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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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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秦大人,你呈的折子颇为冗长,朕政务繁多,来不及看,你来给朕念念。”
我竭力维持住了面上的波澜不惊,而内心开始嚎啕大哭。
事情要从许久前说起。本朝开国一百年时,明帝许女子为官,至今已五十余年。我,秦悠然,有志入仕,但政事上确不堪大用,唯有文笔算佳,于是入都察院做了个小小言官。本以为言官之职尚算轻松,但当今登基以来,政治清明,内外安定,堂有经纶贤相,边有纵横谋将,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可进言的。而无端弹劾他人,背后放冷箭一事,我更是做不出来。
当我脑汁即将要耗尽之时,我突然听其他前辈说,圣上践祚已五年,今已二十有八岁,竟从未踏足后宫,一心一意扎根前朝。前辈们约好,在这无甚边乱、灾荒的安定之时,一齐上书,劝皇上均施雨露。
我内心大喜,以为终于等到施展拳脚的机会,也不顾谏言格式了,骈散齐上,日日上递一封近千言的折子。那折子我自认写得字字恳切,声泪俱下,感天动地,文采斐然,但皇上始终留中不发。我纳了闷,跑去询问其余言官前辈。他们告诉我,他们所上奏折,陛下御览后皆打了回来,刚开始还有朱批,而朱批所言,归纳下来就四个字“关你屁事”。而后来,连御批也没了,陛下似是看也没看,便将奏折打了回来。
闻此,我毫不灰心。本着我朝“不管你看不看,反正我要说”的牛皮糖原则,我写奏折写得愈加勤奋。我翻遍坟籍,引用着古书上的话,变着法儿地在奏折中表达“皇上,你生个孩子吧!”的意思。
但皇上仍是留中不发。
终有一日,宫中来消息,说皇上要我一人入宫觐见。我心道,皇上从未要我单独入宫,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我战战兢兢地进了宫,可满心满腹的疑虑在我见了皇帝之时,皆被我抛诸脑后。不为别的,只为这皇上——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平日里早朝,一是因距离远,二是不敢抬头张望,我便不清楚皇上的模样,而今日一见,这唇,这鼻梁,这桃花眼,这面如冠玉,这丰神俊朗的人物,就算是早朝上看不大清,就算是殿前失仪,我也要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啊!
我内心是风起云涌,只听皇上道:
“秦大人执着得很。其余官员的折子被打回后,便不再提后宫之事,皆开始提议吏治改革,唯秦大人初心不改啊。”
什么吏治改革,我怎么不知道!
“勇气可嘉。”他又说。
我的脸烧了起来,无心去想皇上那低沉的声音多么勾人魂,心中急急地揣测着皇帝的意思。可还没等揣测完,便有了开头那一幕——皇上叫我念我自己写的奏折。
这下不止脸烧起来了,我全身都快烧起来了。我领了我那一摞奏折,立在皇上身边念给他听。然,我是个心中越乱,就越忍不住乱看乱想的人,立在皇上身边,他身上的一切,似都疯狂地往我眼中撞去。于是——
“雨露均施。”
陛下的背挺得真直啊。
“王者承天,继宗统极。”
皇上的侧脸,真好看啊。
“保业延祚,莫急胤嗣。”
皇上是不是笑了呀。。。
“以皇嗣未广,每怀忧叹。”
这脸,看一辈子都不腻呀。
“均九女之施。”
我醉了,醉了。。。
(二)
“秦大人声音挺好听,有把好嗓子。”皇上促狭地说。那是我念完后,他对我说的话。
而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府。不论官职,我只是一小小女子,有春心,有绮念。可我也深知,春心与绮念的对象,万不该是帝王。世间女子皆盼一心,可帝王,偏是最无法一心的人。
“可皇上从未入后宫,是否,他亦想着与谁一心呢?”我心中仍有一个小人儿挣扎着。
但我也没有意识到,我心中,不知自何时开始,大逆不道地直呼皇帝的名字——泽言,李泽言。可能贪念自从存在,便无法抑制了吧。
傍晚,我换了便服,往敛玉楼走去。敛玉楼的小曲儿,都是我给写的,这算是我的一个小爱好。有时候有角儿不方便,我还会帮个忙,换上戏服上去唱两句,权作还敛玉楼只用我写的曲儿的人情。
而今日便是如此。我的新曲《花月容》首演,主演却犯了头风。我赶忙换上戏服,吊了会儿嗓子。正练着,我向外一瞥,果真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
我悄悄注意过,这男人时常来敛玉楼,若我有新戏上演,这个男人必会到场。他每次出现,身边总会不少随从跟着,一入敛玉楼便进了包间,我从未看清他的脸,但总莫名的幻想他听戏的样子——一张脸隐没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不分明,一手支颐,另一手闲散地置于腿上,懒懒地叩着拍子,或许还呷一口清茶。而今日,这个男人被我冠以了皇上的脸。
又是贪念。
一曲毕,我还未换下戏服,一个小厮便过来找我,说是有贵人求见。
“贵人姓李。”那小厮说。
我满腹疑惑,由小厮带路走着,却惊觉去的是那个男人的包厢。不知何故,我的心竟狂跳起来。
小厮叩了叩门,道:
“李大人,秦姑娘来了。”
门开了,我踏了进去,福了福身,甫一抬头。。。
我脚下差点一滑,连忙跪下,以头触地,道:“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
李泽言打断了我,道:
“大惊小怪,”他顿了顿,“秦大人真是好兴致。”
我脑门上一抹汗,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下意识道:
“皇上您也好兴致。”
李泽言低声笑了笑,笑得我只想抽自己两巴掌——我这算回的什么话!
李泽言又说:
“还请秦大人讲讲,这曲何解,朕还不大懂。”
我揩了下脑门儿上的汗:
“讲的一对男女,自小认识,女子救了男子一命,而后分离,男子寻了女子十七年,最终得以圆满,还生了龙凤胎的故事。”
“嗯,龙凤胎。”李泽言说。
我猛然一抖,这,什么意思?
他又道:“最末一折的开篇词。。。”
啊,说到唱词我就很溜了。我飞快地答: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说完,李泽言又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愣了愣,回头品了品我说的那句词,顿时又想抽自己几巴掌,顺带着脸红了个透。
然后,李泽言叫我起身。他道:
“秦大人不论公私,都十分在意孩子这个事啊。”
我大窘:“我没。。。”
“那么,你与朕生个孩子,可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