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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季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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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温崇慧吸引注意力,望舒与温肃宁径直进了楼阁。
楼阁共分为二层,望舒二人先前便瞧见二层依稀有长公主府内侍女身影,便猜测长公主应身处二楼,二人不做他想,只想速速将长公主带回府内。
二人本以为仙鸟教的人都在外头,这楼阁该是只供给长公主的,结果一踏进一楼正厅,正正与一高约九尺的大汉撞上了。
大汉身形壮硕,就算是望舒和温肃宁拼一起都没他腰粗,眼神也不像是善类,居高临下直盯的望舒后背一紧,竟生了退意。
望舒倒不是因为被这人吓住而要撤退,只是眼前这人不似外头的仙鸟教人穿着,一身皆是黑衣劲装,半张脸都由渗人面具遮掩。
更要命的是他的脖子上无意间露出的黑马踏云文身,望舒见过,在前世的江州克骆王账外。
这里不会是克骆人秘密基地吧?望舒的手心渗出一层一层黏湿的汗水,她为安阳郡主献计,为的就是获取信任,能得到更深的克骆人的情报,好更容易对付他们。
望舒有些无奈:重点是后面那一句啊,老天爷,你让我现在看到克骆人的情报有什么用,命都要没了。
双腿在颤抖,头脑也是一阵阵的发白,可温肃宁的小手在她手中紧了又紧,这个小女娃的忐忑顺着两人牵着的手传到望舒这,反倒让她沸腾的心绪平复下来。
事已至此,慌是没有用的。人是她带来的,必要的给人原样带回去。
望舒将温肃宁掩在身后,开口道:“请问这楼上住着的是什么贵客吗?”
男人冷冷的注视着望舒,半晌也不回话。
正当望舒脑子里盘算是该顺势溜出还是该继续想法子套话时,那男人突然恭敬行礼道:“郡主怎么会来此?我们怠慢了。”
男人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可突然半弓着腰,殷切将望舒二人往房里迎。
望舒脑中的弦原是绷的紧紧,见这男人如此恭敬,她整个人才松泛许多。温肃宁是大祁郡主,只要这帮人认她,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望舒昂首道:“长公主是否在上面?”
那男人欲答,此时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一个年青男子正从二楼走下,他缓步走下到望舒身前,与她对视,口中的话却是对温肃宁说:“郡主请自上去罢。”
温肃宁狐疑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此?”
男子随意拱手行礼,慵懒道:“在下姓季,名商。为复长公主之命而来。”
听见这人姓季,望舒心里一惊,不知这季商和这季宅的原主人有什么关系。
季商又道:“郡主还是快些去,否则长公主改主意了的话,我只能请郡主和小公爷出去了。”
说着,又侧头对黑衣汉子下令:“把仙鸟教的人请走罢,再请温小公爷进来。”黑衣汉子领命,只听外头一阵鸡飞狗跳,但很快就静了下来,温崇慧进了厅。
“外头那些骗子是你的人?”
季商抚手笑道:“郡主这样说可就说差了,创造仙鸟教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啊。若非是灾民不断,百姓食不果腹,有谁愿意加入呢。”
温肃宁与温崇慧俱知朝中有蠹虫滋生,加之连连战乱,百姓已是苦不堪言,如今被季商这样讥讽,也只能苦笑受下。
见哥哥进来,温肃宁手上总算松了松,牵着望舒的手跟在温崇慧身后,一前一后踏上了二楼的楼梯,可那男子将腰出佩剑横在二人面前。
饶是温崇慧是个好脾性,可见着有人在妹妹面前动刀舞剑,心中的怒气却是再压不住,低沉喝道:“大胆!”
季商仍是悠悠然着说道:“长公主只见郡主和小公爷。这位姑娘留在这。”
温崇慧不大放心望舒一人在此,柔声对望舒说道:“我先送你离开这里。”
她自知眼下见长公主才是要紧事,不愿温家姐弟为了她耽搁了正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见长公主要紧,我在这里候着就是了。”
她暂时还不能走,如果长公主要决心回家,必须要让长公主第一时间看见她的脸才行,只有这样才能给长公主留下最深的印象。
温家兄妹这才上了二楼。厅内只有季商与望舒二人,他的眼睛仍旧牢牢锁着望舒的脸,只看得望舒身上都不大痛快。
“季公子总不会打算就这样让我呆站着,肯否赏杯茶喝?”
季商的声音居然变得轻柔:“你想喝什么茶?”
