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渡口》清泉为心

22、内奸

　　百里安歌是个天才。
　　无论是在父母兄弟还是在师父眼中，他都近乎于无所不能。
　　而因为他懒散避世的个性和毫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让人忽略了，他也不过只是个少年。
　　百里安歌只有十六岁。
　　人生中大部分时光，是在太一山明镜台，赏春花秋叶，看日出月落。
　　他从没杀过人。

　　此时的东市。
　　积尸草木腥。

　　距离百里安歌站立的地方，一个蓬头垢面，看不出样貌的女人，被开肠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女人的旁边，是个没了头的小孩。
　　小孩的头就在百里安歌的正前方，早已被奔腾的马蹄踩扁，混杂着脑浆、血水和泥土。
　　百里安歌目力所及，少说也有几十具尸体，皆死状惨烈。
　　师父说，人要控制身体的本能。
　　百里安歌一直都做的很好。
　　但此时，不停翻滚上涌的胃液告诉他，他做的远远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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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马匪，都聚集在了百里家的马场。这里才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但现在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什么，马都被放出去，四散逃跑了?”苏察骑在最威风的骏马之上，面目狰狞，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向他的眼线。
　　蒋丛在百里马场卧底三年，这才头一次派上用场。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他被抽的嗷嗷直叫，心里不住的骂着那群不听他劝阻的马夫，还说什么，小少爷的命令不能违抗……
　　小少爷？
　　蒋丛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抱着头急呼，“大人莫打了，小人有要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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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容率领着飞燕骑一路往东市赶来，然而这一路并不太平。
　　他们遭遇了绊马索、栅栏、陷阱，甚至还时不时窜出一伙流匪来砍马腿。
　　尽管飞燕骑作战经验丰富，受损不严重，却被大大被拖了行进的速度。
　　百里容越看越心惊。
　　这群马匪绝对是有备而来。看这情况，还是里应外合。
　　好不容易到了东市入口处，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
　　东市是西北四市中地形最特殊的，这是一处内凹的山谷，水草丰茂，还能抵挡风雪。但相对的，此处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有一处出入口。
　　此时出口处燃起了熊熊火焰。透过火焰望去，门口不知何时被垒上了几人高的干柴垛，不止如此，火焰的那边，竟还有人不停的朝火堆里丢东西。
　　一开始他们没看清，直到焦臭味传来，才发现丢的竟然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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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
　　“叮叮咣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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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外面，一群人进进出出，翻腾捯挪。听着这些人北地的口音，还不时夹杂几句天奴语，便知道，这些人确实是马匪。
　　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在一众强做镇定以及被吓破胆的小孩之中，星辰显得很突兀。
　　她的脸上看不出惧怕，甚至看不到紧张。
　　“战还是降。”百里呦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的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大哥，做决定吧。”
　　百里嘉和的年龄和阅历，显然还扛不起这么沉重的责任。他看看满含着期待看着他的弟弟们，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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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搜了半天了，你确定那群小孩没出去？”苏察亲自赶着蒋丛来搜人，他要找的马没找到，若还逮不住百里家的小崽子，那这一趟就白来了。
　　蒋丛哪里敢确定啊，谁知道那群小孩是不是跑出去被外面的流匪给剁了啊。但他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苏察继续找。
　　一群人在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账房早已经被搜查过了，此时门大开着。
　　一个江夏语说的很不顺溜的马匪汇报。
　　“这里……查过……没有……” 苏察早看出蒋丛在拖延了，一个杀气满溢的眼神横过来，腰间镶满了宝石的刀拔出了鞘。
　　蒋丛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屋里一个四方桌下面。
　　“那，那里有个地窖。”

