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江一更

1、前引

　　毫无江南之地的烟雨朦胧。
　　江畔，暴雨无情扑打在柳下的男子身上。瘦削身影衣衫单薄，双目紧闭、宛如死尸。除此之外，其大半身躯被斜披的披风包裹着，一头长发亦颇为凌乱。
　　不过离得近了却又无一不令人惊叹，男子精致的五官恍若女子一般柔美，剑眉之中却又蕴含着丝丝凌厉。虽闭着双目，仍可以想象其下一双眼眸恍若星河般灿烂，如此人儿，想来定是备受女子追捧。
　　不过此番傲世容颜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令人愤懑造物主的不公。
　　某刻，男子终是起身背靠于身后柳树。，只刚刚坐定，一道寒光即是出现在男子面前。
　　光芒消散，一柄通体通透的雪白长剑险险停在其项间，长剑上缭绕着的凌冽寒气不断将滴落靠近的雨滴化为冰珠。
　　一时间，滴答碎裂声响个不停。
　　“江天，你夺我姐姐清白之身一走了之，欺我雪神谷无人吗？！”
　　男子身前，一袭雪色衣裙的女子正俏然而立。不过现在，女子冰澈眸子里却尽是怒气，过肩长发亦不停的随风雨飘摇，如同雪精灵般的美丽面孔充满了高贵气息，令人难以亲近。
　　然而女子话语虽是恼怒，长剑却在无意间向后退了一分。
　　“你是......仙儿？？”紧盯着身前这名陌生女子，江天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过下一刻这道身影便与记忆中的那名少女身影重合，江天也是将其认出，“一晃都六年了，没想到当初的丫头都长得这么漂亮了。”
　　男子轻声笑着，刹那间的温柔不由令人恍惚。
　　打量着这张六年里未有所变化的面孔，被唤作仙儿的女子终在一声轻叹收回了长剑：“事情都过去六年了又被我当作今天的借口，明明你们两人都没说什么，我还真是笨啊！”
　　凝视着手中长剑，女子言语间满是自嘲，映射在雪色剑上的俏脸亦布满了无奈与悲愤：这两人，明明都发生了那种关系却一个比一个让人不可琢磨。都过去六年了，就恍如路人一般。
　　如此关系，这些年实在快让自己头都要炸了。
　　不过要是让自己说，一切都怪面前这个男人！明明都取了一个女子的处子之身，却一点都不知道主动与负责。六年里，更是都不知道去雪神谷看望一下自己姐姐，实在是过分！
　　“你不就是长的帅了点......”女子在心里如此嘀咕着。
　　早已被自己深埋脑海的记忆：那处寒冷山洞，那堆温暖篝火，以及那张已开始变得模糊的面孔，时隔多年终于再度从江天脑海中浮现。
　　“竟然都六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是啊！六年了，我又怎么会忘掉当初那个舍命救我的女人呢？？”江天低声呢喃着。
　　望着剑眉紧锁的江天，女子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说道：“今日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回雪神谷！抛下自己女人这么多年，你还算什么男人！”
　　思绪被打断，江天也是将目光移回女子身上。
　　面前那个曾经青涩的小丫头如今也已长大成人，姿色甚至比其姐姐当年还要胜一分，竟让自己都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六年里你们这是第一次寻我，雪神谷......雪姬她出事了？”果然，再次听到那个女人的消息，江天这些年早已平和的内心依旧出现了丝丝烦躁与不安。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望着脸色不算好的江天，女子如是问道。
　　“如果就是这件事的话，那可真是辛苦你追了我大半个月。”
　　对此，江天只一声轻笑，只不过这笑在女子看来却和当年他每次捉弄自己后露出的如出一辙。
　　而一想起当年自己被江天捉弄的模样，女子便是一阵心乱：都怪自己当初太年轻......
