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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雾锁山头山锁雾(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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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似笑非笑的疑问当即令淮阳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未曾回话,淮阳王听到了衣料摩擦着桌角的声音,他感觉到那上位之人慢慢踱步走向他,脚步声在大殿之内从空旷到逐渐明晰,直到那镶着金边的鞋出现在了他头顶的方向,那人蹲下了身,伸出了一只手稳稳的挟住了他的肩,他听到了那人悠悠的叹息着。
“华卿啊华卿,这么多年了,果真是只有你是没有变的啊!”
“那些事已经过了二十年有余了,可就好像昨天发生过的一般,朕从未想过,华卿竟会以自己最不齿的手段,替朕除去朕的心腹大患。”
“华卿可知道君离草吗?”
只看到豆大的汗珠从淮阳王的额头底下,砸在地上,他勉强压抑住咽口水的冲动,颤抖的说道:“臣不知。”
“那华卿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怒极的声音突然暴起,桌上的杯盏被哗啦啦地被扫下地,一个个跌的粉身碎骨。夜焰皇狭长的凤眸内血红一片,他暴喝道“华靖安,你当真是以为朕不会杀你吗?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当年做了什么!”
“二十二年前皇后寿宴,朕被你的一封书信引出了皇宫,你让羽墨入宫服侍皇后,将君离草酿的酒在皇后寿宴呈上,华卿知道静妃喜饮酒吧?也想到,静妃喝下君离草之后倒真如华卿想的那般发了狂,华卿真是给朕看了一场好戏,那场景朕真是终生都不会忘了。”
不仅皇上不会忘,怕是淮阳王这辈子也会将当时的场景死死记在脑袋里。当皇上带着满朝文武进入殿内,满殿全是妃嫔与臣子家眷的鲜血与尸体在一起,就连棚顶都是红的,无一活口。
殿内正中央坐了一个被血污沾染的看不清面容的小人儿,像是用鲜血沐浴了似的就坐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咀嚼着皇后的头颅,嘎吱,嘎吱……伴随着渗人的咀嚼声音,小人儿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们娇媚一笑,冰蓝色的眼眸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臣请皇上赐罪,臣无话可说。臣请皇上赐罪啊!”话说到这里,淮阳王已然明白了他当年闯下的大祸再也瞒不住了,当即几个响头磕了下去不再辩解一分一毫。他知道,他的错即使被杀千百万次都是不够的,在他与百官,与夜焰皇一同踏入那座宫殿他便知道了。他知晓当朝那位年轻的皇帝新纳了一位妃子,他不能眼看着皇上被妖邪迷惑,所以他才会想着牺牲自己的大女儿一人以达到将那妖邪除去的目的,可是他从未想过妖邪发狂竟会是那般的模样,他派去的所有除妖师,满朝大臣的妻女,皇上的妃子都死于那妖女的魔爪。这般罪责……万死不能辞。
此时夜焰皇突然话锋一转,“先不说死去的那上百个祭祀除妖师,华卿就不好奇吗?为何那皇后与诸位臣子家眷身旁的魂灯都不管用了?”
魂灯,是使人类与妖魔同化的障眼法,只要有了魂灯在,那么人类便会被妖魔当成同类从而免去杀身之祸。
当年淮阳王在皇后的寿宴之上摆了上百个魂灯,只有他自己的大女儿羽墨孑然一身,端着君离草酿制的酒,孤零零的踏向她父亲亲手为她铺就的黄泉之路。
他想着,若是那妖孽发狂,当朝杀了他的女儿,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便再难以袒护于那妖女。他想着,当朝上百个除妖师怎么会降不住区区一个妖邪。一切都是他想,可他万万没想过……那上百的除妖师竟都不敌那一个妖女,更是没想到有了魂灯却依旧不能保护的了大殿上的女眷们!
