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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消化不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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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姓白,名澄洵,我通常是唤他小白的。
现在想想如果他不是那么早出现,如果晚一点在梦里见到他,我的心情大概会比见到翩翩还激动。
原因是我有一个十分孽缘的同学,幼儿园一个班,学前班一个班,小学一个班,初中一个班,高中还在一个班,经历了无数次分班却无数次巧合的分在一起,甚至大学仍旧考在一个学校,虽然不同院系,但学校不大,仍旧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孽缘。
他也叫白澄洵。
一开始我以为天天见一个人,梦里梦到他的样子是很正常的事。
后来总是做梦,总是梦到,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有了设定呢,或许是因为天天见呢,或许我潜意识里暗恋这个人呢,虽然我不是一个正太控,但万一呢。
到今天我才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更玄幻了。
把剩饭放下我就从医院出来了,然后收起了好奇心一路走回诊所消化一下刚刚看到的东西。
小白,小师弟。
情债,翩翩???
不得不说翩翩长发短发古装时装都挡不住的好看。
但是你在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时候,就在梦里先与他相遇了这种事任谁听了都像是在做梦吧?
哦,我本来就是在做梦。
我一直走一直向前走,走到双腿双脚变得麻木,走到精神也变得麻木,失去一切感官。思考问题的我向来不会受到外界任何的干扰,所以回到诊所的时候天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走廊里的温度因入夜变得阴凉,空气中有下午保洁阿姨清扫遗留的消毒水刺鼻味道,在黑暗之中不断被放大。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生活还得继续,也或许是身边离奇的事情太多,我的震惊只维持了一个晚上,就欣然接受了这个设定。
因为很快就让我发现了更无法理解的事。
……
做梦做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没有搞懂梦里时间与现世时间的换算,既然我都算不明白,那大概是随机的。
没想到后来我发现还真是随机的,随机到让人崩溃。
我和小白这些日子每天除了逛街就是逛街,江怀大大小小的酒楼商铺都被我们逛遍了,只看不买,只坐不吃。
长此以往我俩就成功在这一带出名了。
虽然过程不怎么美好,不过我最初的目的还是达成了,就是要大张旗鼓,要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存在,才好继续搞事。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我每天都会与翩翩,在我平日里溜食儿的时间,在我第一次装X的地点,来一场你情我愿的幽会。
人生而好美,研究表明长时间与美的实物打交道有益于长寿。
况且,人生难得一红粉知己不是?
但事实上从第一天之后我们就再无任何言语上的交集。
无言相对,既能安静的欣赏美,还可以成功消食,我也乐得少了露馅的风险。
他似是有些武功,毫不畏寒,每日着一白色单衣灰色长衫在夜半凉风中一曲横笛。
月明映影,风吹草晃,笛曲窈窈,衣袂缠绵。
我就站在他身后。
他的笛声会说话,曲子每日都是那一首曲子,我却听得见他蕴含其中的种种情绪桩桩故事。
我能听出他的博学广闻,听出他谋才武建,亦能听出他的忧虑深思,听出他苍生系心。
我听出他曾经经历过窘迫忍辱的境遇,听出他向往平静安逸的生活。
我听出他身上责任重担之负,听出他身处无奈困境之迫。
我甚至听出他试图毁灭这一切世间不堪种种的鸿鹄之图,却有心无力,任风波逐流。
我以为这样玲珑的人应该无畏跌宕坎坷,无惧尘俗纷扰,无名杀伐征战,无谓名利山河,甚至无缘世间情爱。
直到后来才知道,这样的自以为是的以为,就像我以为这世间还有人在乎我一样可笑。
