的眼中，时间过去再久，他也依旧是当年那个需要关照的孩子。

　　来到陈谯不过几日，夜风倒比前几日见暖了，他笑了笑说：“郭叔叔，眼下的生机我们一丝一毫都要争取，全军的将士们我们每一个都不能放弃，只不过现在不到时候，先集中精力应对好今晚再说吧。”

　　郭淮有一刻恍惚，他仿佛觉得是二十年前的沈将军站在自己身侧，其矫健的身影挡住了外面一大片夜色，他记得当年说了一声：“好。”

　　是夜，王钊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何时曾像当下这么煎熬过。从陈营回来之后每时每刻都如坐针毡，终于挨到了亥时，他见身边的士兵都已入睡后便悄悄起身走出了帐外。躲过值夜的士兵，王钊出了大营继续往南走，不多时，就看到了何涵率领的先头部队。

　　王钊回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动，就急匆匆走上前道：“何将军，你和兄弟们今晚一定要诸事小心，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战在即，难免的。”何涵拍了拍王钊的肩膀，看着他说：“你就放宽心等着领赏吧，等兄弟们今晚把晋军的窝给端了，你立的可是头功。”

　　“哎。”他连忙答应。看了一眼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就和陈军的士兵一起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有士兵来报：“何将军，杨将军已经率大军跟上来了。”何涵就看了一眼王钊说：“开始行动吧，晋军的粮草屯在哪里？”

　　王钊点点头，他先带领一队精兵摸黑把粮仓给围了，又见何涵封锁了军营的各个出口，这才听到杨程瀚一声令下，寂静的夜空中霎时战鼓大作，乱箭齐发，陈军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入了晋军的大营。

　　可结果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样。陈军突破守卫的士兵后，开始分散血洗一个个帐篷，但他们冲进去后却没有响起预料中的惨叫声，而是几个陈兵又冲出来面面相觑，王钊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响，他转回身看着面前的一堆粮草，越看越觉得不对，于是拔出剑划开了一个麻袋的口子，蓬松的糠皮霎时纷纷撒了出来。

　　这下他终于彻底慌了神，好不容易想起来要喊将士们撤退，却见大营的北面已经亮起了大片的火光。

　　杨程瀚也意识到不对，急忙大声喊着“撤退”，却见军营的南方已经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布满了晋军。

　　原来，就在他们忙着搜索一个个帐篷的时候，晋军已经悄悄摸到了他们的后方。这下退路被阻断，西北方向又有火势不断蔓延过来，陈军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异常艰难。眼看着大火在帐篷和满地的糠草上燃烧得越来越凶猛，杨程瀚叹了口气后下令：“兄弟们，向东南方向突击！”

　　“是。”

　　一夜鏖战，陈军伤亡可谓惨重，但由于其精锐部队过于勇猛，晋军奋力阻截，却还是让杨程瀚和何涵逃脱了。韩琳和清霖都有些惋惜，清源倒是觉得时候还未到。他坐在马上看着兄弟们重新安营扎寨，直到天蒙蒙亮，才终于又把营帐搭建好。

　　由于战场就在营中，故而周围的血腥味和烧焦味都非常浓重。清源已经查阅卷宗连续几日都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等到走进刚刚搭建好的主将营帐，终于坐下来才发觉头痛得有些厉害。清霖看他的脸色有些疲累，就问：“王钊已经抓住了，大将军打算什么时候见见他？”

　　清源按了按额头，睁开眼说：“就现在吧。”

　　清霖却没有立刻行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等到清霖转身走到营帐门口，清源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对了，把各位将军和张越也一块请过来吧。”

　　“是。”

　　不一会儿，一个五花大绑满身血污的汉子就被押了进来，押送的士兵往前一按说“跪下”，随着“砰”的一声响，汉子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清源说：“松绑吧。”

　　押送的士兵有些迟疑：“可他是个细作，万一伤了各位将军怎么办？”

　　“你看在座的哪位是能被他轻易伤到的，没事，松绑吧。”

　　说完正好对上张越的目光，张越努了努嘴，清源于是咳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王钊说：“据查你是前年二月在宣城参的军，于去年升了都统，获得提拔的原因是杀敌勇猛，曾在一次战役中就杀掉了百余名陈兵。可如此忠勇之士，最终却做了叛徒，这样的反差，我始终没想明白缘由，你能说一下吗？”

　　王钊却像什么都没听到般，不抬头，亦不做声。

　　看到审问无法进展，韩琳不禁有些急躁，提醒道：“大将军在问你话呢？”可这话抛出去就像枯叶落到了水面上，抛不起一丁点水花。王钊仍兀自不动。

　　清源又说：“他们都说你其实是陈国派来的细作，先和陈军合谋安插到晋军之中，再伺机给陈军通风报信，让晋军不断吃败仗。不过……”说到这里话锋却陡然一转：“可我却觉得，你就是晋国宣城一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