心咯噔的跳一下,淮阳王突然感觉脑袋空白了一片,他看着这位他服侍了将近四十年的君主,一个荒谬的不能再荒谬的想法在他的脑袋中形成,他下意识的跪直了身子,全然忘记什么君臣礼仪的把戏,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全然看不出有发火痕迹的,笑吟吟的人君主。夜焰皇闷声笑着,最后发展为无可抑制的疯狂大笑几近癫狂。
“华卿以为朕是被妖邪迷惑住了,却不知道朕从纳阡妆为妃的时候便知道阡妆的身份!华卿知道魂灯是让妖邪将人类错认为同类的法器,可华卿不知道的是,妖邪互相残杀就是本能,强大的杀死弱小的,弱肉强食,与人类别无二致。”
“所以才会无一生还……与周围是人还是妖没有关系。”淮阳王一下子瘫倒再地喃喃着。
“华卿以为,是谁向你透露的静妃的身份,又是谁给了你魂灯的消息。”
“是凌……是,是……是你授意的?”身子突然瘫软,淮阳王嗔目瞪大双眼,他感觉自己再也不能接受任何的信息,眼前的这个尊贵无比的男人,这个手握天下之权的皇帝竟然会自己设计杀了自己的皇后,这比任何都能摧毁他的认知。
“朕当年也在感叹,靖安真是好狠的心,竟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亲手推向黄泉之路,此等衷心日月可鉴,朕又怎么会怀疑你的不是?”夜焰皇眼底流光愈来愈绚丽,满满的都是疯狂之色,他突然凄惶的看着淮阳王,神色哀戚的简直令人心碎。
“可是朕为你抱不平啊!为何只有华卿的女儿要走黄泉路,所以朕让满朝文武的家眷都来替你的大女儿陪葬!包括朕的!!!朕的皇后已经做的够久的了,云澜怎么会容忍一个异族皇后?许多年前在神机阁的逼迫下朕娶了蛮族公主为皇后登上了皇位,区区蛮族竟打着侵吞我云澜的主意,华卿以为可笑不可笑。”
淮阳王面色灰败已经再难以说出任何话来,他从未想过他当年费尽心机要做的一切竟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下
“为了报复此等奇耻大辱朕可是等了三十几年,如今云澜已经拥有了吞并蛮族的能力,华卿,就如当年你清君侧的决心,再次从云澜境内征兵,朕御驾亲征,就如同年少时那般,与华卿一同,踏平蛮族!华卿以为如何?”
“皇上,云澜如今元气还未完全恢复,战争会令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看来华卿是不同意交兵权了?”
殿内气氛再次凝滞沉重起来,淮阳王在百姓的问题上显少会让步,这点与淮阳王自年少相识的夜焰皇自然也是知道的,夜焰皇与淮阳王对视数息,夜焰皇突然朗声笑了一下,道:“华卿莫要紧张,朕也不过是句玩笑之语罢了。”不过是句玩笑之语罢了,可究竟是不是玩笑又有谁知道呢?
“那么换一人来说,华卿可知道朕前皇后的儿子吗?”
“皇上说的可是……七皇子?”七皇子不是早已因为弑兄谋逆之罪在十二年前被烧死在朱雀宫内了吗?
“华卿有多久未曾见过皇太子了?”
“回皇上,自从上次离京,臣再未见过太子殿下。”
“若我说……当年被活活烧死在朱雀宫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小养大的三皇子呢?”夜焰皇狭长的凤眸内闪着异样的光芒,一阵阵渗人的笑声从宫内回荡着。
“凤非离当真是教会了那孽种不少的本事,竟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漏任何破绽的偷天换日,华卿,你亲手养大的三皇子早在十二年前便被那孽种杀了,现在的七皇子,现如今在我眼皮子底下,在众朝臣口中的拥有帝王之才,的正是那掺有异族血脉,云澜国如今的太子——夜染。”
夜焰皇将墙上的宝剑摘下拔出,剑锋寒光四射,夜焰皇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剑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华卿,夜染的身上有蛮族的血脉,华卿可知掺有外族血脉的人坐上这个位子,天下又可拥有什么动乱吗?”
“华卿既然不愿与蛮族开战,那么便换个方式用另一种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吧!朕这里有一味补药,让雾浓嫁给皇太子,成为太子妃照顾皇太子的衣食住行,每日给皇太子吃下些许……直到太子薨了,我再给雾浓另行指派人家,华卿以为如何?”