　　人高马大的马匪，看死人一样看了蒋丛一眼，不屑的撇撇嘴。
　　他们这些兄弟早就告诉过苏察，不要轻信这些江夏人。他们不但不中用，更不守信用。
　　但此时，他还是配合的走进了屋里，苏察很固执，不把实实在在的证据摆到他眼前，他谁都不会信的。
　　马匪进屋后把方桌移开，跺了跺地面。发现下面确实是空的。
　　他回头不可思议的又看了眼蒋丛，原来这不是个纯骗子啊。
　　马匪放松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虽说是群孩子，但百里家的人自幼习武，他们这些天奴人心里也是不敢轻视的。
　　等那块活动的地板被挪开，马匪谨慎的凑近了看。
　　蒋丛心惊胆颤的看着马匪打开了地窖，鬼知道他向各路神仙祈求了多少遍了。那马匪先是紧锁着眉头，然后竟然笑了。蒋丛提着的心刚要往下放，却又见到那马匪摊开手走了回来。
　　“苏察大哥，弟兄们早就说过，别相信这小子。地窖里什么都没有。”
　　蒋丛瞪大了眼睛，“不，不会的，他们一定在这里。”他几乎是屁滚尿流的爬行着来到地窖口，往下一看，别说孩子了，连个老鼠都没有。
　　苏察跟在蒋丛后面也来到了地窖旁，他不是不信任兄弟，但很多事，只有自己亲见了才能放心，以及死心。
　　“不，不……”蒋丛哆哆嗦嗦，他必须得找到另一棵救命稻草，“还有个地方，大人，我还知道……啊！” 苏察哪里还有耐心听蒋丛瞎扯，他提脚就把蒋丛踹到了地窖里。此时的苏察面部红胀,青筋暴起，杀气四溢。
　　“哈哈哈哈……”苏察仰天大笑，“去他妈的！走！去杀个痛快！”
　　先前那马匪此时眉开眼笑，对喽，这才是他们的头儿啊，跟江夏人学搞阴谋什么的，忒憋屈忒没劲啦，想要就抢，不喜欢就杀，这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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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第一波马匪进账房搜查之后。

　　孩子们从马匪断断续续的骂声中，知道了有个叫蒋丛的内奸供出了他们。
　　不巧，这个蒋丛和百里骏很熟。
　　“我们出去吧，找蒋丛放我们走。”百里骏早受够了地窖里的阴冷闭塞。
　　“我说你脑子真没毛病”百里文浩像看怪物似的看百里骏，“那是个内奸啊。他平时跟你玩的好就是为了接近你套情报，你还信他！”

　　“这群马匪不就是图财吗？让爹来赎我们就是了啊。”百里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对，“主动出去，马匪说不定还能对咱们客气点。”

　　这百里骏平时被她娘惯着，百里骐骥觉得家里已经有不少出息孩子了，纵着一个也没什么，应该说，他还挺期待家里出个纨绔的……所以这小子就真的长歪了。

　　这会，哪怕是最小的百里涂川也觉得不对了。所有人都一脸嫌弃的瞪着百里骏。
　　百里骏不服气的瞪回来，还要呛声，被百里嘉和一句“住嘴”制止了。
　　“咱们这一脉，除了二叔家的瑞儿，基本上所有小辈都在这儿了。你觉得马匪得开多大的价码，才能把我们都放回去。”百里嘉和冷冷的看着百里骏，“爷爷就算想救我们，怕是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筹够银子。到时候，你觉得爷爷是先会赎我，呦呦,文浩，涂川还是赎你”
　　百里骏哪怕再不服气，也不敢吱声了。平时他仗着辈分高，还敢和百里嘉和他们呛声，但即使不靠谱如他也清楚，这嫡庶有别，且区别大着呢。

　　这里没有星辰插话的余地。她倒是想了一下，要是真被逮住了，师父会拿银子来赎自己么。
　　可是师父好像，并没有很多银子。
　　星辰尤自纠结着，自己是不是要败光师父的家底。

　　这边百里呦呦站了出来，“战还是降？”问是这么问，可他手里的短刀早就拔出来了。
　　这便是之前那一幕。
　　百里嘉和虽然犹豫，但他能选的答案唯有一战。
　　只是这战自然不能硬上，在凶残的马匪面前，他们连塞牙缝都不够。
　　“还记得我们之前玩过的伏击战吗？”百里嘉和的问话让大家伙都精神起来。
　　“记得。” “当然啦。” 众人异口同声。
　　“听着，蒋丛知道这个地窖，马匪怕很快就会回来，趁着现在外面没人，咱们先撤出去。”
　　“一会儿，呦呦你带着涂川，我带着星辰文浩，骏叔带着其他人，咱们分三路。”
　　“记着，出去以后，都机灵着点，看到马匪先躲起来。咱们个头小，不容易被发现。”
　　“马场里比较好藏的地方有训练场，那里有器械…还有…”
　　“千万注意，别想着放粮草的地方好藏人就去那里，这群马匪运不走粮草，肯定得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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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嘉和吩咐完毕，大伙儿都没意见。
　　百里呦呦带着涂川,百里嘉和带着星辰和文浩，百里骏看看自己的人，平均年龄9岁以上，比其他两组靠谱多了，自然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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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撤离没多久，蒋丛就带着苏察来了。
　　虽说躲过了一劫，但是这年关能不能过得去还另说。
　　猫捉老鼠的游戏，刚开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