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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生兼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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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笼罩在夜色之中。不见半点光,但是却听得到人行走的声音,悉悉索索。可是随即,就变成了惨叫——“啊!”
“是鲜美的女人的味道啊!”黑暗之中,猛然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然后是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有妖怪!”女子惊恐之中,已经闻到了那妖怪口中的血腥味。
“住手!”一道刀光猛然闪现,随后,鲜血在眼前炸开,妖怪的头咕噜掉下来,滚去极远。
“总算赶得上了。”一位白衣少女出现在旁边,她手上拿着一只美浓地方出产的刀,长发以武士样子绑起来,红瞳,额间一朵花型妖纹,亦是鲜红色,衬得肌肤胜雪。
“京都可不太平啊。”少女拉起了女子,“自从源春宫亮(赖光)死后,源氏败落,妖怪就一天天多起来。为什么要行夜路?”
“我家主人明天要举行舞蹈会,必须今天就送给衣服。”“百姓都民不聊生了,还在意这种事。算了,我送你到目的地吧。”少女点起了灯,“不要以为不打灯就不会有妖怪看到你了,这几天我救了好多个这样的人。”
两人一路前行,终于到了目的地——白河法皇的宫殿。少女从怀中摸出一个桃木制的雕像,上面刻了源朝臣春宫亮赖光:“将这个拿去,日夜祈祷,以后走夜路就会安全许多。只是不要让皇族的人看到。”
女子十分感动:“真是太感谢了,因为我常常需要走夜路呢!”
黑暗之中,从女子头上升起一朵金色的莲花,晃晃悠悠,往摄津地方去了。“一个人的信仰,就是一朵金莲,凑齐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金莲之时,我主就会重临人间。”
少女一看天已蒙蒙亮,就回到她的家中,此时正值众朝臣上班的时间,无数牛车悄然前行着。“武士啊。”牛车照例要是有侍从和车夫的,看到少女的装扮,不由侧目。
平安时代崇拜佛教,武士杀生,为主流所厌恶。
少女低下头,忍着歧视,终于,到了家。
此时,家中正有一辆牛车即将驶出,门已开了,正等着主人上车。少女立刻单膝跪下,这是侍从的姿势,表示顺从。
十二单华衣在地上迤逦铺开,女子黑发亮丽,肌肤胜雪,不是别人,正是黄泉女神彼岸花。
“悠子,这么暗才回来呢。”彼岸花轻轻说道,“我给你留了些唐果子,作为你父亲这些日子表现好的奖励。”
悠子低头,她不想看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
牛车辘辘远走。妖琴师从房间里走出来,抱住女儿:“我知道你恨我做了黄泉女神的男宠,又不负责任生下了你,可是为父作为源春宫亮的手下,为了活命只有这一条出路……你不要再生气跑出去了,这世道很危险。”
“父亲,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悠子从怀中拿出一把桃木像,“我们的不幸,来自于源春宫亮的死去,只要他回来就是了。”
黑暗之中那一朵晃晃悠悠的金莲飘啊飘,终于,落在了摄津的多田神社。
“终于,够数了。”神社前跪拜着的女子悠悠说道。
刹那间,神社成一片佛界花海,无数金莲一齐盛开,璀璨无比,在这圣洁无比的光芒之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先是出现一点轮廓,然后越来越清晰。
源赖光回来了!
“主人!”女子泣不成声,这些日子,为了收集金莲,经历了多少痛苦,说也说不清。“我……”源赖光看着自己,“我不是,被平氏杀了么?”
“数十年前,大江山一族串通黄泉女神彼岸花,在白河天皇面前挑拨离间,天皇于是下令让原本居住于关西的平氏一族入京,屠杀了大量源氏精英。我们费尽心血,才终于让殿下以这种形式回来。”雷御前哭着说。
“梅御前在完成仪式之后就下落不明了。童子切被大江山抓走去复活酒吞了,龙印被大天狗打回原型了,膝切和天光丸、源太产衣跟着目前源氏的首领源为义。盾无和膝丸分别跟着义光和义纲离开了京城。”
源赖光闭上眼睛,昔日强盛的源氏一族,如今已经是四分五裂……
“主人,为了源氏一族的兴盛,请你重回京城吧。”雷御前的头在地上磕出了巨大的一声。
出人意料,源赖光只是看着月亮,好久才说:“这月亮真是无情啊,我死去之时,不见他悲伤半分,我回来时,也不见他喜悦半分!”
