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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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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王掌柜来交粮,又过了半个时辰,许无忧三人也领着各家米粮铺子的伙计陆陆续续将粮食扛过来了,一番统计下来,总共收了六百石陈粮。周怀筠也不拖延,吩咐田启桦去套三辆马车来先装了二十石粮食,剩余的都暂时借放在王掌柜的铺子里,便又马不停蹄的带着这三人向附近的村庄赶去。
许无忧三人一人赶着一匹马车,周怀筠则是与田启桦同乘一辆行在前面。一路上许无忧和刘正憋了满肚子的疑问,周怀筠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解释,许无忧好奇的不行,刘正则是抓耳挠腮的为怎么回去交差着急。周怀筠注意到了,也无意解释,只瞥了眼一旁从容赶马车的田启桦,“你就不好奇我要做什么?”
“我自幼在乡下长大,二师兄所想,倒也略能猜到一二。庄稼人最重要的是吃饱,吃什么,并不重要。”
周怀筠恍然,“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比例去兑他们的粮食?”
“虽然今年大旱收成不好,但城镇里的人家基本都有往年的余粮,再加上最近囤的粮食,也够吃饱肚子。但是乡下人不同,全指着卖了一年的收成来糊口,今年的收成估计连糊口都不够......”田启桦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解释道,“况且,镇里买陈粮的少,光涨精粮的价了,陈粮的价钱涨得不多,许多店铺掌柜因着是我们华山要还给了不少优惠,所以我想以十兑一的比例来换取他们的粮食。”
“嗯,可以。”此番买粮,不少粮铺都因着华山的缘故给了个便宜价,是以六百石粮食只花了不到十九两银子,便是以十兑一,这笔买卖下来华山也是赚了的。
田启桦没想到周怀筠答应的这般爽快,愣怔了一瞬,又见周怀筠还看着自己一副继续洗耳恭听的样子,想了想,又说:“华山的佃户不妨以十二兑一,也可彰显我华山对其宽厚庇佑。”
周怀筠点点头,不再多言,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田启桦忍不住扭头去看,周怀筠已经抱着剑靠在马车的栏板上睡着了。
待到了村庄,周怀筠和田启桦守在村口,由许无忧和刘正这两个嘴皮子活的人去村里宣传换粮的事。起初只有几个妇孺好奇的探头探脑,指指点点却并不上前,待到傍晚下了农活,人渐渐多了起来,才有几个汉子将信将疑的扛了五袋精粮来。
周怀筠也不多说,叫田启桦从马车上取了一袋粮下来直接扯开袋口给那几个汉子瞧,有两个胆大的上前抻着脖子瞅了瞅,又将手插到深处抓出一把来看,虽是陈粮,但质量也不算太差,又不掺碎石子儿,谷壳也不多,当下又惊又喜的换了粮食。四周围的人瞧了,又去了几个人扛着粮食来换,慢慢地,人就多了起来,二十石粮食半个时辰就兑完了。
眼见这条路行的通,连田启桦脸上都带了些笑意,许无忧更是蹦上蹿下的围着周怀筠打转。
第二天,周怀筠念着到底是华山自己名下的铺子,能扶一把是一把,便筹划着雇人将剩下的陈粮背到华山的粮铺里,又嘱咐田启桦三人今日兑粮在其次,务必多走些村子,把换粮的消息放出去,叫那些村民尽量自个儿来华山粮铺兑粮,效率也能更高些。田启桦三人应了,趁着清晨日头不大,赶早出发了。
周怀筠估摸着兑粮的消息不会传的那么快,也就不急着去雇佣人,而是在镇子里晃了一圈,打算看看华山名下的店铺都经营的如何,结果却看到这些个店伙计一个个都是懒懒散散混日子的模样,当下恼得不行——若是自己真的接手了采办,这些店伙计一个个都不成事要来了也没用!也不打算雇人搬东西了,直接进店叫这些店伙计关铺子去搬粮。
有看到周怀筠一身华山弟子服后乖乖领命不吭气的,也有不服气梗着脖子不动的,但被周怀筠收拾了一顿后也服服帖帖的去搬东西了。倒是在茶行里碰到个刺头儿,暗戳戳的去隔壁街请了负责巡视店铺的弟子来,说是有人砸场子。来人气势汹汹的赶来一看,原来是“冷漠、凶残、不好相处”的二师兄,气焰顿时消了个干净,又想着这些人平时就好吃懒做,这回有二师兄狠狠整治一番倒也不错,于是恭恭敬敬的向周怀筠行礼问好后,便站在一旁两手一摊,诸事不管。那刺头儿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来了个硬茬儿啊,只好不情不愿的做苦工去了。
有周怀筠坐镇,华山粮铺里的店伙计也不敢不尽心,只好动手整理后院暂时存放粮食。到了下午,便有周围的村民来兑粮,待到采办结束的前一天上午,已经兑到了五十六石精粮,还剩下不少陈粮。周怀筠算了算,兑换的粮食已经足够华山上下吃个半年等到年尾南方收第二季的稻谷了,便允了那些忐忑前来询问的穷苦人家打欠条借粮的请求,一时间粮铺门口门庭若市,人们交口称赞华山派高义,粮铺里干活的店伙计都不由挺了挺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等到最后一日正午,周怀筠正指挥着一众弟子将采买的物资打包好装上马车,许无忧一脸担忧的凑到周怀筠身旁,“二师兄,大师兄和小师妹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吧?”