　　“懒得和你废话，走吧，回雪神谷，姐......夫！！”话到最后，女子故意拉长着声音并摇晃着手中雪剑以示威胁。
　　“时间还真是快啊，不过今天能见到你真令人开心。”江天轻笑着，下一刻即是伸出左手在女子头上轻轻的拍了拍。
　　这番场景，自当年离别后依旧是无比温馨和怀念。
　　不过只片刻，女子便伸手将江天的手打落，俏脸上火红一片。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替我向你姐姐说句抱歉吧。”
　　江天终还是转过身去。
　　注目着这道缓缓而去的修长身影、这道自己姐姐期盼了六年的身影，一抹苦笑忽是浮现在女子白皙脸颊上：“终于能理解一些你的心情了......不过我可和你不一样，姐姐大人！”
　　“我不会像你一样那么在乎他！”
　　身形一晃，女子便若鬼魅一般来到男子身后伸手牢牢将其手臂抓住。然而入手处，除了衣袖的触感之外竟是别无他感！
　　面容一下子便呆滞了下来。之后，女子颤抖着将江天披风一把扯下，空荡荡的衣袖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的......臂膀呢？？你的右臂呢！！”
　　悲痛与气愤令女子声音变得扭曲起来，紧紧揪着江天衣领，女子眼泪却极不争气的从早已变得通红的眼眶中流出。
　　眼见着这超出自己预料外的一幕，江天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犹豫片刻后，江天方将女子揽入怀中为其轻轻拍打着玉背，“仙儿如今还肯为我流泪，当真是让我感到欣慰，当年果然没有白疼你啊！”
　　江天语气中满是宠溺，其怀中女子也是反手将其紧紧抱住。
　　夕阳隐没。远处，黑夜照旧侵袭而来，天际明灭不定的烛火此刻倒给人心中一丝安慰。
　　哽咽声渐渐平息，望着面前正无奈笑着的江天，女子心中还剩下的却只有单纯的心痛。
　　伸手将眼泪擦掉，其声音嘶哑也是响起：“天哥哥，算是仙儿求你了，跟我回去吧！一切事情能不能等你见过姐姐和你女儿后再做决定！”
　　“女儿？？我的！？难道......难道雪姬她坏了我的孩子！！”
　　这一刻，江天只觉得自己忘记了如何呼吸，仅余的左手紧紧按在面前女子肩膀上，声音中满是颤抖。至于其之前所谓的心境，如今，早已破碎不堪。
　　见到江天这般反应，女子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要是此事都全劝不回面前这个男人，那自己姐姐唯一的期望都将化为泡影。
　　“是啊，六年前我姐怀了你的孩子，是个女孩。这么多年了，你......不想见见么？？”
　　听到女子的确认，江天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这么多年了却不愿告诉我女儿的存在，是在惩罚我吗？还是......”
　　“什么人胆敢在此地窥探！滚出来！”清冷话语将男子的低语打断。之后，女子便手执雪剑护在江天面前，目光紧盯着前方。
　　那里，黑暗中一道漆黑身影也是应声缓缓而出。
　　“呵呵，雪神谷雪仙儿的大名老夫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万万没想到如此年纪便是九玄境的至强者，着实令人震惊啊！”轻笑声音率先传来，其后，一名黑发中夹杂白发的老者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老者一身黑衣，模样谈不上苍老，夜幕下的一双眼睛极为明亮。其内，闪烁着一股名为睿智的光芒。
　　“八荒天境......只这般境界，便能如此隐匿在我面前，看来还是有着些许能耐。”女子随口说着，之后便毫不在意收回了长剑。
　　在绝对的差距面前自己没必要太过警戒！
　　眼见着女子如此轻蔑举动，江天眼角不由得一阵抽搐：这妮子狂妄起来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伸手在女子头上敲了一下后，江天对着老者微微一笑，道：“有劳莫老这一路上的保护了。”
　　对此，被称为莫老的老者也是叹了口气，道：“啧啧，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祸害了雪神谷的谷主！不过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听闻那可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
　　一旁，在听到老者这番话语后，雪仙儿也是深表赞同的点着头。
　　不过对于老者的调笑话，江天倒是颇为平静，搞得气氛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或许要耽误些时间了，莫老你先行赶往风神阁吧，雪姬的事情我会去解决。”
　　见到江天做出了决定，莫老也是放弃了劝阻的想法，应声说道：“既然你现在还坚持当年那件事，我这个老家伙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了。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此去你可要给人家母女一个交代！”
　　如此说着，老者即是渐渐消失于夜幕之中。
　　遥望着莫老远去身影，男子内心震荡不止，亦不断质问着自己：“真要我如你遗言那样放下吗？你，难道不恨吗？？”
　　黑夜，终将大地完全笼罩，唯有远处灯火在这天地间隐约明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