雷御前不知怎么回答,也许,他说的不是月,而是藏在心里的一个人。
终于。源赖光说了:“不过,当我站得极高了,比它还高了,就能让他为我笑为我哭了。起程——回京!”
这一夜,彼岸花又来到妖琴师家寻欢作乐,才下车,却发现了异样:“真是稀奇啊,某个人居然没有提前溜走。”悠子在她面前跪下:“仆欲出嗣他人为养女,殿毕竟为我生身之母。”“你刚刚受胎成为花种之时,我就交给琴儿了,无生恩,无养恩,你想当谁的女儿,他同意了就可以了。”彼岸花不以为意,就直接到房间里去了。
在平安时代,成为他人的养女往往意味着与亲生父母断绝关系,妖琴师感念雷御前膝下无子,打算把悠子送给雷御前作养女,为她养老,不过,还是要给彼岸花说一声。
悠子得到准许之后就收拾东西到了六条院源氏宅中,
此时在京城的河内源氏一族早已衰败,首领是源义家之孙源为义。而源赖光的后裔这一支还在多田蛰伏。她去的就是六条院河内源氏的家宅。
“殿下,这就是我的女儿——北野悠子。”雷御前给源赖光介绍。
“抬起头。很好,很漂亮,会和歌么?”“会,我生父是极有名的歌人。”“很好,你就到祗园女御家做女房吧。记得平时反应要聪明,做和歌的时候要多做一些,这样别人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源赖光自信满满地说。
白河天皇当政之后不久,就立了藤原摄关家的女儿贤子为皇后。为了排除藤原氏的影响,他于青年之时退位,开创了院政制度,所谓院政制度,即是由上皇(退位之后的天皇)在院子里召集大臣主管事物的制度。
由于藤原摄关家与天皇关系极好,但上皇是天皇的父亲,所以上皇颁布的院宣比天皇下令的命令还要强力,如此一来,就摆脱了摄关家天皇的控制。
而为了与源氏世代效忠的摄关家对抗,白河上皇提拔了平氏作为北面武士——自己的亲信,平氏一出场就是屠杀了大量源氏后裔。
“不对平氏报此仇恨,我誓不为人。”源赖光看着城外平氏的白旗,恨恨地说。
“本来摄关家的女儿藤原贤子皇后可以拉回白河上皇与摄关家的间隙。”悠子拿着父亲的笔记,如是说,“可惜,她早死,她死之后,白河一直无心于其他女人,甚至与北面武士中的男子厮混。直到最后,一名出身不明的祗园女御受宠,白河的心思才重回女人身上。”
此时,门突然响了。原来是那日被悠子所救的女子:“求求你,我又被派去走夜路了。”“源氏绝不拒绝无辜之人的求助,你去吧。”源赖光说,“只是究竟是何事,不能等到天明么?”
“祗园女御夫人,将要选养女了。”那女子哭诉道,“我要将好看的衣服拿来,这样小姐就能被选上。”
源赖光心中一明:原来如此!
祗园女御出身不明就意味着她没有娘家势力,又没有生育,那么选一位养女,借由养女和养女婿来维系自己的关系就是很正确的选择。
“是尊贵的小姐啊,那么这把桃木弓请拿去吧。”源赖光适时地送上一件礼物,“对于防止妖怪是很有用的。”
两人离去后,雷御前问:“殿下真的觉得那位女子能成事么?”“只是一赌了,我们也不是输不起,另外,宣下我的命令,从今天开始,平安京的人我保了,在道路上行走的人,如果有妖怪敢害,就去向我源长的长刀利弓道歉吧。”
源赖光所赠与桃木弓的这名女子,后来便成为了白河上皇与祗园女御的养女,即藤原璋子。
随即,因为害怕女儿被妖怪所害,拥有降魔之力的悠子被召入,成为璋子的侍女。这是源氏一族第一次打入白河上皇的内部。
“日子开始变得好玩了呢?”灯光下,彼岸花与妖琴师玩着双六,突然如是说,“琴儿,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做了什么?”
