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33、愿逐月华流照君

　　夜，是玄寂之夜。
　　人，也是寂寞之人。
　　一个女人坐在屋子里，窗都关严实了，她像只真正的金丝雀。她有一双漂亮的手，葇荑，轻轻地探了一下碗里姜汤的温度。
　　要是再凉一点，她就把它倒掉，然后煮新的。
　　“澄珪，”元昊走到她身边：“我不是说过不要等我的吗，太多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
　　“事情再多也没有你身体要紧。”澄珪把汤奉到他面前：“这么冷的天，要是受凉可不得了。”
　　“谢谢你了。”元昊喝了一口。
　　太浓了，像糖浆。澄珪的关怀就是这样的，她贪心地想把一切都装进一只碗里，然后全都献给你。
　　“不好喝吗？”他只喝了一口，这使澄珪很揪心，汤是煮来给人喝的。
　　“下午刚喝了一大碗。”元昊想想都觉得上火。
　　“她给你送的？”
　　“是啊。”
　　澄珪叹了口气：“那个臭丫头还算是懂事。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那么多侍卫，你何必呢？”
　　“我水性好得很，”元昊擦擦嘴：“要我教你凫水吗？”
　　“你真是——”澄珪笑了：“我的皇帝陛下，你是万金之躯，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魏国的罪人。”
　　“当时情况紧急。我答应过你们的父亲，一定要照顾好你们。”
　　澄珪沉默了，每当提起高嵘，他们就会出现分歧。高嵘对元昊恩重如山，但澄珪并不将这个父亲视为一种荣耀。
　　元昊意识到他失言了，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又问了几句澄珪的身体——把矛盾和过错统统翻页，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的技巧。
　　“我去寻了一些民间方子，这些天觉得身上舒坦了很多。”
　　“用药一定要谨慎——”元昊打住了自己的说教：“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澄珪红了脸：“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事啊。”
　　元昊喝了口茶：“我好渴，晚膳太咸了。”
　　答非所问的答案，其实也是答案。
　　“陛下！”可有些答案并不是澄珪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
　　“陛下对我好冷淡！”澄珪蹙眉：“就是这样，眼下宫里都有人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你是皇后，你料理了不就好。”
　　“人家靠山硬着呢，我可动不得。”
　　元昊沉默着喝了口茶，她说的肯定又是郑芸。
　　“陛下！”
　　“后宫自然是皇后说了算，若真做错了事，谁能逃得了责罚。”
　　他的茶碗已经空了。
　　“陛下知道我说的谁。”澄珪十分不悦：“我那么想要孩子是为什么？她仗着自己有个儿子就成天在后宫兴风作浪、排除异己，凭她，难道还想让一个庶出的孩子当太子！”
　　“澄珪，越说越过分了。”
　　“我难道说错了？元畋是——”
　　“够了。”
　　“我难道说不得此事？若不是她为了——”
　　“澄珪！你......不要再说了！”元昊站起来，背过了身去：“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
　　澄珪没有再开口，她甚至任由元昊离开了。
　　因为她看见他的眼睛红了。

　　月，是温柔的月。
　　月下是温柔的人。
　　郑芸将御花园里黯然神伤的元昊领了回去。今天是元畋的祭日，而且他刚从高澄珪那里出来，所以她什么都不用问。
　　“攸儿，去抱抱父皇。”她拍拍元攸的背。
　　“父皇——”元攸投入了他的怀抱。
　　一个三岁的孩子，足以装满他的臂弯。也装满了他的心。
　　“攸儿，好孩子。”
　　郑芸掩掩嘴：“今日陛下水性可真好，跟当年一样。”
　　元昊笑了一下：“上一次下水都是好多年前了。”
　　“该在雪宫挖个大池子，夏天的时候玩水就不热了。”
　　“那也是给那些小孩儿们玩儿的。”
　　“我瞧陛下也还是个小孩儿。”
　　元昊打了个哈欠：“老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元攸，元攸闭着眼，他喃喃：“睡着了？”
　　“假的。”郑芸笑着低声说。
　　元攸突然睁开眼，转头对元昊笑，他的小脑袋靠在元昊肩上。
　　但这是一副重担。

作者有话说

　　关于元畋，详情请见番外·芸阁朝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