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玻璃心少女》阿莹子

9、第九章

　　星期一，许无早早就起了床。出门前，还专门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零钱包，确定自己的小手帕，记着自己家电话号码的小卡片以及买红领巾要花费的1.5元都好好的躺在里边之后，她才安安心心的出了门。
　　许无妈妈刚载着许无进入学校所在的居民区，迎面就驶过了一辆救护车，伴随着警示灯的闪烁和警报器的呼啸声，仅仅一闪而过的画面，总是停留在许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直到看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肖易。
　　“妈，停车。”
　　许无妈妈急急地刹了车。
　　“怎么了？”
　　“我看到我同学了，我跟他一块走去学校，妈妈你先回去吧，这里离学校也不远了。”许无话还没说完就跑远了。
　　“那你慢点，一定要按时到学校。”从这儿到学校，离着也不过是两三百米远，冲着许无的背影叮嘱了一番，许妈也就由着她去了。

　　“肖易。”许无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肖易没有回答，只顾着趴在地上“呜呜”的哭。
　　“肖易你怎么了，肖易你别哭了，肖易！”许无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得那么凄凉，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能不停的“肖易”“肖易”的叫着。
　　小区的街道里人来人往的，有急匆匆去上班的，也有提着锅碗去买早点的，最多的还是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学生。许无就这么静静的蹲在地上，看不清来往人群的面孔，只听到不绝于耳的脚步声，以及肖易凄哀的哭喊。
　　“阿辛她，要死了！”哭了许久，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会的，她有小豌豆。”话虽说得坚定，可她自己的心也在打鼓。
　　看着肖易终于有了些松动，许无赶紧起了身，跺了跺自己蹲得发麻的双脚，便伸过手去想要拉起他，可奈何肖易太重，似乎还哭脱了力，许无费了老大劲也没能让他站起来，好在总算是支起了他半个身子，总比大冬天的，躺在地上好。
　　许是哭累了，肖易终于止住了哭，可整个人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什么话也不说，只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看着肖易挂了一脸的鼻涕眼泪，许无取出了自己的手帕，胡乱的给他擦了擦。
　　初春三月，正是春寒陡峭的时候，刚回暖了没几天，就又是北风呼呼的刮了起来。
　　“肖易，我冷了，我们赶紧回去上课吧。”许无双手抱着胳膊，怯怯的央求到。
　　她嘴唇已被冻得发白，肖易见状，又是一阵沉默。
　　“阿辛今天早上还好好的，跟着我到了学校门口，突然就走不了路了，还吐了好大一口血。”他当时就被吓得腿软了，这样的情形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可每次看着阿辛倒在自己的面前，他总是没有办法保持镇定。
　　“他们没让我跟着去。”
　　许无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他倾诉。
　　肖易的手心已经被摔花，看得到伤口里还掺了些尘土，估计是追着救护车时不小心给摔的。
　　“给，擦擦吧。”许无递过手帕，复又弯腰给他拍了拍膝盖和裤腿，幸好穿得多，膝盖应该是没有受伤的，只是最外层的裤子被摔破了些。
　　“他们没让我跟着去。”拽着许无递过来的手帕，他又重复的咕哝着这一句。
　　不忍再看肖易如此难过，许无抿了抿嘴，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去医院看莫辛吧。”
　　可不就等着她这句话嘛，蔫了老半天的肖易终于提起了精神，瞪着两只哭得通红的眼睛，一脸期望的看着她。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应该就是人民医院，莫辛应该是被送到那儿去了，你身上带钱了吗？有没有一块钱？”
　　肖易胡乱的翻着自己的书包，却只翻出了3角钱，许无看着他手心的三枚硬币，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够了，我身上带了1.5元，还差了2角钱，不过没关系，等你下次再坐公交车的时候，记得多投2角钱。”
　　肖易赶忙点了点头。
　　“从这里坐6路就能到医院，赶紧的。”许无牵起他的手，带着他直奔车站。

