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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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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蓦这觉睡得意外的沉,等他醒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叶秋凉坐在一旁的桌边,再看一本棋谱打发时间。听到响动,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床上的人醒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书卷,凑过去轻声道:“夫人这觉睡得可还踏实?”
唐蓦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发蒙,看到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就这样凑了过来,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见他这副模样,叶秋凉真真是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伸手将人扶坐起来,“晚上喝些粥再歇好不好?”
等唐蓦捧着热粥的时候才回过神。对于自己被美色所迷这件事实在觉得羞愤难当。于是乎,自然也不愿意给叶秋凉好脸色。
对此叶秋凉却不以为杵。毕竟在他眼里照顾唐蓦本就是天下第一的大事。
两人相对无言,且不说唐蓦无法言语,便是能开口,也不知改说什么。
吃了晚食,还是子桑进屋收拾。唐蓦见他出去了片刻又泡了一壶茶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小厮。一个手捧红泥炉,另一个手里端着一盆瓜子碳。等一切都置放好了,子桑才道:“少爷,属下先告退了。”
“不早了,去歇着吧。”叶秋凉应了一声,和颜悦色道:“明早的早膳莫要忘了。”
“是。”子桑带着另外两人行了礼,一并退下了。
这下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二人。红泥炉上的茶壶噗嘟噗嘟溢出清香的茶水味道。
叶秋凉提壶倒了两杯茶水,,端至床边递了一杯给唐蓦。自始至终,他眉眼含笑便是阳春初雪都要融化,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两人对视了片刻,唐蓦果然败下阵来。
有些别扭地接过他手中的杯盏。唐蓦捧至鼻尖轻嗅了嗅茶香味。茶是上好的阳羡茶,盛茶的杯盏看品相应该是上等的青瓷。杯内底绘了一尾锦鲤,印在浅褐色的茶汤里,显得活灵活现的,倒是十分地趣志。
叶秋凉抿了口茶水,“夫人歇了大半响,怕是一时半会睡不着,不如我给夫人讲些得趣儿的故事解解闷?”
唐蓦木楞了一张脸,既不看他也不点头,只是盯着手里的杯盏发呆。今日那道长一番话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又被叫了半天的夫人着实憋气,想到自己居然会为美色所惑更是别扭,干脆装傻充愣。
叶秋凉浑然不在意他的反应,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杯盏起身去外间。
唐蓦虽然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在意,但还是忍不住悄悄侧头透过帘子往外间看。只是片刻,叶秋凉便提着一只转鹭灯走了进来,将它挂在了床头。
这支转鹭灯的支架是由黑檀木做的,缘出六角每个角上各挂了一只小玉坠,在最下面挂着一只玉雕得牡丹花配以红色的穗子,看成色应该是玛瑙玉。随着里面灯身的转动,玉坠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唐蓦这才发现原来这一个一个小玉坠原来是精雕细琢的玉铃。灯身上似乎画的应该是个故事,唐蓦等他转了两圈才全看清。灯笼上原是两个女子,一个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另一位坠在后头;后头又跟上一清秀书生。剩下的一节则画上了富丽贵气的牡丹花。笔法细腻旖丽,描绘的牡丹花瓣儿层层叠叠,似乎生生要挣脱灯笼开个满室。
叶秋凉见唐蓦掩不住的一脸好奇,又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这支转鹭灯是我找了南屏山谷村一位老匠人做的,灯面是我自己画的,夫人看着可还喜欢?”
