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长发君一 ...

  •   那棵杏花树上。

      居然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月白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苏绣袍的男子。

      脸上戴着一面白色面具,遮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长睫颤颤的狭长眼睛和薄薄的浅色嘴唇以及那刀削般的下巴。

      男子头顶上悬挂着一把银色的伞,那伞的材质特殊阿毓不认得,而刚刚那嗒嗒声,正是从这伞上发出来的!

      细雨淅沥,打湿了男子的衣袍,把浅色的牡丹纹给染深了,偶有几朵杏花伶仃落在他身上,平添一丝意境,更衬得眼前之人不俗。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说得便是此等意境吧,阿毓不免暗暗想到。

      不过,诗意归诗意,这样淋下去,铁打得身子也耗不住。阿毓忙上前叫醒他,兴许是走得太急,这路又是什么落花落叶枯树枝搅在一起,不慎脚下一个趔趄,阿毓的身子直直向前倾去。

      阿毓连忙稳住身形,可是已经迟了。

      正正扑在那面具男子宽大的胸膛上,温香扑满怀,杏花的清香沁人心脾。阿毓闷哼一声,终是不敢大声喧哗。

      可饶是这般轻手轻脚,那男子还是睫毛恍如蝶翅般扑闪了两下,眼睛下一瞬便睁开了!

      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些什么,可眼前情形是,阿毓光着膀子扑在他身上,怎么看就怎么说不清!千万希望他不要单凭目之所见认为自己是几百年没吃肉的□□猥亵之人!

      阿毓一阵手慌脚乱,赶忙起身,摸摸脑袋讪笑道:“那个,我,你,就是,这雨一直淋着可是会伤身的,这位公子你还是赶紧回屋吧!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阿毓一掌拍在脑门上,什么叫做什么都不会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男子定定看着他,秋瞳就像浸在清冷冰凉的幽潭里,深不可测。即便没有目睹面具下隐藏的面容,但这种风华绝代的气质,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阿毓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直觉上觉得,他的眼睛里分明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能笑就好了,阿毓略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眼前之人没有责怪刚刚的无礼之举。

      男子听了他的话,身手矫健跳下树来,衣袖翻飞间,衣裳上雨湿的杏花便簌簌掉了一地。

      他继而一手拾起挂在杏花树上的那把银伞,一手揽着阿毓的腰身护在怀里,小跑着进了屋。

      阿毓被他搂得有些懵懂,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装作不在意。

      行至屋檐下,男子收了伞,拍了拍身上悬挂的雨珠,抬起了头。

      阿毓这才看清他的打扮,那张白色面具上也刻有牡丹花纹,刻画精致,显得雍容华贵。只不过,这面具下的皮肤白皙异常,稍显病态。

      莫非是个病美人?

      但是,眼前男子更吸引人眼球的,要数他那一头长至膝弯,滑腻柔软乌黑浓密的秀发了。白玉发冠晶莹剔透,巍峨高耸,气势凌人。

      男子放开阿毓,欢快问道:“小公子是什么人?何故在这处废宅游荡?”

      他的声音婉转撩人,十分温柔,若是对个姑娘家这般腔调,只道是早已芳心暗许。

      阿毓清清嗓子,一副正人君子学富五车墨水多得无法挥霍的样子,拱手道:“杏花镇人氏,今日在这杏山摘果,不幸突然遭逢雷雨,故在此地避雨。”

      这么一低头,阿毓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还是光着膀子的,除了满身剑痕彰显出自己出入刀山火海的男儿气质,可这柔弱无骨白皙光洁的身子板,真不好意思说自己平时不是好吃懒做的命,面上顿觉尴尬窘迫。

      寻常人若是见了他这伤痕,总是会自然而然询问几句来历,哪承想这个男子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离开了视线,眼睛里依旧无波无澜,平静如湖。

      “敢问公子又是哪里人?怎会在雨里躺着也不自知?”

      阿毓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这山里鬼魅精怪多,这座废宅早些年就没什么人,如今凭空多出了个这般华贵之人,岂不蹊跷?

      男子轻笑两声,道:“我是外地来做生意的,这宅子早几日被我买下暂居,我寻着空儿,便提前来望望风,中途逛累了,想找个地儿睡上一觉,可不想这屋里灰尘重重,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便只能在外头树上倚靠一会儿了,许是睡得沉,连下了雨都没惊醒,真是让小公子笑话了”

      阿毓摆摆手,“这倒没什么。”

      男子依旧轻笑,嘴角的弧度摄人心魄,绵言细语道:“小公子叫什么名字?你我有缘相识一场,如不嫌弃可否愿意与我交个朋友?”

      阿毓不做多想,朗声道:“我叫阿毓。”

      眼前人物彬彬有礼,阿毓心里也是欣喜与他结交。

      “那公子又叫什么名字?”

      男子垂目略微思忖了一会儿,来回踱了几步,继而看了阿毓一眼,缱绻又缠绵,半晌才轻启薄唇,喃喃道:

      “怀君。”

      “怀君?”

      阿毓细语回味,倒是颇有些人如其名,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秋雨细蒙,像层层叠叠的丝滑轻纱帷幔,把这一片小院隔绝于世,清凉幽静。

      怀君抬眸瞧了一眼天,转身走到阿毓跟前,把伞举在芊芊玉手上,道:“我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阿毓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莫叫家里人担心!”

      阿毓推脱道:“可是怀君兄没了伞如何离开这里?”