　　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半个小时之后，许无和肖易两人就站在了人民医院的大门口。
　　“走吧。”许无催促他，熟门熟路的就来到了医院的导诊台。
　　“姐姐，你好，请问一下，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个叫莫辛的小朋友被送到医院了？”
　　“小朋友，你是一个人来的？”
　　“我是跟着爸爸妈妈来的，他们让我先过来问问路，看，他们就在那，妈妈~”许无淡定的随便指了个方向，还煞有其事的叫了声“妈妈”。
　　医院里本就站满了人，许无胡乱的叫了一声，还真有几个人回了头。医院的导诊护士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倒也把知道的都跟她说了。
　　“谢谢护士姐姐。”
　　“爸爸妈妈，往这边走。”做戏做全套，临走的时候，许无也不忘假装回头又叫了声“爸妈”。
　　肖易急匆匆的跑到了自动扶梯上，却又被她一把拽了回来。
　　“这边，这边比较快，哎呀，不是那间，那间电梯只停单层，我们是要去第十二层。”
　　好不容易等到了电梯，里边的人鱼贯而出，许无和肖易两人又被外边的人群挤进了电梯的最里端。
　　电梯爬得很慢，每层都有人进进出出，所到楼层越高，电梯里剩下的人也就越少。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达了十二层，剩余的几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肖易不安的站在走廊里张望，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许无还一个人傻愣愣的留在了电梯里。
　　“你发什么愣，我们已经到了。”他赶紧拦住电梯门，催着里边的许无赶紧出来。
　　“啊？哦。”许无如梦初醒。

　　之前问过的导诊护士其实也没告诉许无太多，只说今早确实有名儿童被送进了医院的中心手术室。许无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把肖易带到了住院楼的第十二层，转转悠悠的，两人终于来到了手术等候区。
　　“看到门后的那些手术室了吗？莫辛应该就在里面，我们只能等在这里，不能再进去了。”
　　“哦。”
　　许是跑累了，亦或是手术等候区的气氛本就沉闷，两人都只静静的坐着，没有再说话。
　　决定带着肖易来医院的那一刻，许无并没有多想，等着自己真真正正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她才开始有些后悔。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样，还是那么的刺鼻，总是堵得她没法好好喘气。住院楼左侧的4号升降电梯，都过去这么久了，外边还摆着“正在维修”的字样，一路来到第十二层，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病人，床边的吊杆上总是少不了要挂着一两瓶输液瓶，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脑袋上戳着点滴的婴儿，或醒着，或哭闹。
　　随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器的不断变动，许无的手脚也变得越发的无力和冰凉。
　　十二层，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人，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也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许无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记忆，只记得那时自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那些刺得她没法睁眼的白光。
　　第二次来到这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只是自己变成了那个等在手术室外的人。
　　肖易身后背着的大哥大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接通电话，里边却意外的传出了许无妈妈的声音。
　　“喏，找你的。”肖易把大哥大递给她。
　　听得出来，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明显的带着不小的怒气，许无乖乖的挨了妈妈一通骂，把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之后，才把大哥大换给了他。
　　肖易接回大哥大，只“嗯嗯”的回应了几句，最后才不紧不慢的挂了电话。
　　“你妈妈和我老妈都被林老太叫到学校里去了。”
　　“哦。”
　　“回去肯定是要挨骂了。”
　　“嗯。”
　　“不过你放心，等回去了我就跟他们说，是我硬扯着你来的，你平时这么乖，他们肯定会相信的。”肖易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嘘~你别说话了，看到墙上的牌子没有？这里不能大声喧哗，要保持安静。”听着肖易越说越激昂，许无赶紧让他闭嘴。
　　肖易捂着嘴，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怕挨骂，况且，也是我自己要来看莫辛的，不是你硬扯着我来的，要挨骂的话，就应该两个人一起挨骂。”
　　妈妈肯定不会骂她，要挨也只会挨着林老师一个人的骂，现如今，家长也已经被请过了，余下的也只不过是罚罚站抄抄书，不会发生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只是仅仅这件事，许无不想只让肖易一个人承担。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总算是熄灭了，肖易最先拥了上去，跟着医疗床小跑了十几米，眼泪都哭出来了两三滴，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莫辛。
　　傻傻的站在走廊上，肖易悄悄的抹着眼泪，许无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了，我们再等等吧”。
　　肖易点了点头，两人默默地又回到了等候区，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等候区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始终不过那么三五个，有些随着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病人，有哭有笑的走了，有些则是等得烦闷，时不时的出去抽根烟，买瓶水，只有许无和肖易两个人，蔫巴巴的相互靠着肩，不发一语的，就这么一直干坐着。
　　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许无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胳膊被肖易压得生疼。