他的声音很柔和,隐隐间还显着几分期待。可望舒不是很舒服,这个男人从第一眼就让她不舒服,那个眼神简直就像是要把她活吞了一般,可嘴上的话说的那样温和有礼。
望舒随口道:“随意。”
季商手一扬,后头便有人心领神会,不一会两杯热茶就端了上来。
望舒本想坐下,可一见季商正正坐在了对面,望舒轻轻巧巧退了一步,绕到大厅的漏窗前,往远处眺望。
此时外头其实没啥可看,黑衣人们的动作很快,那帮怪力乱神的仙鸟教人已是一个不剩,只余一个空荡荡的高台,与被风高高吹扬飘荡的几支羽毛。
目光是往外头看,可余光一直盯着季商的动向,见他没跟过来,也没在盯着她不放,心里头才放下些。
外头正是烈日当空时,总盯着外头看,难免目眩神迷,望舒便将注意力从窗外转到了窗内。漏窗旁的花台上躺着半截挂画。
画是很有年头的了,墨迹已经变得近似黑灰色,画上有些凌乱脚印,应是在地上遭人踩踏过。这反倒引得望舒细看下去。
画的是副人像,可多年的摧残下,那人的脸已经是模糊一片,勉强看出画的是少年舞剑图。只观这行云流水的笔墨走线,不难想象这画在未损毁前该是一副佳作。
但当望舒扫到画中题字时,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该是和画一样笔迹行云流水,可竟是歪歪扭扭,东倒西歪的,最后一个字索性拖了长长的一撇。
或许是因为这样才让这画在多年的蹉跎中存留至今。望舒摇摇头叹了口长气,可突然脑中轰响,将手指压着那行题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然寄爱兄怀扶。”
怀扶?这名字有些熟悉,突然望舒脑子灵光一闪:永安王赵怀扶!
望舒讶异的重新审视那张画,在画中少年已然糊成墨点的脸上摸了摸,想把上面墨迹擦掉,让她看清画中人的长相。
望舒活了两世才知道有这么个爹,还在她出生前就没了,他是乱臣贼子,是企图谋反篡位的佞臣,因此连张画像都不许留下,听说他死了还很不体面,整张脸都溃烂的面目全非,不能看了。
望舒对赵怀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有些好奇他的模样,她想给回忆里的亲爹按个脸,不然脑子里的他挂着的还是李康明的脸,怪别扭的。
可是这画年头久了,哪里能擦去糟污,望舒心里很难过,想把这画拿走留个念想,这念头才冒出来,就觉得耳畔传来一道灼热的呼气。
“你喜欢这幅画吗?”
望舒被吓得一震,猛然回来,竟见季商与她挨得极近,几乎到了头贴头的暧昧程度,望舒有些懊恼她的过分专注,她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是贴着漏窗站着,惊慌的瞪着他。
明知望舒已面带愠色,季商却还是不知死活的走近:“你喜欢我义父的画?”话语里带着些许期盼。
望舒气急了,几乎来不及细想他所说的话,冷冷道:“不喜欢。”
季商很是失望的“唔”了一声:“我见你瞧我义父的画瞧的入神,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这下望舒听清他话里的每个字。只看他的年纪大约跟望舒差不多,他说的义父应该不会是赵怀扶,她这个亲爹暴毙前不可能有功夫还认个娃娃作儿子,那就只能是这画的作者了。
望舒试探问:“这是你义父的画?”
季商点头道:“是我义父少时作的画,他搬家的时候太急了,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上,我还在想该不该把这画带给他看,可又怕他难过,这样吧,你要想带走就带走罢。”
望舒问:“你知道这画上的是谁吗?”
季商答:“明知故问,你盯着题字看了那么久,不早就知道是永安王赵怀扶了。”
他竟这样大喇喇就将奸臣逆贼的名字念出,望舒做贼似向四周左右瞥了瞥,生怕有人听见。
季商却反而饶有兴味的望着她笑:“你怕什么?你娘还得叫永安王一声哥哥呢。”
“你知道我是谁?”
季商双眉微扬,狭长的眼睛逐渐眯起:“我的义父与你娘相熟,同我说过你。对了,我在祁京要开一家酒楼,就是从前的鹤楼,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鹤楼那是从前第一富商季家开的酒楼,看来这季商的确与从前的第一富商有所关系。犯下谋逆大罪的季家怎么敢重回祁京了。前世里可从未听过鹤楼重开的记忆。
望舒来不及细想,季商的话肉麻得她几乎打了个冷战。
她不喜欢季商,非常不喜欢。不论是他手下那个曾在江州出现的黑衣人,还是他看望舒的眼神与佯做亲密的话都是一样让人不适。
季商有点像一匹恶狼,他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望舒的身上划过,分明是在看一只猎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匹恶狼又在她面前装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用非常温柔的嗓音同她说话,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
望舒不怕恶人,只怕装好人的恶人。辨认的过程这会让她很累,她已经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