周怀筠的脸色也不由沉了几分,说不急是不可能的,毕竟岳灵珊涉世未深,也不知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难缠的人和事,又恨令狐冲不知轻重,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岳灵珊消失的无影无踪。周怀筠已经派了好几个提前完成采买任务的弟子去镇子外寻人,可一点踪迹都寻不到。眼看着就要回山,瞒是瞒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回去向师父师娘一五一十的说明情况,再多叫些人手来找了。
“先上山吧。”
许无忧听出了其中的担忧与无奈,知道周怀筠是没有法子了,只好闭嘴默默去收拾东西。
到得山上,听了周怀筠的汇报,宁中则险些端不住手中的茶碗,待回过神来,岳不群已经在点弟子准备亲自领下山去寻人了。
周怀筠颇为无奈的看了眼厅里无人问津的粮食,向岳不群请求一同下山,岳不群看了周怀筠一眼,允准了。一行人正准备下山,却看到门口一人正偷偷摸摸的向厅里张望,见被人发现了又迅速缩回头去。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门口那人被岳不群的呵斥声惊了一跳,身子都不由抖了抖。周怀筠瞅着那露出的湖绿色裙摆甚是眼熟,倒像是岳灵珊。
果不其然,令狐冲垂着个脑袋一脸懊恼的走进来,身后跟着走两步退一步的岳灵珊。
宁中则见两人平安回来,长长的舒了口气,连岳不群的脸色都缓和不少,刚要开口训斥,令狐冲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师父,弟子知错!”
岳灵珊也赶紧靠着令狐冲跪下,“爹爹,女儿也知错了......”
“哼,你们两个认错倒是快,说说吧,错哪儿了?”
“弟子不该丢下采办事务不管,带着小师妹去抓恶人。本以为只要一日就能解决的,谁想连集合都没赶上......弟子知错!”态度倒是端正,一口一个知错,就是听着不像错在扔下采买不管,反而错在没赶上时间。
果然,这番言语没有打动岳不群,反叫岳不群抓住了纰漏,“抓恶人?为师吩咐你下山采办你却去抓恶人?真当自己是武艺高强的少年英雄,要带着你粗通武艺的小师妹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了?”
这是气得狠了,连“珊儿”都不叫,直接用“你小师妹”来代替了。岳灵珊连忙对着岳不群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爹,这不是事急从权吗!你不知道,那几个恶人从外乡拐来小孩子逼着他们沿街乞讨,动辄打骂,连饭都不给他们吃饱,可坏了!若是这次不及时跟上他们把这些可怜的孩子救出来,那些恶人又不知要将他们拐到哪里去啦!”
岳不群听了,脸上好看许多,却还是生气这两人自作主张,重重的哼了声不再言语。
宁中则同岳不群夫妻多年,哪能不懂岳不群的意思,这是等着有人给他个台阶下呢,立马上前圆场,扶起令狐冲和岳灵珊,“采买事小,你们的安危事大,怎么能这般莽撞就去追恶人呢?若是你们武功不及人家,伤了性命可怎么办?”
岳灵珊握住宁中则的手,得意的反驳道:“才不会呢,大师哥武艺可好了,一下就把这些恶人的老窝给端啦,救出好多小孩子呢!”
岳不群听着岳灵珊这般“蹬鼻子上脸”的言论,狠狠的瞪了岳灵珊一眼,“不知轻重!”
