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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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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清王朝走向坟墓,带来的却是百废待兴的乱局。馆子里的老常客暗悄悄的议着为今之计,却也不过是三两无才百姓悲天悯人的闲谈,如若是这国策由着市井中生了起来,那倒是奇观了。
“你说,这旧不旧,新不新的算个什么朝?”
“可别胡说,让那档子革命军听见可得好教训,现而今哪儿还有朝?我们得称国,民国”
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身上还穿着旧长袍,辫子剪了,这股子里的清人气质是怎么也剪不断的,逗着笼中鸟,可是将这民国二字拖长了音,说不上是强调的赞赏还是加重的讽刺。
小二见二人聊的越加投入,赶忙沏了壶新茶,弓着身子快步过来。
“二位爷,这壶是掌柜的送的,还请二位多喝茶,少开金口,饶了我家这营生小店吧”
二人一听,也不说话了,得,大势已去,大局已定,何必惹祸上身?他们都不是反清复明的主儿,要做这逆事儿作甚?相视一笑,各自为怀罢了。
小二进了后厅,欠身回复了馆子里的事儿,正座上的人缓缓拿起一杯茶喝着,点点头招呼小二下去了。
凌霈封放下茶杯,习惯性地想摸摸自己辫子,手上一空,脸上是无奈的笑起来。
“是过了许久,也未习惯啊”
已经长出来的头发,被时髦的西洋理发店硬是整出了个还算像样的发型,只是这摸辫子的习惯变成了揉揉脑袋的尴尬之举,似是想缓解一番自己因为出神而又显露出的恶习。
前厅传来一阵笑声,凌霈封一听便知。
他头也不抬,故意搬上一副傲慢态度。
“我说,每次我来,你都这般极度不欢迎似的,凌大掌柜”
秦疏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一摆在了凌霈封面前。
“每次,你出场怎么都是这般先闻其声不见其人啊?”
秦疏听出了凌霈封的调侃,白了一眼,继续从他那牛皮箱子里捣弄着东西
“你才凤辣子呢,瞧瞧,这是我新淘的西洋物件,你这茶馆也太破旧了,换点新,生意也就好了”
凌霈封只是瞥了几眼那些看不懂的所谓西洋物件,扶了自己的素白长袍,继续品起青瓷儿里的龙井香,秦疏看他这老古董样儿,直摇了头,该说他小老儿呢,凌霈封也不过二十八年岁,将将大他秦疏三岁罢了,再看秦疏,西式的鸭舌褐色方格帽,浅色衬衫,褐色背带裤,脚下一双黑色长靴将一双长腿的曲线是勾勒的极端好看,可比凌霈封那宽大袍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秦疏嫌弃地砸了砸嘴,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他一向这般大咧,凌霈封也习惯了。
说起来,这二人还当过几年师徒。
凌霈封一手笛子是吹的神乎,“白笛阁下楼生烟,转见玉人凌音澜,霈雨月雾灯山却,封步慢来不见君”据说就是有一夜,凌霈封在烟雨月中楼吹了首笛子,一醉酒诗人听的入神,可再寻,人已不见,还怕是见了仙人听了仙乐,后几日打听,正是那茶馆掌柜的二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凌霈封。
这秦疏,慕名来学,拜了师,学着学着,两人成了冤家朋友,师徒一说也就做了淡,按秦疏的话,你我即已成了朋友,那我学不学也就无所谓了,想听了,你吹给我听便是。
……
秦疏说了那话,坐一边等着凌霈封呛他几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喝茶声和安静。
良久,一杯龙井差不多见了底,凌霈封起身,踱到那皮箱子前,歪头勉强从中挑选了几样还算不那么新潮突兀的,叫来小二去外面摆上。
看到自己物件被收了,秦疏由原先的低落转而开心地像个孩子。
“凌大掌柜,真是有眼光!”
凌霈封没理他的奉承。
“你这几样东西顶多抵一个月房钱”
“一个月够了”
“说吧,你这大少爷又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了?”
秦疏笑的不好意思,勤快地给添了茶。
“没多大事儿,就和老爷子三两句不合”
“你这头天和老爷子不合,后个儿天和老妈子不合,三天两头跑我这儿住,说是离家出走,你秦家谁不知道是跑我这儿来白吃白喝了?懒得抓你回去罢了”
难得听到凌霈封发牢骚,秦疏也就笑着听听,他清楚面前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掐准了这人物性,他也不敢死乞白赖地过来求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