夜深了,我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乱了心绪,踏入迷雾。
我每天坚持同小白逛街锻炼身体体察民情情不自禁禁不住诱惑的在大街上压马路。
偶然在一家酒楼后身发现了一家深藏不露的乐器店,并成为了那里的常客。说是乐器店不如说是古董店,件件乐器经历过岁月沉淀,我偏爱那经历过一场一场时光蹉跎的声音,在向我讲述湮在历史里不为人知的细碎情绪情爱故事。
有趣。
店里的老爷爷似乎没什么儿女也没什么客人,我每次去都会将一大堆论七八糟的坊间旧事说与我听。
关爱留守老人人人有责,他讲我便听,有时一听便是一个白天,或者一个下午,小白也惯是个有爱心的,偶尔听得厌烦了还会主动去帮老人打扫一下房间。
事实上我是在这家店里发现了一枚骨埙。
这种乐器我自小就喜欢,因为半吊子每年都会送我一枚陶埙,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收到的唯一一种礼物。
埙向来陶制偏多,就是在这个时代骨埙也并不常见。
骨,毕竟是活物逝去之后的遗留之物,多少带了些不详的意味,但事实上骨埙的声音更有灵性,许是因为多少承了些骨身前的灵魂。
况且乐器也讲究眼缘,我很是喜欢这个骨埙。
我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以为店里老人如此好相与,且在这么多天闲话家常的革命友谊之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只要表达一下对这不祥之物的喜爱之情,老人就会拱手相送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以物易物,得了这骨埙。
不过听说后来民间相传这枚骨埙就是下山人一直在寻的东西。
再后来埙这种乐器以江怀为中心在整个江南盛行一时。
其实想要骨埙不是一时兴起,我一直在物色一件趁手的乐器,幽会这么多天听下来,谱记得七七八八,不管吹得好不好,我总是想给翩翩一些回应。
而合奏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这晚的笛声很特别,带了些什么我听不懂的复杂东西。
那种东西似乎有甜有苦,有伤有悦,让人身陷各种危险之中还乐得心甘情愿。
我不曾见过。
听了片刻仍旧未果,只好带着不解和疑惑执了这枚骨埙,轻和。
他用轻柔的声音牵着我,两种音色由附和变为交缠,我被拽入了那个未知的旋涡。
我们以乐声交锋,他绵里藏针,他错致机巧。我怎会甘心,便忘了一切投入进去,与他相逐,与他交战,好似若落了下风的下一秒便会失去生命,抵死缠绵。
一曲终了他回头,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在这时回头。
我看见他笑了,和平时疏离客气的笑不一样的笑,他像一枚像暖玉,温柔的能融了云荒崖上千年不化的寒霜。
我不知该不该解释些什么。
“玥容,唤我玥容。”他轻声。
我将这二字含在嘴里细细斟酌,半晌不舍得吐出。
突然就想起刚刚合奏时候,他在我因弱就要放弃追逐的时候甘于下风那一瞬,那一瞬了悟,此后便再也无法逃离那个夺命旋涡。
我猜,他怕是,要离开了。
“玥容。”
月明映影,风吹草晃,公子窈窈,衣袂缠绵。
我现在站在他对面。
“我不信命,若有天再遇,我会带你走。”
他临走给我留下了一只玉镯。
……
每天24小时对着同一张脸我还是有点消受不起。
还好夜里不用再看见他了。
还好。
我也没想到真如半吊子一开始说的那样,白日里翩翩天天都会来诊所报道,成功的把我落脚的地方变成了自己家,哪里都有他的痕迹。
比如干净整洁的办公桌,一尘不染的玻璃门,比如随时都有的冰可乐,比如擦得亮晶晶的马桶,再比如厨房里难得充实的冰柜和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或许再不满我一人独处回味梦境的时间被打扰,但看到这样勤劳的身影我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就凭这张脸,我还是挺享受来自翩翩的阴魂不散。
玥容准备的的午饭十分丰盛,手艺也比小时候半吊子给我做的那些黑暗料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菜式竟十分熟悉,同我在云荒崖上每逢过节都会吃到的“闻人宴”并无二致。
美味是美味,两个人还是有些奢侈了。
嗝。
你看,消化不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