岳灵珊吓得赶紧往宁中则身后躲,倒是老实下来。
“冲儿此番行事莽撞,但念在你救人行善,自去领三十棍杖责。”
“是,师父。”
“珊儿私自下山,关一个月禁闭。”
“啊~?”岳灵珊不服气,张口便要反驳,被宁中则眼神制止了,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下。
“你们救下的那些孩子呢?”行侠仗义可不止救人就完事了,这些孩子的去处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徒儿将他们都带上山了,就在外边候着呢。”令狐冲走到门口招呼了一声,便有几十个小孩跟在令狐冲后头畏畏缩缩的进来了。粗略一数,有七十人之多。
“这些孩子被那几个恶人带着,轮流去街上乞讨,轮过一遍后便起程去下一个地方,大些的或者新拐来的孩子还能模糊说出家乡在哪,小些的还有那些时间长的已经记不清自己的亲人故乡了,所以徒儿将他们都带上山了。”
“都是可怜的孩子。”宁中则叹息着想去抚摸一个瘦巴巴的小女孩的头,却被她惊恐的躲了过去。
岳不群看着这七十多人则有些发愁。
“师父,弟子有一提议。”
岳不群抬眼看去,却是周怀筠自荐,想到周怀筠第一次下山却将采办一事办的妥妥帖帖,倒是个有想法的人,不妨听听看,“说吧。”
“还记得家乡的孩子,不妨给些盘缠,雇一个可靠的马车夫将他们沿途送回去,若是无家可归,愿意拜入华山门下的便入我华山,不愿的,也可分到华山名下的店铺去顶替那些偷奸耍滑的店伙计。”
令狐冲眼睛一亮,连忙帮腔道,“正是,那些店里的伙计个个都惫懒的很,这些孩子都很勤快,一定比他们做的好。”
话音刚落,那些孩子窸窸窣窣跪了一片,愿意拜入华山的有,愿意去店里帮工的有,就是没有想回家的。原来这里面不仅有拐带来的孩子,还有碰上荒年被家人卖了的,这几年辗转乞讨,冷了心,也不愿再回去了。
说起荒年,倒是提醒了岳不群。他走到被冷落一角许久的粮袋边上,拆了一袋看,都是精粮,嘴里念叨了一句“疏忽了”,又吩咐弟子将这些粮食扛下山去。
见弟子们都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岳不群解释道:“是我疏忽了,今年大旱,粮食收成不好,本该嘱咐你们收些陈粮回来便是了,你们收了这些精粮回来,山下的百姓吃什么?快拿下山去分了,我们节俭半年就是了。”
许无忧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四天的成果就要这么泡汤了,忍不住嘟哝道:“不用分啦,二师兄都解决了。”见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才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只好壮着胆子将周怀筠兑粮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
岳不群闻言惊奇的看向周怀筠,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但这事确实办得漂亮,岳不群也不吝啬夸奖,少有的拍了拍周怀筠的肩膀,鼓励道:“不错,那你看这些愿意去当店伙计的孩子们该怎么分配?”
“师父,请恕弟子直言。”周怀筠说完微微抬头去瞧岳不群的脸色,见岳不群默许了,又继续说道,“其实弟子也去看过这些店铺的经营,一个个都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经营方式老旧,伙计办事敷衍,徒儿拜入华山前也在不少店铺里待过,知道许多新颖的经营法子。为华山长久计,徒儿斗胆请求师父,在安排这些孩子的时候,也准许弟子整顿这些店铺。”
岳不群的神色又变得深不可测起来,这些铺子虽然经营不善,但也是华山派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就这么交给周怀筠,岳不群还是不放心的。
“嗯,且容为师想想,过几日再给你答复。至于这些孩子,冲儿你且安排他们住下吧。”
“是,师父。”
周怀筠失望的看着岳不群离开,果然,一次采办想换来华山名下产业的管理权还是太天真了,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会松口。
这回复一等就是七八天,等的周怀筠都不报希望了,却在练剑时碰到一位师弟来喊自己,说是岳不群叫自己去大殿,问是什么事,那弟子自己也不清楚,只说是看到乌泱泱一片人上山来了。
周怀筠一头雾水的来到正殿,刚进门就被人攥着手,感激的话语混着唾沫星子劈头盖脸的朝周怀筠袭来,周怀筠一下就懵在原地不知所措,却见岳不群面带笑意的自人群里走来,将周怀筠带到正殿中央,“各位乡亲们说的可是我这不成材的徒儿啊?”
“岳掌门客气了,周少侠心善,帮着乡亲们换了许多粮食来,您能教出这般出色的弟子,必定也是仁善的君子啊。”
“正是,我们十里八乡的都感念华山的恩德。”
“乡下穷人家也没什么好送的,只好带些野蔬山珍来感谢恩人。”
周怀筠抽空往一边空地上一瞅,鸡鸭鱼鹅果真一样没落下,还有许多果蔬野菜。
正殿里如菜市场一般热闹了许久,这些前来感谢的人才告辞下山回去了,周怀筠也正准备告退,却被岳不群留了下来。
岳不群沉吟许久,才开口道:“怀儿,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既帮了周遭的百姓,又扬了我华山的声名。”
“弟子身为华山的一份子,维护和发扬华山派的令誉是弟子的本分和职责。”
“嗯,不骄不躁,甚好。此番下山,足见你这几年心性沉稳了许多,明日起就随我修习我华山的内功心法和精深剑法吧。”
“是,多谢师父。”
“嗯,至于前几日你说的要接手整顿华山产业的事情,为师也准了。”
“师父?!”周怀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的抬头去看岳不群。
“不过,凡事要多与你张师叔商议。”
华山姓张的师叔只有两个,岳不群口中的张师叔应当是管帐的那位,古板,守矩,正直的近乎愚钝,周怀筠并不担心岳不群派人来监视自己,只要自己接手,有的是办法架空这个张师叔而不叫他发觉。
周怀筠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沉稳应道:“是,多谢师父信任,弟子定当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