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说我入戏太深》衔微木

4、莎翁的诗

　　南学电影学院是国民政府那会进行文化建设的，前身只是个小小的文化学院，收的多是在国外吸收了不少文学艺术的学生，来了个国内的柏拉图学府。到了建国以后，文化学院换血更名，响应国家的艺术号召，请了一大批前身时期便小有建树的讲师教授，也算正式踏踏实实在艺术文化这块安营扎寨，国家走向世界的一大批电影里总有着南学学子的身影，不乏知名导演，演员。在南将市这块土地上南学电影学院也算是赫赫有名的艺术院校了。
　　许琅玡是绥穆表演系的学生，主修的一门便是绥穆的台词课程。在绥穆眼里这个学生很内敛甚至过于腼腆，每周课开始的时候，他都会让每一个学生表演一段自己最为自信的台词，很多学生都花里胡哨，甚至有些声泪俱下的博人眼球。他们很有想法的每周都有自己的新意，发现自己不适合演绎这样的情景便会在下周课识趣的换一段，但只经过一周的练习，这次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最为一名教师，绥穆颇为敬业的在第一周便都记下来学生的名字。但对于许琅玡除记住名字外的格外注意，在满是俊男美女的表演系里对一名只是清秀的学生格外的印象深刻，最为重要的是许琅玡似乎很明白他自己，对人对事对自己都意外的通透。
　　而这样的人往往总是收敛光芒，等待着微小的火光蜕变成燎原的星火。
　　一年的学习下来，许琅玡每周只会念莎士比亚的第二三首诗。
　　“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又像被触犯的野兽满腔怒气，
　　它那过猛的力量反使它胆怯；
　　同样，缺乏着冷静，我不觉忘掉
　　举行爱情的仪节的彬彬盛典，
　　被我爱情的过度重量所压倒，
　　在我自己的热爱中一息奄奄。
　　哦，请让我的诗篇做我的辩士，
　　替我把缠绵的衷曲默默诉说，
　　它为爱情申诉，并希求着赏赐，
　　多于那对你絮絮不休的狡舌：
　　请学会去读缄默的爱的情书，
　　用眼睛来听原属于爱的妙术。”
　　第一次念的时候，许琅玡脸红扑扑的，绥穆知道那里面感情少，羞涩与腼腆多，绥穆对他说，“演绎台词不是单纯的美声朗读，你应该知道你并不适合莎翁的诗，但你选择了它，这没问题，但你要表演出样子。我这里确实是台词课，但它是表演系的台词课。”
　　第二周的时候，在其他人根据绥穆建议都更改了策略的情况下，那位文静的学生依旧念着这首诗，绥穆看得出来许琅玡放过开了些，但还是压抑着情绪。
　　周周如此，他倒是对自己这位学生的执着表示欣赏，莎翁的诗其实并不是很适合许琅玡的性格，绥穆也问过其他课的老师他上课的情况，多是说他不像表演系的学生，寻常人眼里的文静，在这个行当里就过分的内敛了。
　　到了学期末照例的台词演绎时，绥穆第一次看见了深深在眼睛里绽放着星光的许琅玡，像那在初次演出舞台上慌乱中忘记了自己的角色的戏子在茫茫人群中找到能够使自己安定的目光。
　　绥穆惊叹他的进步，勉励了几句，结果假期归来后便听见了不少风言风语。那时候绥穆被学校安排了一个新的班级，已经不再是许琅玡的老师，他的事自然也知道的少了些，前因后果什么的知道的并不清楚，也根本无心探究。
　　所以在许琅玡拿着本子来找他的那下子，绥穆还是有些惊讶，看到《阁夜》完整的剧本后，对这位波折的学生也多是欣慰，非常直接告诉许琅玡他想制作成电影的意愿。
　　许琅玡讷讷的脸难得笑了一下，发白的脸色似乎由于老师的夸奖稍稍恢复了些血色。
　　绥穆还和他讲了些关于剧本的其他事，唯独没问创作的初衷，这是人家的疤，只要许琅玡不提，他也不会刻意去揭。他记得本来是想直接带着许琅玡和罗衾见面细谈的，结果许琅玡中途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大好的和绥穆道歉就提前走了。现在想来，要是那时候再留一留带给罗衾见一见，可能罗衾就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了投资方的要求了。
　　毕竟罗衾那个人较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个礼拜没回来住的学院分配给老师的临时休息室散着股不太干净的味道，绥穆开了窗户透进些新鲜空气，风轻轻荡荡的飘进屋子里。夹暖带凉的风呼呼的让他想起季含潇那无理的小朋友，不懂事的时候冰冷冷的，进入角色的时候却哭的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兔子，暖烘烘的。
　　绥穆轻呼了口气，把这个不安定因素抛到脑后，季含潇或许在戚燃这个角色上有天分，但这个险还是太大，何况季含潇不乖的时候比乖的时候多的多了。
　　来南学，绥穆是约了许琅玡见面想讲讲选角的事，虽然心里是偏向许琅玡，但为堵着悠悠众口，免得电影前期筹备就落人口舌，还是期望许琅玡能答应参加面试。
　　“叩，叩。”
　　绥穆还在糟心别的事，就听见了敲门声。
　　面前的学生依旧拘谨站在桌边，和当初来找他的样子没看出多少不同，只是这眉眼之间暗了几分，也大概最近糟心的事太多，逼得紧了点。
　　绥穆开门见山说了希望许琅玡能参加选角，他看见自己学生的眉头皱了皱，这回许琅玡倒没磨蹭直拒绝了绥穆的提议。
　　“老师，我没办法演戚燃，他和我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是出于怎样的考量觉得我合适，但事实上我并不能塑造这个角色，他是莎翁的十四行诗，我只是拙劣的模仿者。”许琅玡的眼睛很清澈，坦然然的，声色也很清冽，不像诗，倒像是印着诗文的纸。
　　绥穆没办法反驳许琅玡的话，他们的不相像他早就知道。但他之前以为戚燃是许琅玡期望的样子，因为希望，所以适合。如今发现，之所以期望就是由于无法完成，硬是要去模仿，反倒是东施效颦，自不量力了。
　　许琅玡确实有着他当初没看错的特质，很好的制止了绥穆糟糕的决定，谈话便终止在这段。许琅玡临走时，绥穆把编剧完善后的剧本给了他一份，说是有问题直接给他电话，或者和编剧老师直接沟通也可以，顺便向她多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