      怀君知他心中所想,笑道:“过会儿便有家奴前来寻我,阿毓公子不必挂念。”

      说着便把银伞塞进了阿毓手里。

      阿毓也不多推辞,接过来行了一礼,“改日定当奉还!”

      这便告辞了。

      大门外是阿毓散落一地的衣服,还有那一筐杏子,阿毓把衣物一一拾起穿戴整齐,背上了竹篓撑着伞便离开了。

      阿毓刚走不久,一道白影便错身闪了进去,白影周身有点点荧光,不过只一瞬,这荧光便消失在荡荡白日里。

      屋内怀君还在原地负手立定,眸光冷淡,没有一丝温玉之感,判若两人。

      白衣人一进门便伏在他脚下,恭敬道:“蝶姬来迟了,还望主人恕罪!”

      白衣女子抬起一双杏眼,便发现自家主人一身湿淋淋的,衣袖和发丝还在淌着水,不免恐慌道:“主人这是怎么了?”

      怀君闻言不着一字,依旧是眸光浅淡,仿若千年玄冰,抬眼之处皆是一片森然之意。

      蝶姬心知自己问得多了,只得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刚刚我看到明毓公子匆匆忙忙走了,主人既然已寻得他,为何不把他留下带回去?”

      明毓二字入耳,男子冰冷的眼眸才稍稍有了点温度,淡然道:“阿毓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你我只得远远看着,切勿过多生事。”

      蝶姬连忙伏身,重重磕了一下头,“是!”

      “蝶楚可到了?”

      “阿楚还在汝南,约莫着过几天便可抵达杏花镇。”

      福泽堂。

      “你们还记得那尚老爷的旧宅子吧,听说前几日有人入住了!”

      “我就说嘛,这大白天闹什么鬼,现在信了吧,可话说回来,那是什么人入住的?”

      “这倒是不清楚,那户人家也是奇怪,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见得出来活动活动,只是一味窝在宅子里,大门也不开。”

      “现在世道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躲难隐居的人更是不胜枚数,反正殃及不到我们,管他怎么折腾……”

      阿毓瞥了一眼躺在角落里用素绢包裹的银伞,距拜别怀君已经有好几天了,阿毓一直都没寻得空儿去还伞。又想到这伞材质特殊,说不定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唯恐耽误了人家,便二话不说拿了伞跑向了杏山。

      刚行至府门外,阿毓就吃了一惊。不过几日未见,这尚府却是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门上的朱漆都是新上色的,台阶也是修整一番的,阿毓心中不禁默默喟叹。

      他刚要上前敲门,那兽头大门便自个儿打开了,阿毓还没反应过来,门缝里就映出了一张女子精致的面孔。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杏眼黛眉,虽是裙钗之身,眉眼间却是有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

      她见到阿毓,也不说话,只是稍微欠欠身子,点头拜了一礼。阿毓回礼,那女子便引着他进门了。

      屋内装潢华丽,早不见几日前的荒凉破败。穿着几重回廊,来到了一处亭子,一身月白色衣裳的怀君就端坐在里面,面前小案上还摆放着茶水果品,仿佛知道阿毓今天要来似的。

      怀君一闻脚步声,就连忙转过身来,还是戴着那面白色牡丹纹面具,及膝长发随风飘舞。

      “怀君兄,我今日是来还伞的,多谢怀君兄前几日慷慨救急!”

      阿毓平时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儿,可在怀君面前,人物居然知书达理不像自己了。许是面对怀君这样一个春风细雨般的人儿,就算平时再不正经的人也会被带着正经起来吧。

      怀君浅浅一笑,走过去就携了阿毓的手扶在案边坐下,道:“举手之劳,阿毓公子不必挂怀。”

      说着便一手接过阿毓手上的伞放在身侧,一手帮阿毓倒了一杯茶,送至身前。阿毓接过,浅浅抿了一口,一口入喉,不禁睁大了眼睛,这茶水居然如此清甜可口!

      连忙问道:“这是什么茶?”

      怀君笑道:“五花茶,分别用木樨,茉莉,玫瑰,栀子,梅花五种花调和而成,味道很是清甜,阿毓公子可还喝得惯?”

      阿毓重重点点头,一饮而尽,真是畅快淋漓。

      怀君目光柔和看着他,但笑不语。

      “怀君兄。”阿毓犹豫唤道。

      “何事?”

      阿毓迟疑了一会儿,道:“怀君兄风华正茂,为何整日都戴着面具?”

      怀君抿嘴想了想,凄凉道:“小时候不幸毁了容,样貌实在可怕,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只怕是无人敢和我结交言谈了。”

      阿毓正义凛然,比镇上妇人夸自家儿子的劲儿还要足,道:“怀君兄虽然戴着面具,但气质如兰,掩不了周身飒爽英……”说着说着阿毓就闭紧了嘴,这话本是脱口而出,阿毓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这般平白无故说出来,总有一种小姑娘的倾慕之意。

      阿毓做贼心虚眼巴巴朝他望了两眼,但见怀君依旧在笑望着他,眼睛里都是掩盖不了的宠溺与玩味。

      阿毓连忙假意垂手轻咳两声,连忙澄清,“反正就是,怀君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不怕无人结交。”

      这话从阿毓嘴里说出来连阿毓自己都一脸不敢相信,他什么时候这么会夸人了!还能临场发挥憋出几句诗来,果真是,与君子交犹入芝兰之室!古人之云真不假!

      “阿毓公子也是俊俏非凡,比之与我,倒是真教人移不开眼睛。”

      怀君单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他,一副好暇以整的摸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