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路人皆识君》大司马嘿嘿

2、第 2 章

　　此后的几日，江非众白天睡觉，到了傍晚就跑出去游玩，曲阳县虽不算一等一大县，但是夜市小吃却是非常有名，其中最被江非众喜爱的就是城东的王家鸡汤馄饨，先用老母鸡做汤底炖上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汤底完完全全的呈乳白色，散发出一阵阵鲜香，再把鸡胸肉和猪肥肉做成的馄饨下至汤里，直到馄饨浮起来再撒上一把香菜，端上桌，配上隔壁摊的清油盘丝饼，这饼做的香脆清甜，一咬下去，满嘴的饼渣就掉进了馄饨里，而这馄饨则是皮薄馅大，肥瘦相宜，再配上鲜美的鸡汤和提味的香菜，用江非众的话来说，若不是怕民生混乱，她还真愿意让曲阳县鬼怪不断，这样她就可以每天吃这馄饨和盘丝饼了。
　　只是江非众乐的自在，却苦了曾家人，曾家主人见江非众迟迟不动手除妖，却每日夜出昼归，就派了个小厮去盯着江非众看看她究竟在做些什么，结果这小厮发现江非众每日傍晚先去城东王家吃一碗馄饨和一份盘丝饼，然后就去附近的茶楼点壶清茶听说书，这一听呢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人家茶楼关门，之后江非众又跑到了彻夜经营的酒楼，点壶酒听小曲儿，再和其他的酒客聊聊天，这一整又是两个多时辰直至卯初，然后呢，她就去了一户平民家门口，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在人家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拿着本书开始看，这又过大概两柱香的时间，这户人家开门，原来这是户卖糖炸糕的小贩，江非众就在人家家门口守着，买了第一份糖炸糕，一路边吃边回了曾家，然后就开始睡觉休息。
　　曾家主人听到小厮这么一说，一瞬间有想要掐死江非众的冲动，内心只得不停的对自己说：冷静！冷静！，一旁的曾家夫人也赶忙帮自家老爷顺气，说道：“老爷不生气不生气啊，咱不是还有位周仙师吗？快，快去请周仙师过来。”
　　当曾家主人痛心疾首的和周泛说了江非众有多不靠谱后，周泛也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似乎也觉得江非众过于玩忽职守，于是起身说道：“在下去询问一下江道友”
　　“好，好，那就拜托周仙师了”曾家主人赶紧做谢，随即眉目一转，像是在担心着什么，说道：“不过还请周仙师不要告诉林仙师我们让人跟着她的事，毕竟。。。”
　　周泛倒是善解人意，虽然江非众此人十分不靠谱，但也毕竟是修道中人，一般的普通百姓还是不愿招惹的，答应了曾家人之后，便朝着江非众居住的东苑走去。
　　江非众本来还窝在床上睡大觉，被曾家的婢女叫醒，说是周泛在房外候着有事找她，朦胧之中穿上衣服，随便把头发绑了起来，便一脸惺忪的模样起床去见了周泛。
　　周泛见江非众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打着哈欠出来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毕竟他是一直以整洁干净，高度自律自持的，每日亥时休卯时起，梳理头发时一根都不能有所散落，平日的走路脚步放的极轻几乎没有声音，也是怕踏起地上的尘埃沾上了衣服，每日还要雷打不动的洁面五次。
　　如此这般的周泛见到这般如此的江非众，不禁生出来想把她扔到河里的冲动，但出于各种原因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周兄，大早上叫我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江非众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看着周泛。
　　“现在已是未时”
　　“额。。。。那周兄大中午的把我叫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头又升了起来：“在下是来询问一下江道友关于降妖之事的”
　　江非众听到他这么说，瞬间清醒了一度，看来是那曾家人去周泛那里告状了啊，那曾家派出的小厮其实早就被江非众看穿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既然状都告到了周泛那里，而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江非众便说道：“那就麻烦周兄今晚相助了。” “今晚？”周泛愣了一下。
　　“是，今晚子正，曾府正厅”
　　“好”