唐蓦被这灯笼吸引了注意也没在意他的称呼,看了半天转头冲他点了点头。
“我给它起名牡丹转鹭灯,”叶秋凉笑道:“那位老匠人在做完这盏转鹭灯不久就得病殁了。是以,世间独这一盏灯。”
果然是牡丹花,唐蓦听得认真,心里又暗暗思忖道:一般人不都偏爱梅兰菊竹吗?这叶秋凉倒是个大俗大雅的出尘之人。
“夫人定然好奇我怎会喜欢这牡丹花的吧?”叶秋凉说着轻笑了一声,些许气音混着玉铃的声音让唐蓦生出些许恍惚之感,又听他娓娓而道一奇闻异事。
说是长江以南有一小镇繁华异常。有一书生流落至此,便在小镇上唯一一座寺庙修德寺的后巷安了家。书生平日里闷在屋里埋头苦读,唯有每月镇上集会的日子里会出门置办些物什。
恰逢一月一次的集会那天正下雨,书生本想等着雨停再出门。谁知左等右等不见雨势转小,再等下去怕是集会就要散了。无法,只能撑了把破伞匆匆出了门。因而等他回家之时,雨虽然停了但天色也已不早。
书生刚小跑着躲进自己小院的屋檐下,抖落一身水汽之时,但见远处行来两名女子。
引路的小丫鬟梳着坠马簪挑一双头牡丹灯笼,后面随一美人。约年十七八 ,着红裙翠袖 ,婷婷袅袅 ,迤逦而行 。
书生瞧那灯笼觉得十分眼熟,又借着月光见那美人韶颜稚齿 ,真真是国色天香也。一时间神魂飘荡不能自抑 ,竟是扔下手中物什追了上去。
约莫追了十数步,那美人突然回头,笑意盈盈问书生到:“你跟着我做什么?”
书生近看之下发现美人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脸色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我见小姐生的面善,不曾想唐突了佳人。”
美人娇俏一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相公可有歇脚之处?”
“有有有,”书生激动的连声说了三个有,“蔽居咫尺,小姐可愿前往?”
美人也不扭捏,唤了一声:“金莲,我们且去这位相公家歇息片刻。”
丫鬟应了一声,挑灯在前。
三人片刻间就到了书生的院落。
金莲挑灯站在门口,美人与书生进了屋。此时书生早就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两人共赴巫山,一阵颠鸾倒凤,好不旖旎快活。
恰逢修德寺的主持修悟大师漏夜前来有事寻书生,哪知在门口竟是见到一泥塑人偶挑灯而立。修悟大师惊得双掌合十念了一声无量寿佛,口中念念有词,门口的泥人刚想跑便立刻无法动弹,直挺挺挑着那双头牡丹灯笼东动弹不得。
修悟大师不敢怠慢,破门而入但见书生赤身漏体搂着一具粉红骷髅软语呢喃,便大声喝道:“妖精尔敢!”
此时书生早已被迷了心智,眼里只见得那美人,彷如一具傀儡一般。
美人咯咯而笑,幻回原形竟真是一粉骷髅鬼。
“大师莫恼,我与他乃五百年的欢喜冤家,大师难道看不出他早已魂死,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小女不过是来寻他回家。”话落,一阵阴风而过,骷髅鬼飘然而去。
书生忽然僵直而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修悟大师叹了一声,超度了书生,云游四海去了。
“那骷髅鬼心心念念只有她夫君,痴情感人。实在是让人动容,”叶秋凉低笑了一声,融进了玉铃的交错的鸣响里,让唐蓦后背发毛,“所以我四处打听才找到这么一位老匠人,制了这么一盏牡丹转鹭灯。可巧,不过半年的时间,可不就让我等到了夫人?” 这话说的情意绵绵,可唐蓦刚听他讲了这么一桩事儿,只觉得浑身毛发倒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叶秋凉见他脸色不好,凑近了道:“夫人可是累了?想歇着了?”
唐蓦胡乱的点了点头,叶秋凉扶他躺好,“夫人安心歇息吧,我就睡在外间,有事儿夫人拉这绳索,它连着外面的响铃。”见他闭上眼,叶秋凉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去了外间。
这下,床头那盏牡丹转鹭灯就成了室内唯一的光亮,透出幽暗的红光。唐蓦被叶秋凉的故事吓着了,只觉得怎么会有如此失常之人。益发觉得这盏灯笼恐怖,就担心从角落里蹦出个什么鬼怪来。又不敢去碰它,也不敢扯铃叫叶秋凉进来,只能有些委屈的将头也缩进了被子里,来个眼不见为净。闷了片刻后,倒也睡着了。
虽然屋子里十分幽暗,但练武之人夜视极好。叶秋凉在外间看唐蓦的动作,悄无声是的勾了勾唇角,又看了他片刻等屋里的人真的睡着了,这才翻身躺上了外间的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