　　少先队员入队仪式时拍的集体照早已被张贴在了校园门口的公告栏处，虽然照片已被放大，可无奈学生众多，还是难以看清每个学生的表情。
　　每到傍晚下了学，走出学校门口的时候，许无的目光总是要在这张照片上停留片刻，不会太长，也就是那么一两秒，但已足够许无精准的找到照片上李傩的所在。
　　看了又看，同样都是模糊的面孔，尽管只有静止的笑意，许无却仍旧觉得，只有李傩的笑容最是清丽。
　　虽然拿到了红领巾，可许无最终还是错过了入队仪式，没能和预想的那样，跟着李傩一起挤进这张窄窄的照片里，白白浪费了稀里糊涂就考到了的双百分，好在莫辛总算是平安无事，冲淡了她错过入队仪式的遗憾。
　　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莫辛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已经是能说能笑了。
　　说来也傻，大清早的跟着肖易逃了学，直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才被莫辛爸爸领着看到了莫辛。两人虽然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医院，但却进错了莫辛所在手术室的等候区。哪有自己女儿做手术时却不在外边守着的父母，可许无和肖易两个小笨蛋却没能意识到这一点，书包里的大哥大也被两个笨蛋彻底当成了摆设，就这么傻傻的等了一上午。许无最后还是被妈妈给唤醒的，看到妈妈的时候，她有些诧异，但也还在意料之中，旁边站着的陌生女人，许无猜想着应该就是肖易的妈妈。
　　果不其然，赶紧摇醒还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肖易，立马就听到他怯生生的朝着旁边的陌生女人叫了声“妈妈”。
　　最后还是肖易的妈妈打电话联系到了莫辛的父母。莫辛的爸爸是从对头的等候区里走出来的，两个等候区，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是左右之分。
　　看得出来，莫辛爸爸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太好，两位家长略略询问了些莫辛的情况，为了不给莫辛父母添麻烦，便打算带着两个熊孩子离开，可谁知肖易闹得实在厉害，竟真在地上打起了滚，莫辛爸爸许是接受了他的这份心，在两个熊孩子再三保证不会捣乱之后，便也随了两个孩子的意。
　　直到下午约莫四点，莫辛才被推出了手术室，接着又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等了将近一天，肖易也只不过得看了莫辛几眼。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许无和肖易两人都被班主任指着脑袋狠狠骂了一顿，肖易甚至还被打了手掌心，看得一旁的许无心有戚戚，最后两人不仅被罚抄了整本生词卡片，还被派到了清洁区，清扫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楼梯。本以为肖易定会百般耍赖，从中偷懒，可自打听到了莫辛病情好转的消息，他倒也变得任劳任怨起来，扫起地来，做得比许无还要认真。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肖易把全部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了莫辛的身上，许无还记得那天，肖易终于看到了莫辛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生生把自己哭成了小姑娘。
　　肖易依旧每个周末都会去医院报到，每次回来的时候，总要缠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莫辛的不是。许无倒也跟着他去过两次，确认了莫辛恢复良好之后，她也就没再跟去。
　　对于医院，许无多多少少有些排斥，也难得肖易看出了她的脸色，磨了几次，也就没再逼着她去。
　　日子就这么一成不变的一天天过着，许无依旧没怎么碰到过李傩，只是周一升旗，或是做早操的时候，她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追寻李傩的身影。