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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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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于极北之地,终年飘雪,依朔山,绕倾云川。
深山,茅屋。
山中无日月,凡尘几何夕。
曾经鲜衣怒马,谈笑天涯的大公子,褪去他的锦衣玉袍,一身粗布麻衣,隐迹山林。
曾经的天狼,在寂静的雪夜,血骨溶尽,徒剩幽魂一缕。
梦影重重,血色连江。
他看见自己手持利刃,父亲的头颅落地,血溅三尺。流光,他小心守护看着长大的四弟,笑容甜美如初,犹若稚子。
流光,俯身就耳,声音温柔缱绻:大哥,你杀了城主。
天狼的眼中血红一片,他看不进流光的眸底,所以他不会知道那里燃烧的是如何的血腥与恨意。
城主中的是倾城血蛊,蛊入体,三个时辰之后血肉之躯将化为黑腥蛊血,蛊血过处,瘴烟起,倾城灭。
除非,颈血抛空,头颅尽断。
城主知道。天狼知道。流光,也知道。
可是,天下人不知道。
天狼,一天一天地,小心回顾他生命里的二十五年。
婴儿时的流光,粉嘟嘟的模样,鲜嫩的唇舌最爱在他的指上吮吸,流连。
在没有娘亲照看,又不得父亲宠爱的流光被二弟三弟欺负时,他摆出强硬的姿态回护,抚慰,视之如珍宝。
十岁的流光在围猎时,被狼群冲散。被他找到时,他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颤颤发抖。他细小的手臂勒紧他的腰,嘴唇咬出血,却始终不曾哭泣。
流光
流光。
在他的记忆中,他找不到那一天笑容邪美,翻云覆雨的流光的影子。
他找不到,为什么。
于是,徒留仇恨,刻骨三分。
于是,再找不到,可以原谅的理由。
幽幽的乐声,轻扬的曲调,如丝如刃般切入肺腑的凄婉。
低矮茅屋,千年古木,枝干散布窗前。
天狼站在窗前,日日等待,暮色时分——
是它将他带到这件草屋,它在黄昏来临,坐在窗外的枝干上,拈起一片树叶,吹奏不知名的曲子。一只银狐坐在它身边,搔首弄姿,款款摆尾。
然而,这一天却是有些不同的。
它没有像往日般离开。紫瞳流转,锁魂如咒。
你是否找到一个原谅、或者毁灭的理由。
天狼张了张口,缺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它低低地说着,眼底是逼人的冷冽与洞悉。
不如,我帮你寻找,不过——也许要你倾城来换。
天狼有些发愣,并不太懂它的意思。
把我送到新任城主面前。
天狼眨了眨眼。
它站起身,赤裸的双脚踩在覆雪的枝干上,晶莹粉嫩的脚趾,粒粒似珍珠。——不知为何,从初见时起,它便一直赤脚。天狼看着看着,脸突然有些发烫。
下一刻,它已经跳到天狼面前,一颗明珠被托于掌心,珠内一朵雪白的蔷薇,花瓣上点点殷红。一双紫瞳妖艳静如止水,不兴波澜:白蔷薇血色染之时,便是无双城倾城之日。你并非那软弱之人,只是在等一个决断,复仇——你会吗,你想吗?
天狼两指拈起明珠,握入掌心渐渐用力。
紫玥审视片刻,笑容突然潋滟,银发飞舞,乱丝蔽眼——待天狼回神,它早已不见。
他愣愣回想:世间竟有如此风韵,仅只一笑,何止倾城。
紫瞳,白发,是雪妖的标志,传说中美丽而痴情的妖物,雪之精灵。
天狼之前从没想过,今生会再见雪妖。
早在手中刃划过父亲的颈项那一刻,天狼已失声,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喉咙里再说不出一句话。其实,他很想问他:你的脚,不会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