淮阳王仿佛被抡了一记重锤,呆愣着跪在那里未曾说一句话,三皇子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可此时他更震惊的是,皇上对于自己儿子的死没有丝毫痛心,甚至对于自己孩子们的自相残杀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这是何等的无情?
夜焰皇见状轻笑了一下,闲庭漫步般缓缓走到淮阳王身边,手里的宝剑擦着淮阳王的脸,当啷的一声砸在了淮阳王的面前,几缕碎发飘落在地,淮阳王激灵了一下,抬头望向他辅佐了几乎一辈子的帝王。夜焰皇一敛袖袍背过身走向上位,留了一句。
“不然……华卿是想与蛮族开战吗?”
不然……是想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吗?
淮阳王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皇上,云澜的天子,他亲手扶持的皇上竟以云澜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性命为代价向他相要挟。只是事到如今,即使他再恨当朝的皇太子,也不想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搭进去了,想到这里,淮阳王的目光坚定了起来。
“臣请皇上看在雾浓多年侍候的份上饶了雾浓吧!雾浓她年纪尚轻,侍候皇上多年,求皇上饶她一命吧!”
任是谁都知道,有些肮脏事一旦做了最后结局会是个什么凄惨样子。
门突然被缓缓被打开,二人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被泪水染红的眼眶。刚才的一切她都听到了?淮阳王一阵毛骨悚然。
“雾浓……”淮阳王颤抖着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只是触及到雾浓绝望的眼神,接下来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夜焰皇看到旁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冷哼一声,狭长的凤眸重新充满慈祥的看着门外站着的女孩温柔问道:“雾浓,
朕这些年也算是待你不薄,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朕问你,你可愿改姓嫁入皇室做夜染的妻子。将来母仪天下,荣华富贵尽享。”
“婢女,不愿。”咬牙逼出了几个字,瘦小的身体脊背却挺的笔直。老鼠终究还是选择反抗狮子的旨意。华家人终究是华家人,身上都是有一副硬骨头的。
淮阳王瘫倒在地老泪纵横。
报应啊!报应!
死牢
她记得那是她刚出生的那年,她被父亲以质子的身份带入宫中交由皇后抚养,一个庶女而已,比起他的候位算不得什么。她生来便是以弃子身份出生的。
听宫女太监们说她刚刚入宫宫里便出了一件大事,养育她的皇后娘娘与后宫众妃嫔以及臣子的家眷们竟被蛮族混入的奸细屠戮殆尽。因为没了皇后,抚养她的人就变成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夜染,虽在小时吃了不少苦楚,好在后来由于姐姐的关系她得以以女官的身份侍候在皇上左右,在宫中生活的也总算是不错了。
牢房潮湿阴冷,角落中有老鼠稀碎的声音。雾浓静静地跪坐于牢房中央听着太监站在她前念着皇旨,当最后斩刑两字进入耳中,太监收起皇旨用着尖细的嗓音抑扬顿挫地说着:“雾浓大人,皇上说了,直到行刑之前,若你想反悔了尽管说便是,皇上他等着。”雾浓平静地将额头贴于地面。
“罪人雾浓,叩谢圣上。求公公能告诉皇上,雾浓不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哼,雾浓姑娘也太不识好歹了,不说别个,如今想嫁于太子殿下的女人大有人在,况且太子殿下为了雾浓大人受了多少的苦,姑娘您可是知道的!”公公冷哼一声将圣旨收回袖中一扭一扭着走了。雾浓看着公公离去的背影嘭嘭嘭扣了三个响头,三下下去,额头上已经肿起了老大的肿块。
一叩首,谢父母生养。
二叩首,谢皇恩浩荡。
三叩首,谢上天怜悯。
东宫
“殿下,淮阳王进了皇宫便没再出来过,听说雾浓大人触怒了圣上被押进天牢,三日后便要处以极刑了!”
啪嚓!夜染生生折断了手中的折扇,双目赤红一片,他喘着粗气努力控制着自己濒近爆发的情绪,太子不是寻常身份,不能轻易在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情绪,半晌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了几个字:“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