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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酒楼一层大堂,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且说那狂风是琼明仙子亲手布下,只为防那龙腾空遁走。但这狂风一起,各位修士也没法御剑。只有…”
“诶,说书的!这段都过时十年了,来点新鲜的!”
“客官莫急,我这是为来咱们酒楼的新客打个底子。新鲜的在后面呢!”
说书人不管池座响起的一片嘘声,不急不慢继续讲他的前因后果。
“没法御剑便只能跑。但荒域诸位都知道吧,地上全是火焰。近千条命,一半都不是被魔龙杀的,而是被火活活烧死的,所以才会尸骨无存。这与各大门派传来的消息并无出入。但是,有一事,可能我们十年来都被骗了。”
说书人老神在在停顿一下,见没人买账捧场,只得继续往下说。
“为什么说被骗了呢?那是因为,月前有人从虞渊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这下看客才来了点兴趣,纷纷催促。
“第一手消息!各位看官有钱捧个钱场!咱混口饭给大家打听这些不容易!谢谢老爷诶,谢谢老爷!”说书人收了一圈赏钱,才不疾不徐地说,“方峥。慈山方峥。就是那个许多人亲眼看着,葬身龙口的方峥!”
“方峥是谁啊?你莫随便编个名字来糊弄我们!葬身龙口的人多了去了。”
“方峥您不知道?嘿,客官以前不是在我们这一片修炼的吧。十年前,方峥,那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郎。要出身有出身,要修为有修为。脾气好长相好,两个字,风流!金陵三年一出的大花魁,见了他…”
“莫讲那些有的没得了。你且告诉我们,这消息你从哪来的?”
“接着讲啊,花魁怎么了?”
那花魁不过凡人,前年死在花柳病上了。说书人也不好再嚼舌根,开了个头就停了,只说,“我远方亲戚在慈山脚下守山门,亲眼看到慈山掌教亲自下来接人回山的!普天皆知慈山亲传弟子有六,身量符合的男子,不过一个方峥一个樊栖。那樊栖方脸浓眉,回来的这个眉清目秀,不是方峥还会是谁?客官别不信,等上一段,他慈山说不得就会昭告天下。”
“你说我们被骗了,又是什么意思?他方峥能从虞渊回来,你觉得不对?”
“不对?太不对了!这祖龙降世,可能就是个骗局!方峥他回来了,那魔龙呢?被他杀了不成?出窍往上的魔龙,他有那本事吗?万年来祖龙降世不过只有东海一处,怎么就这么巧又来一次。都说祖龙借躯而生,谁亲眼见到了?诸位想想,虞渊是变成火狱不假,但那镇龙塔下关着的烛龙就一定被祖龙附身了吗?那些大宗门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这里面还有能说道的就多了。各位老爷有钱的捧个钱场,嘿嘿,咱们混口饭吃不容易…”
慈山北麓,参池。两个扎着羊角小辫的童子吵闹着来到浴池旁。
“听说了吗?他就是我们的大师兄。据说被困在荒域十年才回来。”
“好像是呢,师傅说他功劳很高,所以才破格来这里疗养。嘘,到啦。”
参池自上而下共有九阶寒池,七阶暖池。最上层终年积雪,清寒彻骨,据传能修补灵脉。虽然温度低,但因灵气充裕,还是生长着一些草木。小童哈着寒气打个冷战,蹑手蹑脚拨开结着寒霜的枝叶,水声转清晰。
白雾袅袅,池缘覆了满满一层冰。一个男子背对着,披着袍子半浸在寒潭中。白袍湿透后贴在身上,隐隐透出宽阔平直的肩膀,还有略显嶙峋的脊柱和肩胛骨,一头绸缎般的黑发散在平静的水面。仅一个背影,就漂亮得像画一样。
两人不敢惊扰,在他身侧轻手轻脚放下道袍。一个小童耐不住好奇偷偷抬头,不小心看到方峥上身遍布的疤痕,吓了一跳连退好几步,差点在冰上滑倒。
池中的男子皮肤苍白,唇也毫无血色,脸庞五官如同玉琢而成。只是,背面尚看不出来,前胸暴露在空气中,自脖颈以下数不清的深色伤痕交错盘桓,狰狞可怖。有些伤口极深极长,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分成两半了。
另一小童胆子大一些,喏喏行礼道,“大师兄。掌门命我们送换洗的衣物。”
方峥见小童害怕,将衣襟拢好,声音清冷。“我并非大师兄…算了,无妨。师父还有什么吩咐不曾?”