　　入夜，整个曾府寂静斐然，主人和所有的下人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唯有几个胆子大的家仆扒着门缝悄悄的往外面看着，而在曾家正厅，江非众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着的梨丸吃的开心，双腿一盘，坐在房檐下，周泛则在一旁站的周正，天井中央放着一把椅子，虽然两人姿态各异，却都目光不离那把椅子。
　　“周兄，这么晚不饿吗？吃一个？”江非众将手里的梨丸递向周泛，而周泛则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不离那把椅子。
　　江非众心里暗暗叫苦，这位大哥全程不说一句话，只板着一张脸看着那椅子，时不时看她一眼，意思是在问：到底还要等多久，你不会不靠谱吧。弄的江非众坐也坐不安稳，吃也吃不爽快，想着一起吃个梨丸缓解一下氛围吧，还被这大哥给拒绝了，幸好自己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要换个个性暴躁傲娇的女修啊，早就摆手走人了。
　　突然，被江非众提前搁置在房梁上的几个银杏支在一瞬间齐齐倒下，飘落到了地上。
　　江非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负了负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有一首小诗的纸给了周泛，然后说道：“有劳了周兄”。
　　周泛接过了纸，回了个礼，便向着天井中央走去，坐到了那把椅子上，展开了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此诗是诗经当中描写女子对美貌男子思念的情诗，周泛看到之后不禁愣了一下，他之前和江非众商议时，就说过要坐于椅上诵诗一首，以此将妖魅引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首情诗，周泛定了定神，还是开了口，念道：“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一句刚念完，周泛就忽的感觉到身边的鬼气陡然上升。
　　“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搭上了周泛的肩膀。
　　“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一具保有人形的鬼魂出现在了周泛面前，周泛扭头看了一眼立于房檐下的江非众，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周泛继续。
　　“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念完，这鬼魂居然直直地跪在了周泛面前，仰着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这时，江非众持剑走了过来，用剑首抵住了这鬼魂的脖子。
　　“你是城东王家刚过世的女儿王苑是不是？”
　　这鬼魂呜呜呀呀的算是做了肯定的回答。
　　“你自小仰慕着曾家大少爷，可自卑于自己的平庸，不敢对他说出心中所念，没曾想，前段时间你竟从山中跌落失了性命，可你心中仍有执念，便化作一团鬼气留在人间，只为表白于大少爷，对不对？”
　　又是一番呜呜呀呀做着回答
　　“可是你从山中跌落时摔坏了眼睛，即使成鬼，凭着感觉摸到了曾家，却也无法判断谁是曾少爷，只得往阳气多的人身上靠，想要说出些什么，却把人都吓得不轻，且你虽是为曾少爷化为鬼气，但实际上对自己家人朋友也有不少留念，于是除去来寻曾少爷，你晚上其余时间都躲在城东，看着自己父母，看着酒楼与你交好的春璃娘，还有卖炸糖糕的邓大姐，是不是？”
　　这鬼魂听到江非众此番话，竟底下了头，肩膀耸动，似乎是在哭泣。
　　“近几日，你无意中竟从说书的那里听到了曾少爷被你吓到卧病在床的事情，十分自责担心，虽然前几日你差点被我捉住，但还是决定回来看一看曾少爷，本来你还在曾家府外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等你听到这首诗时，终于忍不住进来了，这首诗是我在你房内的书桌上拿来的，想必是你想要读给曾少爷的吧？”
　　江非众说罢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剑，叹了口气说道：“你无意伤人，我亦无意斩杀你，要知道作为鬼魂被击杀可比你肉身死时痛苦的多，我近几日和你爹娘，春璃娘还有邓大姐都聊了聊你，你是一个十足的好姑娘，你去世了大家都很难过，春璃娘现在对你父母照顾有加，邓大姐没事就去你家串门，街坊邻居也经常帮衬着你们家的生意，你现在如此，怕是也无法向曾少爷表白，再说你想要让曾少爷看到你成了鬼魅的样子吗？”
　　这鬼魂听到了江非众一席话，竟跪向了江非众，噗通将头磕到了地上。
　　“我明白”江非众叹了口气，蹲了下来，说道：“我不会告诉曾少爷你就是这鬼魂之事，而且，我会把这首诗拿给曾少爷，告诉他城东的王苑姑娘生前曾经心悦他，如此，可好？”
　　这鬼魂听到如此一番说法，先是明显一愣，随即像是突然释怀了一样，一改之前癫狂绝望模样，站起身来，郑重的朝江非众施了礼，随即冉冉地向曾家大门走去，却在踏出门栏的那一刻，化作了一团黑气，消失无踪。
　　江非众疏了一口气，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梨丸吃了一个，看了眼走向她的周泛，递出油纸包，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容，对周泛说道：“事毕！周兄要不要吃一个庆祝一下呢？”
　　周泛本想拒绝，但看到对方如此盛情，却也接了过来尝了尝，“嗯，好吃”周泛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