“就是我不做,只要进入多田神社,源赖光的灵魂就一定会回来,不是么?”
“讶,你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源赖光已经回来了呢!”彼岸花笑着吃下他的一子,“那么,某个人也该回来了呢!”妖琴师不由暗恨自己的多嘴。
大江山,露水凝于草尖之上,于月光之下浩瀚。
鬼切与酒吞、茨木正在饮酒,只是这酒已不是过去的酒。自鬼切回来之后,严令大江山上下不得杀人,他们喝的酒,仍是买来的。大江山的收入主要是丹波国的保护费。
“真不知道你明明恨极了那个人,却又要按他的行为方式过活,不再打劫,不再杀人。还是人血的酒好吃!”一个小喽啰嘀咕道。
“闭嘴,这可是本大爷都认可的事。”酒吞说。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京城的彼岸花来信,源赖光回来了。”鬼切的手一抖:“什么?”“同时源赖光下令,从此不准妖怪入夜之后在道路上吃人。不然被源氏见到或者查到,就是斩立决。”
喽啰马上说:“主人,我们可以不吃,但是不能不让同类吃啊,你作为大江山之主,难道不该出面主持公道么?”
酒吞摇摇头:“仅是不准在大道上吃,也是说,如果妖怪与人类的私仇,到家中,或者将人骗出平安京在野外吃,是准许的。也许,源赖光是相维护住人妖之间微妙的平衡吧!”
“但是如果我们不出面,就会损失我们在妖怪之间的信用。”茨木说。
“是啊,我们需要一个人出面,与源赖光达成协议,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不吃。”酒吞的目光飘啊飘,落在鬼切身上。
“鬼切,只有你知道他的底线在那,为了我们妖怪一族,到京城去,与源氏签订协议吧!”
“挚友啊!”“我可以。”鬼切说,“鬼切,是优秀的大江山妖怪!”
“主人,彼岸花的骷髅妖刚刚送来信,她已出面严令妖怪吃人,另外,将与源氏一族签订协约。”雷御前说。
“很好。我已打点好阴阳师,他们会告诉白河法皇,是因为璋子成为上皇养女的原因,才使平安京平定。另外,和谈的对象是彼岸花吧,有机会,我要找妖琴师问一下她的弱点。”“啊,主人,妖怪一方,是由鬼切来谈。”
鬼切……彼岸花,你真是能抓住我的弱点。
“既然如此,就让我和他谈吧。让彼岸花知道——我们俩谁是谁的弱点。”源赖光的声音在弱点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日子到了。地点选在六条源氏宅。这是源为义新修的地方,之前的住宅,早已没了。
已经逝去的东西已经不可能再来了。鬼切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着源赖光。得多田神社千万人的信念,重生为神,他的相貌停在了最美的二十五岁,少了几分的阴险,看上去真是神人下降。
呸,他残杀了大江山那么多人,只因家臣欺骗无辜的人,才能重生,如是跪拜之人知道他背底下的勾当,想必是恶心得不行吧。
“我们可以做出退位,我也不想见到无辜之人在大道之上被杀,入夜之后,妖怪不得在大道之上无故杀人,但是可以在野外、家中杀人,也可有原因地在大道上杀人。”
鬼切给出了条件。
“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在大道上,就不能杀人或伤人,如果那天妖怪走在大道上肚子饿了,杀了人,算有因还是无因?”源赖光轻笑道,“妖怪的原因,我可不信。”
鬼切目光一挑:“那么约定时间呢?百鬼夜行之日,在大街上杀人,可!”
“在大道上无论以何因何事,杀人伤人,都是在给我平安京丢脸。不可。”源赖光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
“你还是这样,固执!”鬼切心道,此人真是无可救药,“那么就比吧,当年你源氏八大式神齐在之日,也不是彼岸花、大天狗、大江山联手的对手,如今只留下一个雷御前,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源赖光作了一个请的姿式。鬼切直接就走了,故意将脚步声踩得很大。
“主人?!”雷御前惊叫道,“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与妖怪们对抗的能力啊。”
“我们不需要与妖怪对抗,只需要散布谣言就行了。”源赖光轻轻地说,“相信,我们能拿下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