那愣住的小童这才自觉失礼,战战兢兢回话,“没,没有。掌门让大,让师兄好好养伤。”
国色天香二楼雅座。
楼下吵吵嚷嚷,有打赏的,有喊着让说书人继续说的。间或传菜小哥吆喝几声,传到楼上来已近不可闻了。
“少爷?少爷?”
临栏而坐的青年回过神来。“走神了,继续。”
“少爷,现在往扬州城走,后日刚好到。要是老爷知道您能拜入华先生门下,也会…”
“我说过了,此行需我亲自去。这个也回了吧,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向先生致歉。若拜不成便拜不成罢。凡人同仙家本无交涉。莫拿这些凡间俗物搅扰父亲。”
“陈弟年少有为啊,令尊怎会不在乎呢?华先生闭门封笔已久,突然宣告要收徒,多少人盼着您这样的好天赋啊。”
“赵兄谬赞。请。”陈世鞅抢先碰杯,一饮而尽。
“好好好,陈弟好酒量,是我逾越了。恕罪,恕罪!自罚三杯,陈弟莫怪!”
坐在对面的赵恭是本地颇负盛名的丹青手,尤擅工笔花鸟,人倒是豪放洒脱。听闻陈世鞅在此歇脚,直接找来酒楼硬要见上一面。他未曾修道种种而一直心向往之,听一楼说书很是有趣,不禁问道,“陈家也是修行世家,依陈弟看,楼下这人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您算是问对…”
“砰。”陈世鞅将酒杯往小厮面前不轻不重一放,冷冷道,“添上!”小厮遂不敢多言。
“道听途说罢了。”陈世鞅面无表情答道。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如此,本不过是寻常魔物,被宗门传得天花乱坠,便可掩饰上千人无缘无故惨死的事实,还能为自己博得美名。左右虞渊现在无人能近,谁又能去查探一番还死者公道?那方峥一百一十结丹,这次虞渊归来,竟以一百四十岁之龄进阶元婴。试问谁能有此等神速?虞渊之内必有蹊跷!只是他近日不见客,只称闭关养伤,我等想探得口风也无法。
“当年逃出来的人,曾有人亲耳听到,塔破之时,有一女修曾大喊让方峥放开自己。若真有此事,那十年来囚困女修行采补之术,飞速结婴嘛,也就说的通了。也有一说,是玉鸾害死了慈山樊栖与龄意二人,方峥为报复而怒下杀手,又为伪造成魔龙作乱不顾上千人死活,其心可诛!”
“哗啦。”陈世鞅扬手将一壶酒尽数洒下去,说书人被兜头浇了个透。
“诶,你干…”“唰!”说书人正要抬头质问,一柄剑紧接着就钉在两脚之间,吓得他一瞬间冷汗冒了满头。
陈世鞅抬眼看去,隔拦而望的二楼对面,一个圆脸少女身着道袍,看样是约莫是太清宫的外门弟子,飞身而下便扇了说书人两个巴掌。
“谁容你在此造谣?人家天赋运气到了,你个无知小儿酸什么?妖言惑众。再多嘴一句,姑奶奶我把你这里拆了。”
一楼众看客见这里竟有修士,有些胆小的已经逃了,不愿祸及此身。那太清宫少女对着二楼遥遥一点头,别人看不出,那酒液是附了点灵力的,这才准准落在说书人头上。那看似凡人的温雅青年应该也是修行者。
小厮不知一向脾气温和的自家少爷为何突然发作,很是疑惑。陈世鞅板着脸解释,“酒馊了,你闻不出来吗?”说罢拂袖便走。
赵恭汗颜,感情您刚才喝了好几杯都没感觉?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